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居然是一處地下溶洞。這完全出乎三人的意料,奧迪那瑞以爲只是石化蜥蜴的巢穴,原本打算稍稍搜索一下,就原路返回,剛纔一役實在驚險,三人俱已疲憊,加之身處這地下世界已久,身心睏倦,恨不得立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上世界,美餐熟睡,恢復一下疲勞。而現在又發覺了一處新天地,若是繼續探查,那美食酣夢要何時才能實現啊。

到底要不要繼續前進呢?奧迪那瑞還在考慮,卻看見斯爾這傢伙腳步不停,直向前闖,只得招呼戈萊斯緊跟其後。

這處地下溶洞佔地極大,極目遠眺,竟然望不到邊際,剛纔通過的寬闊甬道與之相比,立即成了羊腸小徑。

與剛纔的甬道漆黑一片、黯然無光不同,這地下洞窟中不知爲何被淡淡的微光籠罩,奧迪那瑞居然能夠看清楚個大概。

整個洞窟瀰漫着一層薄霧,洞中的情景總顯得若隱若現、似夢似幻,縱然定睛細瞧,也如舞裡看花一般,甚不清楚,宛若鏡中花、水中月。

洞窟之中遍佈各式各樣的鐘r多見的便是頂上好似箭頭的石鍾rǔ和地上突兀的石筍,兩者相連便成了頂天立地的擎天柱。此外,層層疊疊猶如飛流直下的瀑布,開枝散葉好似枝繁葉茂的巨樹,還有好些惟妙惟肖的動物…均是這鐘rǔ石構成。

三人看得嘖嘖稱奇,驚歎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盡,可是這鐘rǔ石洞寬闊無垠,哪是一時半夥便能走得到頭的。

良久,斯爾忽然想起一事,對奧迪那瑞建議道:“你那種做記號的鑽石還有幾個吧,在這裡也做個標記,這種美景,若是開發出來,必是衆人趨之若騖的大熱門,我們幾個發現者怎麼也少不了得些好處。”

奧迪那瑞笑道:“你這個財迷,無論何事均要與那錢財扯上些關係,不過這種勝景若是明珠暗投也是可惜了。哼哼,一旦這裡成爲大衆的熱點,你得的好處哪裡只有一點點。”

斯爾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不愧是老大,一眼就看穿我的意圖,不過這片景緻是大家發現的,有好處也少不了你們一份。”

奧迪那瑞道:“好了,不用多加辯解,我們快到入口處去吧,如果把鑽石鑲嵌在這裡,無端端地在這片自然景緻上加上了人工的痕跡,不異於焚琴煮鶴一般,不如把標記留在入口處。”

斯爾應和道:“這倒也是,我見那頭頂的石頭就好象放大百倍的箭矢,看起來堅硬無比,若是不甚牢固,萬一落下來,還不把人砸得頭破血流,還是門口安全些。”

斯爾的話音未落,卻看見奧迪那瑞和戈萊斯捧腹大笑,不由得疑惑起來:“幹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戈萊斯強忍着,笑道:“真佩服你,你的想象力還真豐富。”

奧迪那瑞跟着說:“斯爾,你還是多學習學習吧,這種笑話以後不要再說了,省得惹人恥笑。你知這片石鍾rǔ是如何形成的?”

斯爾搖搖頭,表示不知。

奧迪那瑞道:“我就知道你會搖頭,你這樣可不行,作爲冒險者,淵博的知識可是保命的本錢,特別是施法系職業,身體素質本不如武鬥系,就要靠自己的大腦,以己之長,攻其之短,象你這樣陋見閉識是不行的。”

奧迪那瑞說教一番後,喘了口氣,又接着說道:“不給你解釋一下,想來你也不會服氣,現在就給你說明一下這些石頭的成因。你看這個地下洞窟,霧氣瀰漫,這些水霧由何而來?其實這附近必然有一處水源。”

斯爾奇道:“這地下也有水源。我還以爲地底下除了泥土就是石頭呢。”

奧迪那瑞說道:“地底下自然以石頭泥土爲主,不過也有其他的物質,何止有水,還有火呢。就說這水吧,地底下也是既有湖泊,也有河流,只是不多見罷了。這石鍾rǔ也是因水而形成的。”

斯爾見點到正題,便不多言,一心聽奧迪那瑞解說。

奧迪那瑞又道:“現在看來,這水源必然處於這片洞窟之上,而且規模不小,至少面積不會比這洞窟小多少。你道這石鍾rǔ是如何才形成的?正是這頂上的水源造成的。”當下便與斯爾細細分說。

原來這水流在地底下流動,一路衝涮,自然飽含了不少土石的成分,流經至此,許是這片洞窟頂部結構不甚嚴密,這水流經過裂隙慢慢滲透出來,流到洞窟頂部。水這一物,自然是向下而動的,聚在洞窟頂部,就自然而然的一滴滴落下。只是這水滴下了,水滴中的土石之成分未必全隨水滴而下,有一部分留在洞窟頂部,天長r種留下的土石越聚越多,漸漸形成上粗下尖的鐘r滴落在洞窟地上四下流淌,又有部分土石成分未隨水流走,聚集起來,慢慢形成下粗上細的尖錐之體,宛如出土新筍,便是那石筍由上而下增長,石筍自下而上生長,兩者皆是由同一道水流形成,位置自然絲毫不差,對接起來,便形成了石柱。若是由於風吹石移、水道變更,水滴落下之處,自然不是一個固定之所在,長此以往,漸漸形成各種形狀,或似花鳥魚蟲,或似飛瀑長虹,或似芝參異草,或似家畜野獸,不一而足。

說到此處,奧迪那瑞忽然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彷彿正在教導學生的老學究,對斯爾說:“所以你現在所瞧所看,俱是那一滴滴水滴之中的土石成分長年累月沉積而成,若是那些浮誇之物早已經被水滴洗刷而去,留下的無一不是所在,皆是堅硬牢固,非巨力不可摧之。那種無故墜落的可能只是你的瞎猜忌而已。你若是不信,自可用那刀劍匕首劈砍試試,以尋常功力便是想留下條痕跡亦是不能。”

奧迪那瑞解說完石鍾rǔ的成因,又開始交代斯爾些經驗常識,三人不一會兒便回到剛纔激戰之處。奧迪那瑞準備施術,在牆上留下標記,戈萊斯自覺在一旁斯爾卻四下亂逛。

點忘了這兩個傢伙。”原來斯爾又來到那兩具石化蜥蜴的屍體前。原本準備將其開膛破肚,剝皮以作證據,可後來記掛着探察石化蜥蜴的巢穴,一時將之擱置了。斯爾適才被石化吐息擊中,生不如死,現在遇見罪魁禍首,一口惡氣自心裡冒起,恨不得敲其骨吸其髓,哪裡還會客氣,抽出匕首,開始剝皮抽筋。

戈萊斯在一旁爲奧迪那瑞做看見斯爾對石化蜥蜴的屍體泄憤,打趣道:“斯爾不要這樣沒有風度,不過是被它的口水濺着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至於這麼歇斯底里嗎。說起來你還應該感謝它呢。只不過被吐了口唾沫,就送你魔法道具和神器,你可是賺了大便宜了。相比之下,那兩個矮人可虧大了,什麼沒得到,就變成了石像。”

斯爾聞言,象是被火燒灼了屁股,跳了起來,大叫道:“什麼叫被口水濺着,我可是差點變成了石頭,你別在一旁說風涼話,有本事你也去被石化吐息碰一下試試。”說完,高舉匕首,就要將石化蜥蜴的屍體大卸八塊。

“等一下,”奧迪那瑞突然出言制止了斯爾,“戈萊斯,你過來,我突然想到些事情要和你探討一下。”

“什麼事?”戈萊斯邊走邊問,看見奧迪那瑞的臉sè越來越凝重,心裡暗想,與斯爾開玩笑不是什麼大事吧,怎麼氣氛變得這麼緊張。斯爾也跟在其後湊熱鬧。

“你還記得剛纔那兩具矮人石像是什麼模樣嗎?”還未等戈萊斯開口詢問,奧迪那瑞就搶先問道。

“什麼模樣啊?不就是一副準備搏鬥的樣子嘛,沒什麼特別的呀。”戈萊斯思索着剛纔看到的矮人石像的樣子,覺得沒有什麼疑點。

“對呀,沒什麼可以懷疑的地方呀。”斯爾跟風道。

“一邊去,別打叉,”奧迪那瑞惡狠狠地對斯爾呵斥了一句,又轉身問戈萊斯,“在你看來,你覺得當時應該是什麼情形?”

“什麼情形?”戈萊斯思考片刻,遲疑地說道,“應該是這樣。那兩個矮人一路過來,突然發現了這兩隻石化蜥蜴,一個手握匕首想要上前相搏,另一個應該是想使用那火球之戒,可是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石化吐息擊中,瞬間就變成了石像。”

“我也是這麼想的。”奧迪那瑞嘆了口氣說道。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不合情理的地方嗎?”戈萊斯越聽越糊塗,反覆思考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既然兩人的想法一致,就不應該有什麼問題啊。

“其實我從激戰過後,心裡就隱隱約約有些疑慮揮之不去,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是要我具體說明,又不知如何說起,但是剛纔聽了你和斯爾的對話,心裡一下子就明瞭了。”

“明白了什麼?”戈萊斯越聽越緊張,這種壓抑的氣氛讓他感覺到彷彿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將要發生。

“矮人一族,天生就對魔法元素的不怎麼敏感,所以根本就不會使用魔法。”奧迪那瑞緩緩說道。

“是啊,從沒聽說過有矮人法師的存在,就算有施展法術的矮人,也只是矮人牧師,這沒什麼奇怪的呀。”雖然這麼說道,可是戈萊斯心裡卻漸漸沒了底氣,也好象覺得有什麼異常,可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的,矮人對魔法元素不敏感,既是缺點,也是優點。作爲無法施展魔法的補償,矮人對於元素魔法的抵抗力也是優於人類和

“原來如此。”戈萊斯這才恍然大悟。

“你已經明白了?”

“是的。這樣也解釋了爲什麼會出現兩隻石化蜥蜴這種少見的情況。”戈萊斯肯定道。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這當中有什麼奇怪的嗎?”斯爾在一旁聽着兩人的對話,被弄得一頭霧水。

“奇怪之處在於你爲什麼沒有變成石像。”戈萊斯轉過頭來,一本正經的對斯爾說道。

“什麼意思,”斯爾聞言頓時感到不平,大叫道,“照你這麼說來,我就應該變成石頭人嗎。”

“戈萊斯不是這個意思,”奧迪那瑞解釋道,“戈萊斯的意思是,以矮人對於魔法的抵抗力,被石化吐息噴到,瞬間就被變成石頭,而你居然能夠堅持到戈萊斯施展解除法術,這本身說明了事件的真相。”

“真相是什麼?”斯爾追問道。

“真相就是讓這兩個矮人石化的不是對你攻擊的這兩條石化蜥蜴,”戈萊斯快要被斯爾的“不恥下問”給氣瘋了,“你動一下腦子好不好,實際情況不是很明朗嗎,這兩條石化蜥蜴只是處於幼年期,所以石化吐息的威力這麼小,所以纔會同處在一起,成年的石化蜥蜴除了生育時以外,都是獨居的。攻擊矮人的一定是它們的父輩,一條成年的、吐息的威力能將你我瞬間石化的石化蜥蜴!”

剎那間,一片寧靜,只剩下三人的心跳聲在黑暗的甬道中迴響。

是啊,一條成年的石化蜥蜴,擁有能將三人瞬間石化的吐息,雖然處於中階卻是公認的比某些高階魔獸還難纏的怪獸,何去何從,三個初出茅廬的冒險者該如何決斷?

“你確信這就是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嗎?”發言的是斯爾,這個年輕的盜賊一邊小心奕奕地探頭張望,一邊輕聲問奧迪那瑞。

三人現在躲在一個經過細選的位置之中。這裡處於鍾rǔ石窟的邊緣,背後就是一片石壁,根本不用考慮會有敵人從背後偷襲,面前則是一座鐘rǔ石形成的石山。也許是這裡上方石窟頂部的細小裂隙多了點,這裡居然密佈了十幾座大小不一的石筍石柱,,居然還相連起來,形成一方扇形的大石塊,好似一座屏風,將三人的身形遮擋起來。前有石山,後有石壁,兩旁也只剩下勉強過人的縫隙,勉強也算是一個安全地帶。

兩具石化蜥蜴的屍體就躺在石山前方約五十步左右的地方,這距離也是經過計算的,正是弓箭和法術等遠程打擊的最佳距離,對手既不容易躲閃逃脫,一時之間也不容易靠近,正好能發揮奧迪那瑞和斯爾的優勢。

兩具屍體仰面朝天而臥,腹部一片血肉模糊,就在方纔,被三人用十幾柄利刃蹂躪,血腥之味濃郁得充塞着整個區域。這行兇的十數柄利刃就在屍體前方几步之遙的地方,刀刃沖天,一柄柄間隔兩掌之寬排成條直線,倒插在地上,也不知用得什麼方法,竟然光華全無,若不是細心查看,決無察覺的可能。這個兇險的陷阱儼然將兩具石化蜥蜴的屍體包圍,若是貿然靠近這血煞沖天的場所,非得中了埋伏不可。

原本也未曾打算與那兇獸對決,也曾想過先行退避,上報冒險協會,先得了功勞再說。只是一番算計下來,這主意卻被立即否定。原來現在所處之地深入地底之下,回到地面的灝長行程,並不是平安大道,仍然需要邊探查邊行路,速度可想而知;而那隻母獸若是知曉幼獸遭襲,必然狂發,全無顧忌,極速追趕。這一慢一快,在中途遭遇的可能大,若是如此,除非真有神仙下凡來救,不然三人必遭兇險,實不如就此設下機關埋伏,先消滅這一心頭之患,再徐徐圖謀後策。

非是三人喜好殺戮,才弄得這片地方血流遍地,血氣沖天。只是奧迪那瑞三人都是冒險的初心者,從未有過對付如此難纏的對手的經驗,適前兩隻幼獸就將三人弄得兵荒馬亂,若不是幸運之神保佑,早已經落得與那兩個矮人的同等下場,而如今卻要對付一隻成年的魔獸,自然是羣策羣力、慎之又慎。

先是奧迪那瑞提議選用之前所述的殺鱷之法。這蜥蜴與那鱷也算是近親,強項弱點好自有幾分相象,用此方法應有九成把握。況且此法一切都依靠刀械所利,無需人力參與,最是安全不過,就算失敗,也只不過損失些刀具,決無人員傷亡,實乃最佳之選。至於誘餌,就決定用那兩隻幼獸的屍體,只要母獸衝動之下靠近查看,便得中得陷阱,決無倖免的可能。當下得到另兩人的一致贊同。

三人留下必需的武器,剩餘的利器全貢獻出來陣。熟悉各種生物特戈萊斯卻又提出異議。原來這地下世界可謂暗無天此生存的生物不似一般常見的動物,視覺已經退化至可有可無的地步,全然憑藉敏銳的嗅覺、聽覺等其他感官,這刀劍利刃就這麼直接安置下去,那種生鐵之味肯定被察覺,非得動些手腳不可。只是他自小受得一族的教育,以愛護自然生物爲本分,決計想不出什麼捕獵之術。

斯爾聞聽得捕獵二字,若有所思,便道:“我有些經驗在這裡談一下,你們也幫忙拿個主意。”

奧迪那瑞和戈萊斯正苦苦思索如何掩蓋這一破綻,而全無對策,聽得斯爾之言,便如久旱逢得甘雨,心理有了些希望。

此時聽得斯爾說道:“我自小父母雙亡,四處顛沛流離,依靠打些零碎小工混口飯吃。記得有一天,一個流浪的同伴突然跑來找我,稱有一件美差照顧我,事情簡單,報酬也不低,我便跟他去了,原來是一羣獵人僱傭流浪兒收集雜草,報酬也只是請衆孩童盡情享用肉食。可是這對於我來說已是天大的美事,在那種食不裹腹的rì子裡,能飽餐一頓已是奢求,更何況是肉食呢。猶記得那天晚上,我和一衆流浪的孩童一起在獵人的營地中,圍着營火,大口吃肉的樣子,雖然只是獵人獵取的獐、獾等野味,卻已經是我僅有的幾次美好回憶之一了。”斯爾停了停,目光定定地望向遠方,思緒彷彿回到了過去之中。

奧迪那瑞和戈萊斯見那斯爾念及過去,知道必然與剛纔商討的設伏有關,便不出聲,聽他細言,只是斯爾半餉也不言語,念及此時形式緊急,那成年的石化蜥蜴隨時便會出現,就忍不住要出聲相詢。

此時斯爾的目光卻突然迴轉過來,從剛纔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繼續道:“不好意思,剛纔一時失了神。其實那天晚上,我與流浪孩童吃野味的時候,卻看到那些僱傭我們的獵人將我們採集的野草切碎投入一口大鐵鍋中,不停的加水添火,慢慢的煮成了一鍋稠厚的草汁。當時我還曾想,這獵人難道是肉食吃得多了,想換換口味,那也不用吃野草啊。還好其中一個好心的獵人爲我解釋,原來這鍋草汁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煮獵人們使用的各種機關陷阱裝置的。這些獵人計劃狩獵叢林深處的魔獸,那些魔獸嗅覺異常發達,用草汁煮過的陷阱裝置才能騙過魔獸的鼻子,不易被其發覺,才能一舉成功。”

於是這兩隻死了的石化蜥蜴又遭到三人的毒手,三人將多餘的利刃反覆在屍體上荼毒,直弄得血光四濺,刀具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血膜,這才罷手,擺下了那絕戶殺陣。奧迪那瑞猶自放心不下,接連釋放幾個泥濘術,刀具上又覆蓋了厚厚的泥漿,這下是任誰都發現不了這血腥場地中的殺機,這才施施然的回到躲藏地點,靜待那隻成年的石化蜥蜴落入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