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也沉默,海盜們手上要是有大炮,那問題可就大了,這就不是他們這幾個人可以處理得掉的事情了。
潘筠敢入局,是因爲篤定在場的沒一個是她對手,但對方工具這麼先進、強大,那她就要考慮一下自己和小夥伴們的人身安全了。
潘筠扭頭問妙真,“你從箱子裡拿到的東西呢?”
妙真就把東西拿出來。
兩樣被稻草包裹着的長條形的東西出現在眼前,薛韶瞳孔一縮,驚訝的掃視三人一眼,袖裡幹坤?她們的家底這麼厚?
潘筠已經把東西解開了,稻草除去,裡面是一柄寒光凜凜的唐橫刀。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薛韶彎腰拿起一柄,仔細看過刀格和刀刃,還伸手在刀身上輕彈一下,聲音清脆悅耳。
倆人不由對視,這工藝……
薛韶道:“唐橫刀是官府和軍隊中才會用的刀,據我所知,一般的軍隊和官府衙役都用不上刀身如此好,如此鋒利的刀。”
潘筠嘆息:“勢力有點大啊。”
薛韶沉默。
潘筠就問他,“你師長呢?能不能來支援你?或是你有別的勢力保護自己?”
薛韶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道:“我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報官。”
潘筠就放棄他了,“那還得我來。”
潘筠決定搖她師兄師姐,“我和我師侄們走不脫,明日你們就離開,去泉州城找人來救我們。”
她頓了頓後道:“當然,你想報官也可以。”
薛韶挑眉:“不擔心官府和他們勾結了?”
潘筠瞬間放心一半,“你既然那麼提了,自然有防備,薛兄,我相信你一定還能找到靠譜的官府。”
薛韶沒應承,但也沒拒絕,潘筠就知道他一定有相關的人脈。
讀書人嘛,對官場肯定熟悉,這人看着也不是很窮。
不過,她還是叮囑妙真妙和,“明天我們見機行事,眼見不對我們就跑。”
這個妙真妙和熟,倆人立刻點頭。
此時,他們已經分開,薛韶回去了,潘筠她們也小心翼翼的回到火堆邊,潘筠將三根冒充她們的木棍收起來,直接把它們丟進火堆裡,這才收起陣盤。
等胡景再睜開眼睛看過來時,就見那兩個小道士也醒了,正在往火堆裡添柴。
他就看了一會兒便要移開目光,才一轉開又立即看回來,只見火堆邊還趴着一隻大肥貓。
胡景知道那是三竹的貓,他一直留意它,它之前不是在樹上嗎?何時回到她身邊的?
地上枯葉這麼多,它走過,他竟然一點沒察覺?
想了想,他起身走到潘筠面前。
他一來,一層若有似無的波紋破開,他沒有察覺,低頭衝潘筠笑道:“三竹道長,我可以坐下嗎?”
潘筠伸手請他坐下。
胡景就盤腿坐下,上下打量過她後道:“三竹道長臉色好看多了,這是傷好了?”
潘筠:“東家給的藥好,現在感覺沒那麼疼了,加上調息打坐,應該是快要好了吧?”
胡景就看向妙真妙和,“四水和五火道長呢?怎麼現在醒了?”
潘筠就指着天邊道:“天快亮了。”
胡景連忙轉頭向東看,就見原本黑沉沉的天空的確有了一抹亮色,看樣子,最多兩刻鐘,天就要矇矇亮了。
潘筠道:“我們要早起練功,從小習慣了,到點就醒。”
妙真妙和跟着點頭,承認就是這樣。
胡景找不到別的破綻了,只能點頭道:“道長們可真勤奮。”
他目光看向地上趴着的貓,問道:“三竹道長,你這隻貓何時回來的?”
潘筠直接搖頭,“不知道,我光顧着打坐修煉了,何時回來的我也不知,怎麼,我這隻貓惹禍了?”
“那倒沒有,只是好奇,我一晚上沒看見它,它卻突然出現……”
潘筠不在意的揮手道:“貓嘛,自由得很,我從來不管它的,怎麼,胡大俠也想養貓?”
他養自己都困難,怎麼可能去養貓?
念頭閃過,胡景突然擡頭,眯了眯眼道:“我從未和道長提到過我的姓名,三竹道長怎麼知道我姓胡?”
妙真妙和心中有些忐忑,不由的去看潘筠。
潘筠面不改色道:“我也沒提過我的,胡大俠怎麼知道我叫三竹?”
胡景與她對視片刻,突然一笑,“是我狹隘了,忘了小道長也可以向隨行的護衛們打聽。”
潘筠嘴角輕輕一翹道:“車隊裡的議論可多了,我還知道胡大俠用的是殤刃刀,最喜歡替衙門揭榜拿犯人。”
“江湖中,像胡大俠這樣以揭榜爲生的俠士很多,但像胡大俠武功到了這一步還以揭榜爲生的俠士極少,所以我一直認爲胡大俠並不是爲了錢,而是因爲俠義之心。”
胡景張了張嘴,很想說,他就是爲了錢。
揭榜,尤其是那些窮兇極惡的犯人,他們多值錢啊?
幹一票就能活半年,要不是江南一帶的大犯要犯都被他抓了,他纔不來福建這裡給人押鏢呢。
也是宋北給的太多了,且押鏢勤,也正因爲勤,他打算幹完這一票就告辭離開了。
三趟下來,他已經隱約猜到宋北做的生意不是啥好生意,但因爲他不在榜單上,而福建一帶的百姓的確窮苦。
官逼民反,他決定當沒看見。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當一天護衛就得看守好鏢物,胡景非常的有職業道德。
但是,被人誇有俠義之心還是很快樂,他目光掃了一圈她周圍,沒有發現異常,於是起身告辭。
他剛纔可能真的打盹了,所以沒看到黑貓回來。
天就要亮了,潘筠她們周身都沒異常,當無事。
潘筠笑送他離開。
他一走,天就矇矇亮了,開始有人醒來,營地慢慢嘈雜熱鬧起來。
宋北從馬車上下來,看到胡景,立刻迎上前,“胡大俠,昨晚有什麼異常嗎?”
胡景道:“只有幾隻老鼠在啃咬車和箱子,其餘的一切正常。”
宋北就笑起來,“無事就好,老鼠這東西避無可避,我們的東西都用箱子裝着,它們啃也沒用。”
胡景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野外,蛇蟻蟲獸都是免不掉的麻煩,他們都習慣了。
宋北掃視營地,猛的看到潘筠站起身來,不由驚訝,“三竹道長好了?”
胡景道:“雖未好全,但我看也好得差不多了,小年輕,又天才,功力深厚,說不定還有師門給的藥,好得快是正常的。”
宋北:……他決定回去就把趙大夫給換掉,這看的是什麼病?
害得他決策失誤。
宋北立刻上前找潘筠關心她,然後讓阿信把她們的車依舊挪回他的車後方。
潘筠看在眼裡,嘴角不由上挑,悄悄和妙真妙和道:“今天一天我們都警醒一些,擒賊先擒王,要是出事,先拿住宋北再說。”
妙真就看了眼她們馬車的位置,點頭道:“我知道了。”
妙和也點頭:“懂。”
這個位置好啊,伸手就能抓人。
宋北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天一亮他的右眼就一直在跳,這讓他的感受很不好,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啓程之後還忍不住去看了一下祝子遜,發現他也恢復了大半,這才鬆了一口氣。
靠近泉州府城門,跟在他們身後的商旅漸漸離開,或是去附近的村鎮投親訪友,或是去做生意,跟着進城的商旅只有一半左右。
薛韶也趁機離開。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潘筠三人所在的方向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喜金跟着他快步離開,小聲問道:“少爺,我們幹什麼去?”
薛韶:“去拜訪周先生。”
他就是個讀書人,真以爲他能請動官府出面嗎?
只能找外援,通過周先生去找人,還得是信得過的人,“先去拜訪周先生,然後進城送信,最後趕去刺桐港。”
“二老爺不是認識駐軍校尉嗎?爲何不直接去找他?”
薛韶:“刺桐港由駐軍把守,你覺得海盜肆虐與駐軍無關嗎?潘道長說了,這批貨是要送到刺桐港上船,海禁多年,宋北敢做這門生意,你說駐軍知不知道?”
喜金張大了嘴巴。
潘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就不知和宋北這股勢力勾結的駐軍官有多大,泉州府本地衙門是否有人也參與了。
她知道,泉州駐軍一定有問題,卻不知本地衙門是否參與其中。
她是要一鼓作氣滅了宋北掙一波快功德呢,還是留他一命,把他背後的人都挖出來,慢慢掙功德呢?
宋北印堂都紅得要出血了,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殺了他,再公開他的身份,她一定能得到很多功德。
潘筠看了眼靈境,在兩者之間權衡了一下,決定先賺一波快的,背後的人之後再慢慢找。
宋北能假裝是漢人,並在大明內行走,牽扯甚大,她不信查不到蛛絲馬跡。
拿定主意,潘筠再看宋北,就好似在看一個死人一般,在他扭頭看過來時,她就特別友好的衝他笑了笑。
宋北迴以一笑,車隊從街道上走過,往港口去。
張惟良偶爾間一偏頭,就看到從酒樓窗下經過的車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敞篷馬車上的潘筠師侄三人。
他瞳孔一縮,緊皺着眉頭打量這一支車隊,不由暗罵一聲,“蠢貨!”
坐在他對面的張惟勤低頭,目光微閃,道:“這好像是宋家的商號,家裡不是說就是他們勾結海盜,讓我們平了這一股海盜立功回去嗎?潘筠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