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英武可謂噤若寒蟬，完全不敢正眼去瞧紅塵客，幸得小爺不停與他閒聊安撫，這傢伙方纔能把兩條打顫的小腿繃直。
“其實紅塵客看似瘋狂，可架子也不是很大，主要是她那隱藏在帷帽下的無敵劍意太過驚世駭俗，表面滴水不漏，實則很容易讓人產生天然的畏懼。”
青雲暗暗思忖道。
利用玉牌，小爺發現朱獻寧今日還真就親自去了絳雲洞開課，爲了不駁人家好意，他便選擇了對方的課程。
英武已經在絳雲洞學習了四年的基礎課程，所以到了學府樓前他便和青雲分道揚鑣，去了別的課室。
而紅塵客壓根沒用玉牌，反正青雲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直讓小爺懷疑這貨是不是江流兒派出來的奸細。
“大姐，你老跟着我幹啥？”
“你管我叫什麼？”
“呃，前輩行了吧？”
青雲一臉生無可戀。
這位老闆出手隨性，小爺還真有些害怕她一個不高興就把自己給咔嚓了。
“哈哈，我還從沒被人叫過大姐，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的眼睛了。”
這話說得青雲那叫一個毛骨悚然。
待尋到課室，跨過檢驗陣法之後，小爺發現朱獻寧竟早早端坐講堂，底下更是座無虛席，學生們個個大氣都不敢喘，與費老當年來授課的架勢何其相似。
“青雲你來啦！”
朱大丹師熱情起身的招呼，引得無數雙驚異的目光直指青雲。
“見過朱師…”
小爺趕緊納頭便拜。
“哎哎哎，這麼客氣幹嘛？”
“你的牌面也不小嘛。”
紅塵客笑道。
而對於她的一同到來，朱獻寧的嘴角立時隱晦的抽了抽，不過他很快便擺正了自己的姿態，輕咳道：
“咳咳，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上課吧，你們幾個，坐到後排去。”
說着，他隨意指了指第一排的幾名學生。
“哈？”
“讓你們坐到後排去，聽不懂嗎？”
與方纔的客氣和熱情截然不同，朱獻寧對旁人的態度真可謂頤指氣使。
“是…”
一臉錯愕的幾名學生自是不敢有半句怨言，乖乖的給青雲和紅塵客騰出了兩個位置。
“瑪德，有背景就是好，當年馮子羽一人一排，這紅塵客來了也是，倘若爹爹在世，估計我在仙劍派也能有這待遇。”
小爺那叫一個豔羨。
而讓他更加感動的還在後面。
朱獻寧今日的課程，幾乎完全就是續接他幾年前未上完的部分，從較爲淺顯的丹道要義回顧，到後續的基礎煉丹術，與本身安排的固有課表截然不同。
學生們縱然不解，卻也只得硬着頭皮耐心傾聽，而他授課的方式與費老還有疏桐亦是大相徑庭。
相較於費老的由淺入深娓娓道來，以及疏桐的開朗活潑，朱獻寧的課完全就是一板一眼的逐字逐句。
雖不至照本宣科，但對於書籍上的知識點，講解的可謂詳細至極。
在他的課堂上也沒有任何提問與討論環節，大半天下來成了這老哥一人在演的獨角戲，
哦不，嚴格來說他還是有提問過的。
“青雲啊，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噗~沒…沒有…朱老師…”
又收穫了一大波凝視的目光，小爺頓感如芒在背。
“朱獻寧對你真是關照，你倆到底關係？”
紅塵客悄然傳訊。
“我哪兒知道啊，我也是前天第一次見他。”
“我不信。”
“愛信不信。”
不知爲何，連日的相處，青雲從紅塵客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與親近，這讓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半天的課程很快就結束了，朱大丹師依然十分熱情的邀請小爺留堂補習被其婉拒，但他還是十分關照道：
“青雲啊，紅塵客的背景驚天，你千萬要小心啊！”
“是，晚輩知道，多謝朱師提醒。”
“客氣客氣，那你下午有何打算？還想聽課嗎？想聽我繼續上。”
小爺一頭黑線。
“我打算去王家村的靈田看看藥材長勢，那也是費老交代的任務，熟悉這些靈植是一個合格丹師必備的技能。”
“是是是。”
望着近乎卑躬屈膝的朱獻寧，紅塵客嗤笑不停，青雲是怎麼解釋也說不清了。
“靠，哪怕費老挺喜歡我這後生晚輩，你也不至於如此點頭哈腰吧？”
今日的基礎課程青雲結束的比較早，他索性先前往典籍庫替姚夢尋找找有無佛門經注，而且那裡也是他和英武約好碰頭的地方。
“長安，你覺得今日的課程怎麼樣？”
“道理都淺顯易懂，但只有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途徑。”
“哦？這麼說你是打算了煉丹了？”
“當然不是，我很清楚自己在丹道一途並無特殊天賦，只不過將丹道的‘理’融入劍的‘意’，倒是會生出一些奇妙的變化。”
“沒想到你對劍道如此癡迷。”
“遺傳吧估計，哈哈~”
挑了幾本一看就知道老掉牙的佛經，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典籍庫外閒聊着。
讓青雲倍感震驚的是，原來自己僅剩的幾個學分，現在卻足足翻了幾百倍。
若不是支付借閱費用時隨意瞅了瞅，他還真以爲是這玉牌秀逗了。
“哎，難爲賦詩了。”
可以想象，龍賦詩於青雲不在的這幾年裡，究竟爲他默默付出了多少心酸。
“青雲，你怎麼有這麼多學分？”
紅塵客似瞥見了他的小金庫，貼上來問道。
“賦詩替我賺的吧？你沒有嘛？”
“沒有，一個都沒有，不過我也用不着。”
“你要是想長久在知靜洞天生活，學分還是非常重要的，以物易物乃至私下靈石交易的價格經常不如外界平等。”
小爺建議道，而他心中則愈發覺得必然是門派高層在變着法子送走這尊瘟神，畢竟當年的羽少可是要多少學分就有多少學分。
“沒事兒，你有就行。”
“我去你大爺的。”
青雲心中怒罵。
撇開因爲江流兒而產生的敵對關係，以及她那近乎癲狂的性格，紅塵客平時的脾氣還真的很不錯。
左一口長安又一口長安，她也沒計較小爺的失禮。
“當年的我執着於劍，因而深陷於劍，幸好後來受了她的點撥，這才脫困於劍，進而駕馭於劍，而不是被劍本身所束縛。”
這番簡直說的小爺頭腦發昏，下意識的問道：
“她？”
“嗯，她，我的至交好友，乃是一位以陣法入道的絕世天才，只可惜…”
“可惜什麼？”
“也沒什麼可惜的。”
紅塵客輕笑着搖了搖頭，接着飽含深意的道：
“你的眼睛真的和她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同樣的，青雲一眨不眨盯着紅塵客的帷幔，也在想象着對方究竟擁有怎樣一雙慧眼，亦或是怎樣一張傾倒衆生的臉。
“別這麼看我，再看我就要忍不住將你的眼睛給挖出來了。”
“你肯定捨不得。”
青雲嬉笑道。
“爲何？”
紅塵客如樂般的嗓音充滿了好奇。
“是你說的，不滯於物，方能領悟。”
“呵呵，你還挺會活學活用的。”
“那你的摯友叫啥名字？改日碰到我可得好好瞧瞧。”
“雲慕嵐，你們名字裡也都有一個雲字，還挺有緣。”
青雲沉默，無言，淚水盈滿眼眶，卻始終不敢流下。
等英武下課碰面，他發現青雲的情緒變得異常低落，長安在側，他也不敢多舌，只能默默地與之並肩而行。
“你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紅塵客的感官亦是相當敏銳，而青雲則悄悄擦了擦泛紅的眼眶，強打起精神：
“沒有，昨天賦詩給我補課太晚了，有些睏乏。”
“你說謊的本領可真差勁。”
紅塵客似是漫不經心，長長的衣衫不曾隨她的步伐而動，就好像她從不曾前行。
“倒是會遺傳。”
青雲一愣，同時頓住腳步。
“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你得了你娘臉上最漂亮的地方嗎？”
此話一出，青雲如遭雷擊，臉色亦是陡然大變！
“你！你！”
“呵呵。”
紅塵客笑得似乎格外開心，英武也隨之停下，不解的望向二人。
“小傻瓜，打從當年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定是她的孩子。”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低着頭，青雲的聲音細若蚊吟，誠如對方所言，他說謊的本領一直不強。
帷幔輕搖，紅塵客亦是柔聲打斷：
“她不在了，是嗎？”
“嗯，我很小的時候她就故去了。”
“那你爹呢？”
“也被歹人害死了。”
“仇家是誰？”
“不知道。”
似是低低的嘆了一聲，紅塵客自此也不再言語。
青雲根本猜不透對方的心思，有些渾噩的他不知不覺便帶着兩人來到了王家村。
收斂起復雜的情緒，他準備帶幾株成熟的薄暝草回去送給錢仲。
王有志的小兒子王玄丹老遠就看到了昨日給他大紅包的小哥哥，搖晃着胖嘟嘟的田雞肚迎面撲來，稚嫩的模樣終於讓青雲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哥…哥哥…紅包…”
不想小傢伙見了面居然還要紅包，頓時讓王有志尷尬無比。
叮叮~：最近太懶了，我都想打我自己，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