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鷹載着顏鬆和龍若兮一頭扎入萬丈深淵一的一個湖中,這個湖是死湖,顏鬆之前掉落到崖底時,也在那湖中掙扎過一番。兩人一鷹有如離弦的箭,直直快扎入湖底才停了下來,如果不是有着深深在湖水做爲緩衝,恐怕他們無論如何也活不了了。費了好大的力氣,他們才從湖中爬出,信天鷹不習水性,它在水中時就已經暈了過去,顏鬆失血過多,再加上本來就虛弱無力,剛爬出水面,也暈了過去,唯有龍若兮還能支持得住,將一人一鷹託上岸來,也來不及休息,便給顏鬆和信天鷹檢查起傷勢來。
好在這一人一鷹都沒什麼大礙,第二天上午,顏鬆便醒了過來,他醒來後又檢查了一下信天鷹的傷勢,然後便自行療起傷來,待到中午時分,暈厥不醒的信天鷹發出一聲低鳴,然後拍打了兩下翅膀,也醒過來。顏鬆有過一次生死掙扎的經歷,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浪費時間,對龍若兮道:“上一次我下到這裡,差點餓死,所以這一次,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信天鷹的傷救好,然後讓它飛出去找它的禽類幫手,只有這樣,我們纔有救。”
“上一次你差點餓死,我全然不知,你不會怪我吧?”龍若兮忽然問顏鬆道。顏鬆聞言一愣,呵呵一笑道:“怎麼會,不知者無罪。”然後,他又鄭重道,“大姐,我們去前邊的樹林裡吧,那裡有樹葉有樹皮,一旦餓了可以先充充飢,我要抓緊給信天鷹喂血,好讓它快些康復。咳,這小傢伙沒白養,每次在最關鍵的時候,它都會拼了命的救我,真是好樣的!”他拍了拍信天鷹的頭說道。
龍若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和一人一鷹一起,向着前方不遠處的樹林走去。在樹林邊上,他們選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地方,然後,顏鬆再次咬破手指,給信天鷹喂起血來,那信天鷹似乎知道主人的身體十分虛弱,一邊哀鳴,一邊搖頭,結果卻被顏鬆強制硬灌,邊灌邊道:“以大局爲重,只有你小子舒服了,才能飛出這萬丈深淵,我們可都指望着你了!”信天鷹抓打了一下翅膀,便不再動彈,靜靜地吮吸起顏鬆的血液來。
一旁的龍若兮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沒有一點驚訝,過了不一會兒,他問顏鬆道:“你不是還不想死麼,還有牽掛,還有親人,昨天跌下懸崖時,爲何要捨命救我?”顏鬆一動不動,專注着自己手中滴中的血液,生怕浪費了一滴,他淡淡地道:“你這麼漂亮,要是摔死了多難看,要死的話,等信天鷹馱你下去,然後自殺也可以呃。”
龍若兮聞言,冰肌玉容忽然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然後低下頭來,顏鬆眼神微微往她這邊一瞥,正見那抹驚豔,心中讚美之餘,忍不住問道:“大姐,你這麼漂亮,笑起來這麼好看,爲什麼總是板着臉,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這樣豈不辜負了你這傾國傾城的容貌?”
“我對誰笑?”龍若兮反問了一句,語氣平和至極,卻又透着發自肺腑的悲意,“我唯一結觸的白龍死了,除此之外,要麼就是殺我的人,要麼就是要從我身上得到利益的人,”她拿雙抱住蜷起的雙膝,歪着頭,顏鬆還是第一次見她表現出這種弱不禁風的模樣,只聽她嘆了口氣,說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何曾不想笑……”她的眼圈微紅,眼眶微溼,但並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顏鬆嘆了口氣,此時他感覺頭微微有些暈眩,便不再說話,專注給藍雕喂血。一旁的龍若兮一動不動,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話語之中,只聽她又說道:“如果這裡有的是食物,我就住在這裡。”見顏鬆嗯了一聲,她反問道,“你呢,你會住在這裡麼?”顏鬆感覺龍若兮現在就像個小姑娘,腦子裡充滿了各種童話式的幻想,於是呵呵一笑,也不作答。龍若兮似乎看出了顏鬆的心思,追問道:“要是我讓你留下來陪我,你會留麼?”
顏鬆晃了晃頭,打起精神道:“當然,如果大姐不勝孤寂,希望我陪着你的話,我自會留下來陪你。”龍若兮擡起頭,看向顏鬆:“你的事情怎麼辦,你不是還有很多牽掛,還有很多未了心願麼?”顏鬆點了點頭,呵呵一笑,感覺對方真的像個小姑娘,這裡明明一點食物都沒有,沒法居住,她卻非得想像得那麼美好,不過他還是十分殷勤地答道:“我可以在這裡陪大姐呆一段時間,然後大姐厭煩我了,我再出去完成我未了的心願,等一切事情辦完了,我再回來陪大姐一段時間。”
龍若兮微微點了點頭,明眸慢慢地移向別處,又是好一陣的沉默,然後再次開口,這一次,她是喃喃自語的口氣,但分明是說給顏鬆聽的:“以後別喊我大姐,感覺很陌生。”此時的顏鬆,因爲失血過多,明顯有些暈眩了,他隱約聽到這裡,眼前便一黑,下面的話就再也聽不到了。
當他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感覺有什麼液體在一點一點地滴入自己的嘴中,他睜開眼睛,隱約看到面前一個白晰的玉手,手腕處有一抹微紅,其上鮮血不停滴下,滴到他的嘴中,他眉頭微皺,趕忙起身,卻被龍若兮一下點住自己的穴位,他再次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清朗,又是一個上午!顏鬆沒感覺到腹中多麼飢餓,相反,還挺有精神,他馬上意識到這是喝了龍若兮的鮮血的緣故,當下馬上坐起身,向周圍看去,一人一雕都沒了蹤影。他站起身,頭腦還微微有些暈眩,不過馬上就恢復了過來,正要四處去找,忽然聽到高空一聲鷹唳,信天鷹從樹林上方飛了下來,過了不久,龍若兮也從樹林深處走過來,手中拿着一些新鮮的樹葉幼芽。她問顏鬆吃不吃,顏鬆說現在不餓,於是她就坐下來,將幼芽一個一個地放入嘴中,吃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如食糟糠時的困難表情。
顏鬆一眼看到龍若兮那白皙的皓腕處,一道血紅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見對方依舊無所謂地輕輕咀嚼着葉芽,顏鬆心中忽然一酸,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嘆了口氣,招呼過信天鷹,這次將右手咬破,然後繼續給後者餵食起鮮血來。在餵食過程中,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龍若兮道:“大姐,別拿你的血給我喝,我賤人賤命,承受不起。”旁邊的龍若兮聞言,停下了嘴中的咀嚼,輕輕下嚥後說道:“卿既憐我,我便憐卿。”說着,表情淡然地看向樹林深處,再次將樹芽放入嘴中,輕輕咀嚼了起來。
顏鬆聞言,也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待到中午時分,顏鬆停止喂血,他再次感覺渾身虛弱,強打着精神拍了拍信天鷹,信天鷹便長唳一聲,舉翼而起,幹青雲而直上。龍若兮見顏鬆又是一副虛弱的模樣,又打算給顏鬆喂血,卻被顏鬆一口拒絕,他虛弱的倚在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樹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信天鷹這一次出去,一定會帶一批鷹來把我們救出去,到時候,還要護架的,有開路的,可威風了!”他見對面的龍若兮輕輕對她笑了笑,不禁有些心花怒放,又說道,“大姐,這次出去,我帶你去看人間的美景,吃人間的美味,凡是好的東西都讓你體驗一番,好不好?”
“你的正事怎麼辦呢?”龍若兮這一問,正問到顏鬆的心口上,他驀然低下頭,心中的幸福感一消而散,再次沉重起來。想想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他還要給澹臺月一個“交待”,如果可以的話,他還要給盤龍劍院一個“交待”,最重要的是,他的腦海中已經能感知道其它殘破龍魂的大體方位,他要去尋找這些龍魂!想到正事上,顏鬆的表情慢慢變化,他想要嘆一口氣,但卻嚥了下去,滿臉,盡是堅毅。龍若兮看到顏鬆如此模樣,臉上的些許溫和也退了下去,再次變回原來那般面無表情,同時,也不再言語。
兩人在崖底等了一個下午,然後又等了大半個晚上,待以半夜時分,高空之上忽然狂風四起,兩人警惕地從睡夢中醒來,將精神力涌出,頓時發現三十來只大小不同的雕隼從空中飛下,落到他們面前。然後,便看到信天鷹威風八面的從它們中間走出,然後向上次一樣,扔給顏鬆一隻雪狼。顏鬆見此,忍不住呵呵一笑:“上次我差點餓死,所以才生吞活咽,現在我胃口還好,再讓我吃這生肉,我非得吐出來不可!不過還是感謝各位雕兄鷹鵬了!”他說着,向面前三四排的一人多高的鷹隼拱了拱手,然後對旁邊的龍若兮道,“趁着夜色,我們還抓緊出去吧!”
龍若兮點了點頭,於是兩人各乘一隻大鵬,然後攜兩道扶搖,上高天飛去。這一次,鷹隼的隊伍比上一次還在多,三十多隻巨禽上下左右前後擺好陣型,保護着中間的顏鬆和龍若兮,即便是遇到大風,當中的兩人也沒什麼大礙。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他們終於飛出了萬丈深淵,然後在顏鬆的囑咐下,落在了懸崖的東邊。顏鬆十分有禮貌地將三十幾只鷹鵬送走,然後轉身對龍若兮道:“大姐,我、我現在回不去帝都了,我能感覺得到,殘破龍魂就在正東方,我只得先去那裡融合武魂,你、你——”
“你去吧,”龍若兮轉身背向顏鬆,看着夜空道,“我心願已了,死活無異,現下只好找一處清幽之處繼續玄修。”
顏公見龍若兮再次恢復了冰冷的態度,也不敢再多說話,於是向對方一拱手,再次騎上信天鷹,騰空而起。他剛飛出不到三丈距離,便聽到下方傳來一句“別忘了你說的話,回來找我!”顏鬆猛然回頭,下方的白衣女子已經人劍合一,向着南方飛去,但那聲音,卻依然清晰的縈繞在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