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譚冰冷,月光淒涼,深夜,山崖之上,展不歌懷裡放着杉星沫的屍體,雙手撐笛,一曲嫋嫋動人的笛音傳出。
《殘月念星》
這首杉星沫教會他的曲子,這一刻竟然比杉星沫還要吹的動人,笛音一出,彷彿勾動着天地間所有孤寂都涌到了這裡一樣,讓這一人一笛更加淒涼起來。
展不歌身影倒映在潭水裡面,臉『色』白的可怕,整個人憔悴的彷彿垂死。
他苦,杉星沫的隕落,讓他幾乎崩潰。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他所在的世界,他原本就是一個身在異世的陌生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切都是陌生的,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有了杉星沫之前,他心中有牽掛,一切都感覺不到。
但隨着杉星沫一死,這無邊的孤寂和寒冷,彷彿翻倍一樣席捲他的內心,讓他基於崩潰。
他悲,古月沒有守護完好,連愛的人也眼睜睜死在了面前,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他幾乎要將心撕碎。
他愧,生生屠了百萬條生命,縱然那時候他『性』格大變,可依舊感覺雙手沉重,彷彿天地壓在了身上,壓的他喘不過氣。
他自責,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過錯,他不出現,藍脈神劍就不會出現,藍脈神劍不出,妖族就不會來,妖族不來,所有人都不用死。
他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陌生人,但這片天地卻因爲他而****。
他感覺這天地在排斥他,世間萬物在嘲笑他,甚至潭水中他自己的倒映都在唾棄他。
“你是一個屠夫,是一個擾『亂』世間太平的禍種!”
“你害死百萬人還不夠,連心愛的女人都死在了眼前,連崇敬你的古月弟子都死了數萬!”
“你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隨着你懷裡的杉星沫一起去死吧!”
他看見水裡面自己的倒映,臉『色』彷彿都扭曲了,在猙獰的呵斥他。
不由的,他看向了懷裡的杉星沫,一幕幕畫面浮上眼前。
同樣是在這潭水邊,同樣是在這月光下,山崖上,杉星沫咯咯的笑着,嘲笑他笛音難聽。
時空彷彿就此錯『亂』。
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他就這樣坐在這裡,吹着橫笛,在他身後,一襲紫衣,眸子皓潔如星辰一般的杉星沫,正笑看着他,突然從背後偷襲過來,縮在他懷裡,美目看着他顧盼生輝,一隻小手掩在紅脣前,動人的笑着。
“不歌,你好笨啊,咯咯咯咯!”
“師……姐。”
他擡起手顫顫巍巍的撫『摸』向杉星沫皎潔的臉龐。
觸手卻是入骨的冰涼!
一切幻想全都消失,山還是這山,水還是這水,但懷裡的佳人,卻已經長眠,皎潔的臉龐蒼白如紙,皓月般的美目,永遠閉上,動人的笑聲消逝在過往的回憶中。
這強烈的反差,讓展不歌幾欲瘋狂!
“啊!”撕心裂肺的怒吼,展不歌霍然站起身來,懷抱着杉星沫的屍體,聲嘶力竭的仰天長嘯。
“她還沒有死,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也要救活她!我要永生,我要成聖,我要掌控輪迴,我要手握生死,崩塌天地我也要救活她!”
救活她,救活她……
整個山巔不斷回『蕩』着這聲嘶力竭的咆哮,這聲音鏗鏘如刀劍,堅毅如磐石,這其中的堅定,如日月升空,天地不可違逆!
寂靜的山巔,瞬間被這怒吼聲打破了安逸,無數飛鳥從林中驚走,寒譚的水翻涌,山石都似乎因這鏗鏘有力的聲音而震動。
良久才平復下來,此刻,展不歌身體不再顫抖,眼眸中一抹堅定如鋼:“終有一天我爲主宰,百萬人命中,無辜者我會將你們喚醒,該償還的,我一定會償還,但該殺的,我也一定會殺絕!”
“小子,早該如此了,來無日淵,我幫你點明大道方向。”
驀然間,一道傳音直入展不歌內心,叫他滿頭的渾濁爲之一清,雙目中重新綻放神彩:“前輩!”
這聲音是無日淵低,那個全身橫穿鎖鏈,掌控萬千碑石的蒼途的聲音。
一時間,展不歌頭腦清明瞭很多,蒼途是百萬年前的人,境界高深莫測,如今,他正是需要被人指引的時候。
強震精神,他抱起杉星沫下山,一路奔波,良久後,站在了無日淵之上。
黑漆漆的深淵邊,他心『潮』澎湃,下面就是另一個世界,是他最好的棲居地,也是他目前最好的歸宿,最後他轉身向身後世界看去。
“我欠下的債,我會記得,但最好不要阻我拯救師姐,不然,天地也可傾覆。”
一語說完,他縱身躍入深淵。
漆黑的深淵,如同墜落向地獄,這一刻,展不歌的心異常平靜,心中執念強烈,懷中的人,他一定要救醒,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誓言。
山谷下有蒼途,展不歌知道,哪怕他此刻修爲全無,縱身躍下來也絕不會死,對於蒼途,他有一種信任,這信任來源於背後的藍脈神劍。
果然,身在半空,他感覺被一隻大手拖住,拉向遠方。
穿過無窮黑暗,在縷縷血光迸『射』的深淵地底,展不歌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白髮蒼蒼的蒼途。
蒼途儘管蒼老,身形卻依然壯碩,就像一頭老獅子一樣,雙眼正在他身上來回流轉,片刻後說道:“嗯,出去一段時間,變化很大,怎麼樣,手屠百萬人的滋味怎麼樣?”
展不歌心神一顫,儘管他已有決定,可提起這百萬生靈,他依舊心顫,沒有說話。
“不說話,那看着心愛的人死在眼前,感覺怎麼樣?”蒼途的聲音直戳展不歌內心,彷彿是一隻鐵鉗,在掀展不歌剛剛結好的疤。
展不歌無言以對,眼眸中一絲悲意繚繞而出,身形微微顫抖。
“還不說話,那我再問你,來自聖人的威脅,你又覺得怎麼樣?”蒼途的聲音又傳來,終於引得展不歌有了反應。
只見展不歌眉頭微微皺起,之前他沉寂在莫大的悲痛中,早已經把聖人這回事忘的一乾二淨,現在被蒼途提起,頓時感到一種由心的緊迫。
現在的他神智清明,根本不是那時候驕狂傲世的邪『性』展不歌,那時候他狂傲無邊,即便面對聖人也敢說出那樣的話,如果換成現在的他,是絕不會那樣作死的。
畢竟他現在太過弱小,對聖人而言,一句話就可以主宰他的生死。
“聖人,似乎不能來這個世界。”半晌展不歌開口,他的聲音中還殘留着一絲淡漠,這是來源於之前『性』格大變的後遺症,一時間還不能恢復過來。
“但外面很多金丹境的人卻能夠進來,而你現在修爲已經盡失,面對金丹和麪對聖人沒有太大差別。”蒼途一眼看破虛妄,將展不歌一切狀態看在眼裡。
現在展不歌體內靈力枯竭,靈根萎靡,想要恢復並不容易。
展不歌無言以對,同時眉頭微微皺起,之前陷入悲痛,一切都感覺不到,直到這時候才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我的修爲……”
蒼途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修爲可以恢復,等你出去後,我會給你指路,這不是你當下最需要關心的。”
“我現在最需要關心的是什麼?”修爲盡失,如同廢人,外面隨便一個和他有仇的小修士都可以斬殺了,還有比這更嚴重的問題嗎?
蒼途指了指深淵上面黑漆漆的天:“你執念生出,已是可以初步『摸』索你自己的道,修士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道,大道,大道,早早明瞭道的方向,才能走的更快,更遠,更強大。”
“你是元靈道體,你可知這個名字的深意?”
展不歌搖頭,元靈道體,一直被世人豔羨,可他自己卻感覺並不是如何逆天的強大。
“這種體質初始或許並不醒目,但到了強大之時,他的珍貴會羨煞天地修者,道體,乃大道之體,和任何大道相通,到化玄的悟道之初,無論想走那一條大道都可以非常輕鬆,甚至可以掌握不同的兩種大道!
要知道,即便是聖人,也只能在一條道路上走遠,兩條不同的路,只會越走越遠,但道體不同,他可以將大道合併!生生擴寬自己的道路,這可怕的造化,足以讓聖人垂涎。
道體只會越來越強,即便是前期,也十分奪目,五種靈力齊聚,靈力不休,只憑這一個特徵,就足以羨煞旁人了。
而你擁有這種體質,未來只要不死,必將是天地至強之一,最重要的是,你手持皇劍,說不得,這一個時代的人皇,將會是你!”
蒼途一句一驚人,就連展不歌都聽到有些血脈悸動,又散去了一絲心中的陰霾。
他雙眼晶芒閃爍,沉『吟』片刻:“道,究竟是什麼?五行是不是道?”
“五行只是力量的一種初始表現,道,囊括世間一切,說不清道不明,有人修殺戮大道,有人修劍道,也有人修合歡之道,甚至,輪迴大道!道有無數,不僅有這些以鑑定的,也可以由你自己開闢一條新的道,一切全靠個人。”
“現在有沒有掌控生死的道?”展不歌最渴望就是掌控生死,可以償還罪孽,更可以喚醒杉星沫。
“生死……這條路不知道有多少驚才絕豔的人追尋過,但最終都失敗了,這種道太可怕,言出則死,法出則生,有人猜測,這種道是不存在的,也有人說,生死大道,可能就是最可怕的時空大道,甚至還有人說,這種道,唯有人皇纔可能掌握,它一直以來都是虛妄的,畢竟它違逆了天地秩序。”
“我相信它存在,既然道有無數,那我就開闢出一條生死大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