葉勒傾哭着跑出去,直接奔向她母親的房間,向母妃哭訴。
葉勒大汗王此生只娶了一位王妃,那就是衛兀氏。她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爲葉勒扎隆生下了三個兒女。此時衛兀氏穿着樸實的藍色衣裙,坐在牀邊正在給小兒子縫個皮袍。見大女兒哭着跑了進來,忙問道:“怎麼了?”
“母親……”葉勒傾跪在牀前,頭埋在母親的懷裡,哭泣道,“三王子……他要娶僕蘭氏爲可敦了。”
“僕蘭氏,是誰呀?”衛兀氏放下手中的針線,扶起女兒,“你別哭,仔細說清楚。”
“就是那個……老可汗的僕蘭側妃。”葉勒傾抹抹眼淚,“剛剛收到了丹陽的請帖,說三王子馬上就要成親了。”
“哦,僕蘭側妃啊。”衛兀氏恍然大悟,“子娶後母,也不算違背祖宗定下的規矩。”
“母親,那我怎麼辦?”葉勒傾說着說着,又開始淚流滿面,“我們部落誰不知道我要嫁給三王子了,他們都‘王妃王妃’的喊我。可是現在,全泡湯了,我再也沒臉見人了。”
“嫁給拓跋冽有什麼好的?”正在此時,葉勒依也回來了。她漫不經心的走到母親跟前,對姐姐說,“嫁不了拓跋冽,你還可以嫁其他人啊。這有什麼關係。”
葉勒傾瞪了妹妹一眼,“我就喜歡拓跋冽,他威猛英俊,又熱情好客,騎馬射箭,都很厲害。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去青雲玩,就是他最先和我們說話,帶我們去摘野果子的。”
“那又怎樣,現在還不是被黑巖控制,當個傀儡可汗。”葉勒依不屑道,“你要是真嫁給他,恐怕連自由都沒有了,甚至還有可能危及性命。”
葉勒傾氣得一跺腳,叫嚷道:“沒有就沒有,我就是喜歡他,願意和他同甘共苦。”
衛兀氏含笑看着自己這兩個女兒,忙勸解道:“行了行了,別吵了。你們倆個雞同鴨講,怎麼可能討論出結果來。”
葉勒依攤攤手,忽然想起還有正事呢,她對母親道:“母親,過兩天父王和我,還有小弟,要一起去青雲了。”
“一路上照顧好你的弟弟,家裡有我,讓你父親放心吧。”衛兀氏說完,又拉着長女的手,“你呀,給我乖乖待在家裡,等將來,讓你父親再給你尋個好親事。”
“不。”葉勒傾甩開母親的手,“我不要,我非他不嫁。”
“拓跋冽都有新可敦了,難道你要去給他做妾嗎?”葉勒依直言不諱道。
“怎麼跟你大姐說話呢?”衛兀氏拍打了一下二女兒的後背,“你先下去吧,我跟你姐談。”
葉勒依偏過頭,揹着姐姐朝母親吐吐舌頭,毫不在意的出去了。
等妹妹一走,葉勒傾又哭了,“母親,我真的喜歡他。”
“母親也是女人,我懂你的感受。”衛兀氏憐憫的看着她,“可是你妹妹說的對,青雲現在太亂了,你嫁給他會受苦的。”
“可我忘不了他呀。”葉勒傾擡起頭看着母親,“我不怕受苦。”
“現在可汗剛娶妻,你想嫁也得等過幾年吧。”衛兀氏心想,或許時間會沖淡一切思念,她的女兒才十四歲,情竇初開,等長大了就能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也會看清,她和拓跋冽,只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單相思。
此時的金宮,所有人都在爲可汗的大婚而做準備。只有拓跋冽,彷彿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一天無所事事,還有時間從密道溜出宮去,找秦絡談談心。
“我要結婚了。”拓跋冽躺在馬草堆上,望着頭頂蔚藍的天空,對秦絡淡淡道。
“恭喜可汗。”秦絡知道拓跋冽是不願意的,只可惜形勢所迫,不得不娶。對此,他也說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話來。
拓跋冽苦笑了一下,轉過頭來問他,“秦絡,成親是怎樣的?”
秦絡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未曾娶妻。”
拓跋冽驚的都坐了起來,“真的嗎?你都二十多歲了,還沒成親?”
“我家貧,沒人上門提親。我年輕時一心撲在科舉上,也沒有閒暇去想男女之事。入仕後,我只是在清閒衙門做個小官,也沒有誰家名門閨秀願意下嫁給我。”
“這樣啊……”拓跋冽突然有點同情秦絡,他提議道,“我們項羌沒有門第之見,你不如在草原上娶個項羌姑娘吧?”
秦絡依舊搖頭苦笑道,“項羌女子,恐怕不願意嫁給一個被俘虜的楚人,而且她們也看不上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吧。”
“秦絡,你總會遇到喜歡你的女子。”拓跋冽安慰道,“而且,你既然來輔佐我,早就不是被俘虜的奴隸了。等我們將來打敗了摩藏家族,我會給你高官厚祿,看誰還敢看不起你。”
看着拓跋冽真誠的眼睛,秦絡一時間有點不敢與其對視。他偏過頭,看向山坡那邊,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吃草的馬兒。
只可惜,他被項羌和楚國兩重枷鎖束縛着,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夠真正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葉勒大汗王交代好部族事宜後,便帶着小部隊,領着二女兒和小兒子一起出發了。
距上次去青雲觀看賽馬,還不多一年時間。葉勒依手持馬鞭,輕車熟路的打馬而去。她追上隊伍最前面的父王,疑惑的問道:“父親,這一路上,我一直沒想明白一件事。”
“哦?何事?”葉勒扎隆知道自己的二女兒一向聰慧,居然還有她想不清楚的事情。
葉勒依偏頭問道:“我在想,摩藏可敦爲什麼不選摩藏家族的女子嫁給拓跋冽,反而要讓僕蘭諾成爲新的可敦?難道自己家族的女子,還不如那個會妖術的僕蘭諾好控制嗎?”
葉勒扎隆一愣,他居然忽略了這個問題。
“而且我早就聽說,摩藏可敦善妒,不知暗中搞死多少個老可汗的小妾了。”葉勒依繼續分析道,“可是這個僕蘭諾,她當側妃的時候,居然能好好的活着呢。”
“你想的倒是仔細。”葉勒扎隆說道,“可能,僕蘭諾真的好控制吧。”
“會金陽秘術的僕蘭氏後裔,真的好控制?”葉勒依表示她絕不相信,她敢打賭,這個僕蘭諾肯定不是什麼柔弱的角色。
葉勒依想起,那次賽馬時,僕蘭諾不管不顧的闖入馬場,差點就命喪馬蹄之下。她當時還爲這個女人擔心,可現在想來,無緣無故跑賽道上,光這點行爲就很可疑啊。
可惜男人們都被僕蘭諾的樣貌驚呆了,誰還會考慮她爲何要闖入跑道。就連秦絡和葉勒依,也是政變過後,才察覺那次僕蘭諾絕不是誤入,而是故意出現在賽馬道上,吸引可汗注意力的。
“父親,那個女人肯定是很有心機的,我們要小心她。”葉勒依提醒道。
“爲父知道。”葉勒扎隆笑道,“等我們到青雲,見識見識那位用秘術殺了大王子的女人。”
等赤水部到達青雲時,白沙部比他們早一天到了。葉勒依鄙視的瞥了眼白沙部營帳的方向,這麼急衝衝的趕來向摩藏達格獻殷情,果然是棵牆頭草啊。
“葉勒大汗王來了。”等了很久,摩藏大汗王纔過來迎接道,“好久不見了。”
“摩藏大汗王。”葉勒扎隆只是微微向他點了點頭,沒有像對老可汗那般行跪拜禮。
摩藏達格見他沒有像白沙部的大汗王那般有眼色,頓時臉黑了下來。
眼看氣氛要僵住了,摩藏可敦又恰如其分出來解圍道:“歡迎來青雲,大家不要在外面站着,先入營帳吧。”
摩藏達格也讓人給赤水部安排了營帳,在城北的地方。摩藏可敦引他們進帳坐下後,看着葉勒康爾,笑問道:“這是你小兒子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他身體弱,小時候多病多難的,故而還沒到過青雲,拜見老可汗和可敦呢。”
“現在見也不遲,你兒子很可愛。”摩藏可敦說完,又看向葉勒依,“怎麼只帶一個女兒過來了,這個是葉勒依還是葉勒傾?”
“這是二女兒葉勒依。”葉勒扎隆抱歉道,“大女兒身體不適……”
“沒有關係。”摩藏可敦並不知道,老可汗對葉勒扎隆提親的對象,是他的長女葉勒傾。她只是聽兒子一口一個葉勒依,故而她明爲邀請她們姐妹,實際上她只想讓葉勒依過來,看看她的表現。
然而葉勒依並沒有表現出悲切的樣子,反而安之若素的坐在這裡,彷彿對失去可敦之位,毫無感覺。摩藏可敦的如意算盤打翻了,她故意挑釁說:“本來老可汗已經和你葉勒家聯姻,只是沒想到會突生變故。僕蘭氏雖然是老可汗的小妾,出身也不好。但她擊殺了叛賊,是項羌的英雄。因此,她更擔得起可敦之位。”
這就是說葉勒傾擔不起可敦之位了,葉勒依聽有人侮辱自己姐姐,差點掀翻桌子。葉勒扎隆用眼神制止二女兒,對摩藏可敦說道:“您說的對,婚姻嫁娶,本來就充滿着變故,我們理解。”
“能得到你們的理解,真是太好了。”摩藏可敦假惺惺的感激道,“爲了補償,不如我爲你們家的女兒提門親事吧。我弟弟摩藏達西……”
“不用了,我們又不是嫁不出去,不勞煩摩藏可敦操心。”葉勒依站了起來,打斷道。她一聽摩藏可敦居然給自己弟弟提親,頓時火冒三丈。摩藏達西那種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女人無數,而且還花心,這種人怎麼能配得上她姐姐呢。
摩藏可敦的臉色微變,她看着這個葉勒依,沒想到還是個烈性子呢。葉勒扎隆惱怒的將女兒拽到座位上,他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可敦您別和她一般計較。”
摩藏可敦瞪了眼葉勒依,想起明天是她兒子大喜的日子,暫時忍下了這一口氣。她一甩袖子冷冷道:“好吧,這事咱先不提了。你們走了這麼多天也累了,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