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因這話是蕭韋說的,安王世子到底記在了心裡。

然而就算是這樣,這婚事也已經差不多談妥了。

不都說了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王世子心裡想的啥不重要,要緊的是安王妃對阿恬覺得還不錯,因此與太夫人說定了這婚事,就等着回頭下聘。

她倒是想把婚事給弄得風光一點兒,畢竟她聽說英王妃已經入宮請賜婚的旨意,想要迎娶韓國公府的阿琪。然而想到安王在皇帝面前一直不太行,這賜婚夠嗆,安王妃不得不將這個念頭給按捺下來。

她與太夫人說定了正滿懷安慰地說笑,就見蕭韋進來了。

二公子揹着一顆胖糰子進門,直接去給太夫人請安。

“阿韋來了?瞧瞧,又欺負你表哥。”太夫人不許慶王妃回韓國公府,可是對蕭韋這個外孫還是很疼愛的,見他生得雖然年少多了幾分稚氣,然而那精氣神兒可比安王世子強多了。

這年頭兒,當了小霸王的渾身都得充滿彪悍的氣場,不然也不讓人望風而逃呀。她擡手拍了拍蕭韋的手臂,見蕭韋笑了一聲先過去小心翼翼地叫阿菀站在了椅子裡,這才自己轉身坐在一旁,溫和地問道,“今日怎麼來了?”

“我在宮裡瞧見了極好看的珠花,就合適阿菀戴,因此搶……要了來,給阿菀。”

蕭韋瑟縮了一下,心虛地說道。

太夫人當沒聽見話裡的貓膩,見阿菀胖爪子裡捏着一隻珠花,笑了。

“都是你有心了。”其實蕭韋和阿菀也很合適,只是誰叫蕭韋有個不叫人安心的親孃呢?

太夫人一想慶王妃就覺得頭疼,哪裡肯叫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兒去慶王妃面前吃苦,因此可惜了一下,又有點擔心慶王妃這麼胡鬧下去往後蕭韋娶不着好姑娘,不動聲色地嘆了一口氣,這纔對一旁含笑看着的安王妃說道,“阿韋在王府裡小霸王似的,卻把咱們的阿菀當妹妹看。這也是他們兄妹的緣分。”

“阿菀雖然還小,不過我瞧着已經十分有規矩,兄妹情深,你想着我,我想着你,這是好事。”安王妃心中一動,面上卻十分柔和地說道。

她側頭,雖然見安王世子與阿恬的神色都不好看,阿恬彷彿還哭過,然而見太夫人視而不見,笑了笑,也當做沒有見到。

因將婚事都說定了,安王妃心裡也輕鬆了幾分,到底說笑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帶着安王世子出了韓國公府。坐着車,安王妃挑起了簾子看着韓國公府那高高的燙金匾額,顯赫的門楣,又想到韓國公四兄弟如今皆十分出衆,阿恬又是韓國公的嫡女,眼裡就多了幾分笑意。

“你這是怎麼了?”見安王世子俊秀的臉上有幾分狐疑,安王妃笑着說道。

她覺得這門婚事極好。

雖然安王更寵愛王府之中的庶子,那些庶子也有野心,有手段,叫他們母子身心俱疲,可是卻擋不住兒子纔是王府未來的繼承人。

安王世子只憑着身份就能聯姻豪門勳貴,姻親貴重,自然也是安王世子的靠山,日後哪個庶子想要奪爵,也得問問人家安王世子的老岳父答不答應。

她想到這些,臉上的笑意更深,卻見安王世子有些遲疑地低聲說道,“母親,今日我見韋弟與二姑娘爭吵,二姑娘彷彿對韋弟曾經……”他是個優柔寡斷不中用的性子,見安王妃皺了皺眉,直接繼續說道,“還有韋弟不悅,罵二姑娘是不孝女。這……”

“她不孝順誰了?”

“彷彿是韓國公夫人。”

“都是自家母女,有個齟齬也不算什麼新鮮事兒,牙齒還有磕碰嘴脣的時候。”見安王世子遲疑了起來,安王妃便笑着說道,“更何況不看她自己,只看她的家族。韓國公府滿門勳貴,且她的姐姐聯姻了英王府,日後你與阿河做連襟,往後英王府也是你的靠山。莫非她的親姐姐還能看着她去死不成?”

見安王世子欲言又止,安王妃便擺手說道,“還有一件,不提她的姐姐,就說他們府裡的那個五姑娘,才得了陛下的蟠龍玉佩。那玉佩皇子都沒份兒,卻落在她的手上,可見陛下的心中,這孩子是有大前程的。你娶了這阿恬,日後不知多少的助力,到時候母親也不擔心你了。”

“母親如今也不必擔心我。弟弟們都還算安分,且父王也沒有寵愛他們越過了我去。”

若是當真沒有偏寵庶子,那東宮的位置怎麼會旁落在庶子之手。

見安王世子這樣天真,安王妃擠出了一個笑容,卻越發想要將阿恬迎娶進門。

只要娶了阿恬,那韓國公府不提,還有韓國公府連着的那幾家姻親,想想都叫人心中無比的滿足。還有宮中的羅妃,雖然不及皇后與皇帝結髮夫妻情深義重,也不及淑妃一時盛寵得皇帝幾分偏愛,然而卻在宮中地位一直都很穩固,在皇后的面前也一向都很有體面。

這樣的婚事纔是真正的王府世子應該有的。更何況,就算阿恬有什麼不妥,安王妃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她迎娶的是一個家族,至於韓國公府願意送誰來聯姻,嫡女更好,庶女……也勉強能忍。

“日後不要提及此事,免得叫她心裡不自在。”她低聲叮囑着兒子。

安王世子猶豫了一下,到底答應了。

他天生就是這樣溫吞的人,也容易被人動搖,因此答應了安王妃,對這樁婚事也就忍了。

只是因阿琪年長,因此這婚事雖然與韓國公府說定,然而安王府卻並未急着下聘,只等英王府的消息。倒是韓國公夫人,知道了阿恬竟然哭鬧着要嫁到安王府去,頓時動了一次胎氣,得虧阿琪在一旁早就有了準備,命人急急地去請了太醫,好不容易叫韓國公夫人好受了,這纔算完。然而韓國公夫人卻忍不住垂淚,見阿琪無聲地坐在自己的身邊,流淚說道,“她怎麼這麼糊塗。”

“她的心性如此,母親爲她動了胎氣格外不值得。”

“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會不心疼她。”做母親的與做姐妹的都不是一種心情,阿琪能痛痛快快看着阿恬自己作死,然而韓國公夫人做母親的,心裡怎麼可能會看着女兒如此呢?

她握緊了阿琪的手帶着幾分期盼地問道,“當真沒有轉圜麼?”見阿琪美貌的側臉露出幾分堅硬與牴觸,她便擺手說道,“我也明白這件事怨不得別人。若說柳氏心狠手辣,攛掇她,可若是個聰明的,不貪心,不自私的,也上不了柳氏的圈套。”

韓國公夫人的心都灰了。

阿恬的婚事都要塵埃落定,可是阿恬竟然看都沒有來看望她一眼。

韓國公夫人惦記女兒叫人請她來,阿恬卻始終不肯見她。

她心裡難受,忍不住和長女低聲哭訴。

“母親這話才叫真的。誰也沒有逼她要這門婚事。是她自己。”阿琪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道,“她的確是母親生的,可是她不念母親的生恩與養育之恩,這樣的白眼狼,母親還在意她什麼?母親不止她一個女兒,如今還動了胎氣,難道母親肚子裡這個不是母親的孩子?爲何爲了阿恬反要叫這個孩子受這樣的苦楚?”

見韓國公夫人一愣,繼而臉色蒼白地看着自己,阿琪不客氣地拿了一旁的補藥餵給她輕聲說道,“母親也該想想肚子裡這個。若是因母親難過,這個孩子先天不足,那母親只怕心裡更加難過。”

爲了阿恬就不過日子了?

阿琪真是嗤之以鼻。

“您說呢?”

“你,你說的對。”韓國公夫人叫長女當頭一棒,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又多了幾分羞愧。

爲了阿恬,卻叫她肚子裡這個孩子受委屈,她還能自詡慈母麼?

下意識地把補藥一口一口地喝了,韓國公夫人一雙眼睛裡多了幾分鄭重,甚至不敢再傷心,免得連累了腹中的這個孩子。因此當太夫人請她過去說話,小心翼翼地將阿恬的婚事說給她聽,韓國公夫人竟然還能十分平和,柔順地說道,“既然是阿恬自己願意這門婚事,我自然不會攔着她。”她突然彷彿想開了,太夫人和窩在一旁的阿菀都驚呆了,實在想不到韓國公夫人那麼愛惜阿恬,竟然一眨眼就變得由着阿恬去了。

不過見韓國公夫人心寬體胖,吃喝都隨意,也不悲傷春秋,阿菀覺得挺好的。

不然若爲了阿恬費神,叫人從一旁看了心裡難過。

這門婚事上,真正爲阿恬難過的恐怕纔是愛惜她的親人了。

不過之前韓國公夫人都請了太醫了,然而一夜之間突然想開什麼的,阿菀心裡很好奇,又覺得這必定是她家大姐姐說了什麼了,因此這一日,她大姐姐穿戴一新準備去佛寺跟英王嫡長孫相親了,胖糰子也把自己打扮得人比花嬌一顆圓滾可愛的糰子,叫阿琪抱着直奔傳說之中香火鼎盛求姻緣可好使了的京都之外的佛寺而去。

待到了約定的地點,阿菀四處看了看,見此處倒是有山有水是個約會的好地點,且往來的人也不多的樣子,一時歪了歪小腦袋。

“大姐姐,他是什麼樣兒的人呀?”

人家約會見面啥的,不都是有點兒特點,比如拿着玫瑰花的男子,比如穿着紅裙子的漂亮姑娘……

“彼此各抱一隻糰子,我跟他說好了的。好認。”阿琪四處看着,挑眉回道。

阿菀一愣,繼而默默地垂頭,理了理自己大紅的小褂子,矜持地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胖腮嚴肅了。

原來……她存在的意義是這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