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笑!瀟瀟是你的女兒!你敢傷害她我跟你沒完!”
瀟瀟生命的最後時刻,凌心的一句話瞬間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巧兒都停在了柱子上,驚愕的看着下面,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同時驚愕的還有瀟瀟和鬼影,瀟瀟更是臉色頓時就變了,變得面無血色,蒼白如紙,像是生病了一般,渾身無力,手裡的劍“哐啷”一聲掉到了冰面之上,在這安靜的氛圍中顯得特別響亮突兀,鬼影雖然帶着面具,但他的手在輕微的顫抖着,很顯然,他也被震驚到了,雖然不知道面具下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鬼影回過身來看着凌心,如果她回答的不好,他當場就殺了她。
“當初你不辭而別之時,我便有身孕了!但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只得四處流浪,在最後差點餓死之時,是天女派的掌門收留了我!後來孩子出生,我給她取名瀟瀟,就是取自你的名字!你殺了我爹孃,現在還要殺掉你的親生女兒嗎?”凌心悲痛欲絕的哭訴道。
“你是心兒?”
鬼影的聲音中全是顫抖,手中的劍一下子便掉到了地上,不敢相信眼前這人就是被自己拋棄的妻子凌心,事隔二十年,竟差點認不出她!而凌心只是趴在地上痛哭不已,本來她想把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下去,直到帶進墳墓,沒想到還是說了出來。受到最大沖擊的還是瀟瀟,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神情呆滯的看着兩人,她萬萬沒想到,一直跟自己作對,並且三番四次想要殺害自己身邊的朋友的人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是自己最愛的人的死對頭!這真是諷刺,要是傳了出去,她還有什麼臉面面對所有人?她越想越害怕,內心的恐懼被無限放大,與此同時一種強烈眩暈感襲來,眼前一黑,她暈了過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瀟瀟!!!”
凌心見到瀟瀟暈倒之後,不顧自身傷勢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衝了過去,將她抱在了懷中,看着暈過去的女兒,愧疚如暴風雨般席捲了她的全身,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滴。鬼影慢慢摘掉了罩在頭上的黑袍,緩緩拿掉了那恐怖的面具,一張蒼白卻佈滿傷疤的臉出現在凌心的面前,右臉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十字傷疤。這張臉儘管佈滿傷疤,但依舊不難看得出,他和瀟瀟的樣貌非常相似。
“瀟瀟,娘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孃的錯,你今天就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鬼影,不,現在應該叫楊笑,凌心的痛哭讓他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原本已經死掉的心重新燃起了火焰,開始了隱隱作痛,這時候他才發現,這纔是真正的自己,一個真正的負心漢,拋下她們母女不管不顧二十年,自己所追逐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浮雲,如今又得到了什麼?除了殺戮還是殺戮,滿手鮮血之外什麼也沒有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對所有人都造成了深深的傷害,如果早點知道瀟瀟是自己的女兒,或許結果就不一樣了!但這一切已經鑄成,無法挽回!他看着自己的女兒,淚水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爲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和贖罪,他輕輕的握住了瀟瀟的手,將自己畢生的功力全部輸給了瀟瀟,而凌心停止了哭泣,停頓了一下子之後,也將手放在了上面,夫妻倆的功力源源不斷的輸入了瀟瀟的身體之中,獲得力量的瀟瀟慢慢醒了過來,看到楊笑的那一刻,眼淚瞬間留下來。
她沙啞着聲音,痛心的說道:“我怎麼也想不到,我的爹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你讓我怎麼有面目去見我最愛的人,還有我那些因爲你而死去的朋友?爲什麼?爲什麼你會是我的爹?”
楊笑低着頭,“是爹的錯!但爹有不得已的苦衷!”
“就是你的錯!你知不知道因爲你的苦衷死了多少人!接下來還得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瀟瀟突然提高了聲調,一下子從凌心的懷裡掙扎着坐了起來。
“我知道,所以我將畢生的功力傳給了你,就是想讓你在以後的日子裡行俠仗義,多做善事!替我贖罪!”
“我不要!”瀟瀟怒聲道,這麼骯髒的東西她纔不要。而此時巧兒已經來到了柱子的頂部,看着近在咫尺,正在燃燒的生命之火,內心控制不住的激動,她伸手輕輕將生命之火拿在了手上,在拿到的那一刻,生命之火那藍色的火焰鑽進了她的白皙纖細的手指之中,這把她嚇了一大跳,但沒有感到任何不適,與此同時,一種全身瞬間通透的感覺充斥着她的全身,似乎有什麼被打通了一般,讓她感覺到無比的舒服,當她在低頭看的時候,生命之火已經回到了冰晶之中。看着手裡的生命之火,她難得的露出了笑容,看着地下那一家三口的爭執還沒有結束,便準備從柱子上下來,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柱子上的龍似乎活過來了一般,她的腳剛剛離開,凸出來的把手便縮了回去,她心裡一驚,難道觸動了什麼機關不成?她加快速度往下爬,她不知道的是,一旦生命之火離開了柱子,整個冰宮便會開始自毀模式,讓拿到生命之火的人不能將其帶走。巧兒在離地還有兩米的時候,把手已經全部縮了回去,她當機立斷,直接跳了下去,在冰面上借力翻了一個滾,這纔沒有受傷。就在這時,凌心忽然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這可嚇壞了瀟瀟,兩人連忙扶住了她,瀟瀟更是把矛頭指向楊笑。
“你走開,一定是你將孃親打成這樣的!滾啊!”
凌心立馬制止了她,“不關你爹的事,是我身體的原因,我還沒下來之前就已經看過大夫!大夫說我沒多少時間了!所以纔想趁着還可以走動,用剩下的日子陪陪你,同時告訴你,你爹是誰!”
瀟瀟一聽頓時就呆住了,難怪這幾天發現孃親怪怪的,而且臉色非常不好,原來是得了重病,她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了,看到走過來的巧兒,像是看到了希望,神經質般拉着巧兒的手,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帶着哭腔,顫抖着說道:“巧兒,快幫我看看孃親,快救救她!我不能沒有她!”
她淚如雨下的說着,眼神惶恐不安,極度害怕失去的絕望感籠罩着她的全身,她整個人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之中。
“別怕別怕!我來看看!”
她快步走向凌心,此時凌心被楊笑緊緊抱在懷裡,他一言不發,似乎在想着什麼,此時凌心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奄奄一息。巧兒認真的給她把脈,那微弱的脈搏告訴她,凌心的生命在快速流失,但是由於身在冰原,什麼藥都沒帶,什麼器具都沒有,就是想救也無能爲力。
“姑娘,你不用爲難,我知道自己的事!救不了的!瀟瀟,你過來!”
凌心虛弱的聲音呼喚着瀟瀟,巧兒連忙把位置讓給了她,她立馬將孃親的手握在了手中,生怕她就此離去一般。
“瀟瀟,孃親今天是走不出冰原了!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瀟瀟強忍着痛哭的衝動,眼睛憋得通紅,淚水無聲的滴落,她顫抖着用沙啞的聲音迴應道:“娘,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凌心疲憊的雙眼看着已經回來的丈夫,欣慰的笑了,“我們一家三口終於在一起了!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一天,所以,瀟瀟,不要恨你爹!不然,娘走也走的不安心!”
“我答應你!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
瀟瀟此時已經泣不成聲,無法控制自己,握着凌心的手在劇烈的顫抖着,俏麗的臉已經全是淚水,巧兒一旁看着,眼眶也紅了,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幸運的是,她的父母健康安好,且沒有離別,正在翹首以盼自己能平安歸去,一想到這些,內心卻是越發的心痛,因爲眼前的一幕讓她終生難忘,瀟瀟的哭聲也將伴隨她的一生。
“娘能陪伴你的日子就這麼多了!剩下的,讓你爹來吧!能陪伴你這麼多年,娘知足了!”凌心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已經是微不可聞了。
“不,我就要你!”瀟瀟哭喊道,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連巧兒都忍不住轉過頭去,一轉過頭眼淚就撲簌撲簌的直往下掉,她恨自己,作爲一個大夫爲什麼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看着令人心碎的的生離死別的畫面卻無能爲力。但就在此時,這個冰宮開始劇烈晃動了起來,頂上大塊大塊的冰塊直往下掉。巧兒連忙抹掉眼淚,衝回到瀟瀟身邊,“冰宮要塌了!我們快走!”
但瀟瀟不爲所動,她不想丟下孃親在這孤零零的冰原之中,但冰宮坍塌的速度非常快,已經不能拖延了,隨時有被掩埋的危險,但瀟瀟死活不肯走,巧兒無奈,只得將她打暈,揹着她就要走,卻發現楊笑還抱着凌心坐在地上,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巧兒催促道,“你不走?快點!來不及了!”
“你們走吧!我想單獨和心兒待在一起!”
楊笑平靜的說道,很明顯,他要留下來,永遠陪在心愛之人的身邊。
“你幫我轉告瀟瀟!只要我不出去,就沒有人知道她的父親是十惡不赦的鬼影!這也是我唯一能替她做的事了!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的生活下去!這二十年來,我從未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沒有給過她應得的愛!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但還是請你轉告她,我愛她!”
巧兒的心情無比的複雜,既然他已經下定決心,那她也不再勉強,揹着瀟瀟奮力往前衝,四魂之獸跟在她後面跑,雖然腿短,但絲毫不影響它的速度。
“心兒!感覺怎麼樣了?”楊笑溫柔的問道,這一問彷彿讓凌心回到了二十年前。
“不好!不過也無所謂了,你怎麼這麼傻?不跟着出去?非要陪着我?”
“我已經虧欠你太多!不想再丟下你一個人了!瀟瀟她有人幫忙照顧!所以我留下來陪你!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分開了!”
楊笑笑道,憐愛的輕輕撫着凌心蒼白的俏臉,淚水卻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滴在了凌心的手上。
“你哭了!”凌心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像以前一樣,溫暖而陽光。
“是啊!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太感動了!”
“假話!不過,就算是假話我也愛聽!你殺害了我爹孃,我恨你,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但你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我找遍了整個大陸都找不到你,現在你在了,我好像辦不到了呢?”
“過去的事就不說了!這隻會增加我的內疚!現在我只想好好的跟你在一起!”
“嗯!我好冷!抱緊我!”
楊笑連忙抱緊了她,並找到了一個角落,這裡不用擔心會被砸成肉餅,剛剛坐下,凌心便劇烈咳嗽了起來。
“笑,我要先走一步了!跟我在這冰冷的冰宮裡!你後悔嗎?”
“不後悔!我最後悔的事是離開你!從今天開始,不會了!”
聽到這話,凌心幸福的笑了,此生再無遺憾,她在楊笑的懷中慢慢停止了呼吸,手無力的掉了下來,楊笑的心彷彿停下來了一般,但他卻感受不到心痛,他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裝着的是劇毒,他沒有絲毫猶豫,仰頭將劇毒一飲而盡,然後用力抱緊凌心,笑道:“心兒,等等我!我馬上就來了!”
冰宮頂部的冰塊正大塊大塊的往下掉,速度在不斷的加快,冰宮正在加速坍塌,楊笑抱着凌心安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一塊巨大的冰塊斜着靠在了兩人的上方,擋住了其他的冰塊,爲他們做了一個冰雪墳墓。一塊墓碑一般的冰塊落在了前面,只是墓碑上沒有銘文。
巧兒揹着瀟瀟一路狂奔,身後的冰層在快速斷裂,雖然精疲力竭,卻絲毫不敢停下,在衝出出口的一剎那,整個冰山轟然倒塌,氣喘吁吁的巧兒看着這一切,要是再晚一步,所有人都將葬身在這冰層之下。看着背上安然無恙的瀟瀟,她終究沒有辜負凌心夫婦的託付。
“瀟瀟,以後你就是我的妹妹!誰要敢欺負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遠在大陸的鬼後感知了楊笑所做的一切,感慨道:“楊笑,你最終還是理智佔了上風!既然如此,你辦不到的事!就讓我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