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的姐妹,出身教養一般無二,同樣是嫁入王府,可是過得日子卻天差地別。
這叫慶王妃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好姐妹,不是應該過一樣的苦逼日子麼?
她姐姐過得這麼開心幸福,到底有沒有把妹妹的心情放在心上啊?
因此,見河間王妃眉目低垂淺笑的樣子,慶王妃一陣氣悶。
她生得比河間王妃美貌,想當初在閨中時也比姐姐伶俐討喜,可是嫁人之後日子過的卻不及姐姐。
她側頭,心中煩亂,懶得見姐姐這麼一副開心的樣子。
扎心。
“恐過了病氣這種話,說出來的也不過是自私的小人罷了。”誰知道慶王妃不說話了,河間王妃卻悠然地看着蕭秀拉着阿菀安慰的時候笑吟吟地開口說道,“若是真心相待,病氣算是個什麼玩意兒?至親之間竟然還講這個,恐怕也沒什麼真心。既然做了兄長,那無論妹妹成什麼樣兒,也應該守着妹妹,護着妹妹。心裡若存了膽怯,就不配在妹妹的面前自稱兄長。你說呢?”
她擡頭看了一眼,臉色微變的慶王妃,笑了笑卻不再說話。
“沒關係,我不在意。”蕭秀正對捂着小嘴巴瞪着圓滾滾的眼睛往後縮的阿菀認真地說道。
阿菀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探身過來蹭了蹭他的手背。
“我只是身子弱,不會叫表哥生病。”
“我知道。阿菀最好心。”
小小的孩子踮腳,擡手摸了摸阿菀的臉頰,又摸了摸她的眼睛,見她對自己彎起眼睛笑了,轉身把水又餵給她一些。
“再潤潤嗓子。你咳了……”
他這樣認真,彷彿在這一刻眼裡只能看見阿菀了。
阿菀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知道心疼自己的表哥,急忙嬌氣地小小叫了一聲,又拿眼睛去看桌子上的點心。
蕭秀歪頭看了,覺得明白了,去拿了點心捧在手裡餵給阿菀,見她吃了小半個就搖了搖小腦袋說不吃了,想了想,就把剩下的那半塊面無表情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他吃相極好,無聲且安靜,慢吞吞地自己爬上了河間王妃身邊的椅子,小小的人兒坐在椅子裡看起來空落落的,就對阿菀伸出手來。河間王妃笑了起來,把阿菀放在蕭秀的凳子裡,看見兩個小糰子蹭在一塊兒,眼底閃爍了一下。
阿菀的身子是真的不大好。
這樣嬌氣又病弱的孩子……若是嫁到別人家去,恐怕是要被人嫌棄的。
她的性子雖然討喜,可是做婆婆的總是會有千般的挑剔,到時候阿菀這樣的孩子豈不是埋沒了?
河間王妃想到自己與三嫂長慶侯一向十分要好,又看了看叫長慶侯擔心得只能千里迢迢送回來,希望能在京都嬌養平安而不是在邊關吃沙子的阿菀,見她胖嘟嘟軟乎乎地靠着自己的兒子,心裡不免生出幾分聯姻的心事。
她是阿菀的親姑母,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嫌棄她,薄待她的一日。
且她沒有閨女,阿菀這軟乎乎嬌憨可愛的樣子,若是嫁到河間王府裡來承歡膝下,她只會把阿菀當親閨女一樣疼愛。到時候兒子侄女都在眼前,她心裡也歡喜,孩子們從小若青梅竹馬地長大,衝着這情分,阿秀也是會願意照顧阿菀一生的。
只是就不知長慶侯羅芳心裡到底有沒有想過將阿菀嫁入他們這樣的宗室。
雖然河間王不過是宗室親王,與如今的皇帝的關係已經十分疏遠,不過到底是宗室,這說道規矩不少,來往女眷也累人。
不說旁人,就河間王妃這樣溫柔端莊,從不與人結怨的性子,因這幾年在河間王府中獨寵,也沒少被別人在外面非議。
她只生了蕭秀一個,這些年來一直獨佔河間王卻始終不能再有孕,可是河間王卻不肯納妾,哪怕就一個兒子也認了,那些酸話怪話,也叫河間王妃鬱悶。
京都四大妒婦,她名列其中之一啊。
雖不算榜首,可也能做個探花。
“還想咳嗽麼?不要忍着。忍着更難受。”在河間王妃溫柔地看着兩顆糰子坐在一個椅子裡相依相偎的時候,蕭秀側頭,看見身邊嬌氣雪白的小表妹哼哼唧唧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把小糰子攬住肩膀放在自己的腿上叫她枕着,垂頭給她順着肉嘟嘟的小脊背垂頭小聲說道,“不要瞞着我。我照顧你。我是你表哥,對你好天經地義。”他覺得阿菀仰頭對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可愛,面無表情地想了一會兒,垂頭,吧嗒一聲親在阿菀胖嘟嘟的小胖臉兒上。
阿菀捂着自己被親了一下的小胖臉兒驚呆了,一雙眼睛瞪圓,看着擡頭,砸吧嘴兒彷彿是在回味的河間王世子。
“軟的,甜的。”
……這要不是親自己的是一個同樣圓潤可愛的童子,嬌嬌……阿菀非撓死他不可。
不,不帶突然襲擊的。
“噗嗤。”河間王妃在一旁笑了。
這兩個孩子倒是十分有趣。
“養得好,養得精心,當,當然軟,當然甜。”
阿菀僵硬着小身子認真地表示自己是被養得很好的那一夥兒的。
她呆呆的捂着臉,就看見蕭秀又垂頭看了下來。
他的臉嚴肅地繃緊了。
“以後也要繼續好好養。我養。”他思考了一會兒,鄭重地說道。
阿菀不吭聲了,咳嗽兩聲才嬌氣地哼哼唧唧地說道,“那表哥要對我可好可好,要聽我的話,愛護我,保護我,有好吃的要記得我,好玩兒的要想着我,有人欺負我的時候要爲我撐腰。不能叫我傷心。”
她矯情起來,頓了頓,還寬容地拉住了蕭秀的小手矜持地說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啦。我可好養了。”她還覺得自己很好養,慶王妃叫她裝模作樣都要噁心死了,只覺得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矯揉造作的小姑娘。
跟宮裡羅妃一個做派的。
韓國公府的女孩兒不少,算了阿菀一共七個,阿菀是這裡面最嬌氣最矯情的。
偏偏河間王世子很吃這一套。
他還認真地點頭說道,“你受委屈了。”
“爲了表哥對我好這片心,吃點委屈不算什麼。”阿菀很理解賢惠地說道。
“以後對你更好。”蕭秀認真地說道。
“表哥真好。”阿菀仗幼行兇,拿自己的小臉兒就去蹭蕭秀的臉,跟需要取暖的幼崽一樣兒。
“母親!”這太過分了,慶王妃就看向韓國公太夫人,卻見太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那兩個糰子彼此說着傻話蹭來蹭去的,笑着說道,“這也是他們兩個投緣。阿秀在宮裡什麼女孩兒沒見過,偏偏與阿菀這樣要好,可見阿秀心裡也是個明白的。”
蕭秀一向冷淡,雖然對人客氣,可是卻拒人於千里之外,韓國公府的女孩兒好看的,有才的,溫柔的每個都不一樣,怎麼蕭秀就唯獨與才見了一面的阿菀這樣親近?且他來往宮中,宮中淑女貴女無數,蕭秀一向敬而遠之。
可見阿菀的確是有被人喜歡的地方。
不然,慶王世子蕭堂還會願意千里迢迢一句請託,就去了邊關親自把阿菀接回來?
別的女孩兒誰有這樣的待遇呢?
太夫人左看右看都覺得阿菀好得不得了,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縱容地看着兩個孩子親近。
她正欣慰地想着阿菀這樣可愛,卻見自己纔想到的蕭堂已經託着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玉碗走了進來。
這少年高大沉穩,雖然只有十四歲,可是卻已經露出幾分強幹,英俊卻內斂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卻叫人心裡踏實。
見了蕭堂,韓國公太夫人眼裡不由露出幾分笑意,微微頷首。
怨不得慶王如今倚重長子,要爲長子壓制慶王妃的氣焰免得日後家族不寧,只看蕭堂這樣沉穩端肅,就知道是有長子之風。
且蕭堂對異母弟弟蕭韋一向都很約束,見了蕭韋幹壞事兒必然一番好打,打得弟弟哭爹喊孃的……這不正是個好兄長麼?
這樣的好孩子,若不是慶王曾經給蕭堂求籤,說是什麼不宜早娶,韓國公太夫人都想厚着臉皮把自己的孫女兒嫁過去了。
當然,也不知道慶王被韓國公府騙過一次婚有沒有心理陰影啥的,還願不願意再與韓國公府聯姻。
蕭堂顯然在太夫人慈愛的目光裡想不到自己正被惦記得很,他幾步就走到了阿菀與堂弟蕭秀的面前,垂頭安穩地看了一會兒這小胖團兒美滋滋地跟蕭秀拱在一塊兒,垂目將自己手裡的玉碗送到阿菀的面前。
阿菀探頭,見裡面是一顆香甜可口的燉梨子,帶着一點怪怪的藥味,顯然是加了一些藥材的,清甜的湯汁裡還有軟爛的銀耳,一看就是潤肺的好東西。想到蕭堂是因爲自己咳嗽了去要了這碗甜羹,她仰頭,小嘴巴嘟起來。
蕭堂垂眸看了這又變得嬌氣起來的小糰子,眯了眯眼睛,想了想伸手去捏玉碗裡那枚小玉勺。
個嬌氣的胖糰子,現在還得別人喂她吃。
少年修長粗糙的大手還沒有擡起,卻見一旁,一隻比自己更精緻的小手已經捏住了小玉勺。
板着一張小臉,嚴肅認真着的河間王世子從湯汁裡輕輕舀起一點銀耳和梨子來,轉身,把勺子抵在阿菀嘟起的小嘴巴上。
“吃了就不咳嗽。我喂表妹。”
他嚴肅地說道。
黑衣少年沉默了。
阿菀歪頭看了看慢慢眯起眼睛的大表哥,再看看坐在身邊歪頭,精緻漂亮一心爲自己的阿秀表哥,張嘴,利落地吞了甜湯,繼而思考自己註定血雨腥風的人生。
小小年紀就已經修羅場了。
這是要紅顏禍水的節奏。
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