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士兵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怒道:“但她一進城就去了縣衙,她跟縣令有舊,一定告我們的狀了,他奶奶的,早知道……”
他猛的一下看向那個開口要一兩銀子的士兵,伸手推了他一把,憤怒道:“丁原,你今天搞什麼,就一車的糧食,你開價要一兩的進城稅,誰會給你?”
剛纔大個子打的也是他,一巴掌拍在頭上,此時他耳朵還嗡嗡嗡的叫,被他一推,丁原就仰面一摔,整個人都是懵的。
士兵還要動手,被大個子伸手攔住,沉着臉道:“行了,事都出了,再打罵也沒用,大家最近都把皮繃緊點,丁原,我知道你老孃現在吃藥要錢,但你也別太過,鬧大了,誰都不好過。”
丁原低垂着頭道:“我媳婦要生了……”
大個子皺着眉頭看他。
丁原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地上,哽咽道:“穩婆說胎位不對,得請大夫,還要準備人蔘保命。”
大家一聽,瞬間不語。
人蔘,那可不是一兩二兩能買到的,而且還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一旁的衛廣祥就忍不住道:“要不算了吧,保命的人蔘最少要五兩,五兩銀子都能娶一個新媳婦了,你換個婆娘算了。”
丁原猛的一推,憤怒的瞪着他道:“你他麼說什麼?”
“我這是爲誰啊,你家已經有一個藥罐子了,現在再加一個,你乾脆把血肉都割了直接喂到她們嘴裡算了,你無能,賺不到錢衝我發什麼火……”
丁原眼睛通紅的喊道:“那是我娘和我媳婦!”
衛廣祥也憤怒起來,“不錯,那是你的,可不是我們的,我們現在還爲你背鍋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亂把錢,是在拿兄弟們的前程和性命去胡鬧,就你有娘啊,我們沒有嗎?”
“因爲你,上峰都警告我們兩次了,現在直接鬧到縣令面前,我們連這個活計都沒了,就你他麼是人,我們都不是人!”
衛廣祥推開攔着他的夥伴,往外走,回身指着丁原道:“總之一句話,我是不會爲你背鍋的,上峰要是問起,我必實話實說,你貪的錢,可沒跟我分!”
“行了,行了,”一個長得和他們有些差異的士兵道:“大家都別吵了,廣祥,丁原最近的確有點困難……”
“他困難,難道我不困難,我們不困難嗎?他好歹還娶了媳婦,我連個媳婦都娶不着,我還想多幹幾年存錢娶媳婦呢,因爲他,我都被罰兩次了,這兩年攢下來的錢全他麼被上峰罰走了,我跟誰抱怨去?”
他瞪着士兵道:“蒲敏,你家有錢,不指望這點俸祿,我們和你不一樣,我們誰身後沒有一大家子等着養?”
蒲敏臉色尷尬。
大個子沉聲道:“夠了!”
他頓了頓後道:“這件事到此爲止,縣令那頭我去想辦法。”
他看向丁原和衛廣祥,臉色陰沉,“下不爲例!丁原,我還是那句話,做事不要太過;廣祥,今天這些話我們都當沒聽到,你要是在這個隊過不下去,可以和上峰申請離開,但不該說的話,我想你應該知道要閉緊嘴巴。”
衛廣祥不敢反駁大個子,低頭應下,“是,大哥。”
大個子深吸一口氣,讓他們出去繼續當差,留下蒲敏。
“蒲敏,我跟你借點錢。”
蒲敏:“大哥是要買禮去縣衙賠罪嗎?”
大個子無奈的道:“除了這個辦法,我們還能有別的法子嗎?”
蒲敏:“她們年紀雖小,但我看着脾氣還硬得很,去賠罪,估計不管用。”
“不管有沒有用,總要試一下,兄弟們還要養家餬口呢,丟了這個差事是小事,就怕上面把兄弟們調到來遠驛看守海禁……”
大個子話沒說完,蒲敏就已經打了一個寒顫。
來遠驛在刺桐港,自海禁之後,那裡基本被廢棄,那裡的駐軍要巡邏,既要防備海盜倭寇上岸,又要防備漁民偷漁和一些商戶偷出海關,那裡的駐軍經常減員。
除了生命危險,那裡離南安縣也有很長的距離,他們很可能一個月都回不了一趟家。
他們這位縣令特別喜歡把自己不喜歡的人往來遠驛調。
來遠驛也需要人做苦力,不管是誰送人來,他們來者不拒。
大個子就怕他們這一支隊伍被調到來遠驛,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潘筠對此一無所知,她們拿着玄妙的信敲開門,縣令家的門房畢恭畢敬的把人請進去。
縣令夫人莊文姬趕忙迎出來,看見是三個年紀尚小的小坤道,腳步不由一頓。
但她還是立即揚開笑臉上前,“三位小道士是來找玄妙法師和陶醫師的?”
門房立即道:“這是我們縣令夫人。”
潘筠和妙真妙和就抱拳行禮,報了身份,“師姐寫信說,他們在南安縣爲太夫人治病,所以我們就過來了。”
莊文姬笑道:“三位小道長來得不巧,玄妙法師和陶醫師兩天前剛剛離開南安縣。”
潘筠一怔,看向妙真妙和。
莊文姬請她們進屋落座,請人上了點心和茶水後道:“不過玄妙法師離開前留下一封信,說若有三清山的道長尋來,便將信交給來人。”
莊文姬讓丫鬟下去取來一封信,遞給潘筠。
潘筠手指劃過信封口,確定沒被人打開過,就看向封面,“有緣人親啓”。
潘筠就自認自己是有緣人,將信拆開。
不知你是誰,但很大概率是小師妹:
若是你,收到信便轉身回去吧,我知你想找我們做藉口向北,我算過,可去,到這裡便可北上游學,但切記,小年之前一定要回到三清山,否則將有血光之災。
若不是小師妹,而是二師兄,請來泉州府找我們。
底下是一串地址。
潘筠眨眨眼,不解,“怎麼二師兄也要找三師兄和四師姐嗎?”
妙真妙和把腦袋擠過來一起看。
這信一看就是玄妙寫的,特別的簡潔。
潘筠將信遞給妙真,沉吟片刻後問,“莊夫人,不知我師姐和師兄爲何突然去泉州府?他們在常州府還有病人呢。”
莊文姬笑道:“小道長,泉州府離這裡不遠,一日便可達,那裡是府城,從那裡去往常州府也便利,玄妙法師是收到一封信,說是朋友在那頭遇到了一些困難,他們正好也要回常州府,就順便過去看看。”
要真是順便,她怎麼會讓潘筠轉身向北,自己回常州府?
除非不順便,而且還有危險。
所以她讓潘筠三人離開,則叫尹鬆過去幫忙。
潘筠將信封起來,用元力按了按後重新交給莊文姬,“莊夫人,這封信還請您繼續拿着,要是還有三清山的道長來,就把這封信交給他。”
莊文姬:……
她接過信,點頭道:“好。”
潘筠就抱拳道:“那我們告辭了。”
“等一等,”莊文姬忙叫住她們,問道:“你們這是要去泉州,還是回去?”
潘筠眼珠子轉了轉後道:“我們決定聽師姐的話回去。”
莊文姬就笑道:“那也不急於一時,既來了就在家裡住下吧,我讓人去收拾客房。”
潘筠拒絕了,“我們來的路上還買了一點糧食,打算拿去賣,生意上的事不好麻煩莊夫人,我們在外面住客棧就好。”
莊文姬一聽,便不好再多勸,萬一人家以爲她是在索賄怎麼辦?
莊文姬想了想,連忙讓丫鬟去包了兩大包的點心來,將人送到門外,把點心塞進她們手裡,“我們家太夫人的病多虧了陶道長,雖然你們不在這裡住,但要是在這南安縣中有爲難的事,可以來找我們。這些點心你拿着嘗一嘗,玄妙法師和陶道長住在這裡的時候就很喜歡這兩樣點心。”
潘筠笑吟吟的應下,並沒有提城門口的事,接了點心後就離開。
妙真把馬車調了一個個,等三人都爬上車轅坐好才揮舞着鞭子打馬離開,“小師叔,我們現在去哪兒?”
潘筠道:“去平安客棧。”
妙真偏頭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去作惡?”
“噓——”潘筠小聲道:“去碰一碰機緣,我感覺越往泉州走,這進出城門繳納的稅就越多,一會兒去問問糧鋪他們收的糧食什麼價,要是合適就在南安縣把車上的糧都出了。”
其實,她也可以把它們都丟進靈境空間裡,但她覺得用不着,可以放在外面的東西,儘量還是放在外面的好。
財不露白,哪怕她可以構造空間,也不能大肆張揚,萬一就有人死活要抓她關小黑屋做空間怎麼辦?
所以潘筠他們一直很留意,除了裝神弄鬼刷聲望的時候必須展露一下外,其他時候都不顯露。
而且前者,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不定還有不少人覺得她們是在變戲法騙人呢。
她就是要讓人半信半疑,可信可疑,世間的事,固定住就不好玩了。
妙和:“所以你騙人,我們不是要回去,而是要去泉州。”
潘筠就拍她腦袋,“小聲點,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不知道嗎?我們要去做什麼,怎麼能告訴外人呢?”
妙真贊同的點頭。
妙和:“可師父他們千里迢迢的從常州府來這裡救治太夫人,當是有些交情的,對朋友也如此嗎?”
妙真:“呆子,你還沒懂嗎?小師叔不僅是防外人,還防我師父、三師叔四師叔,打算悄悄的去泉州,事後我師父要是真來了,他們就會以爲我們去常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