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應了?
蕭陽隱有幾分不敢相信的狂喜,她開始信任他了嗎?
他只能見到她的背影,輕聲道:“你知道你答應得是什麼,對吧。”
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的他也有懷疑自己幻聽的時候!
顧明暖眉眼彎彎,回頭道:“我雖不是君子,也是一言九鼎的。謝家和蕭家的七星煤礦之爭,我不會插手。”
她幾乎一個字一個保證。
“蕭陽你不覺得高看了我?”
煤礦之爭有她發話出招的餘地?
今日若沒有蕭陽,她和安樂王就得喪命在北海!
在這羣英傑面前,她應該是最微不足道不顯眼的一個,即便有閃光的一刻,也多是憑着兩世爲人的經歷。
前生除了她有一對‘奇異’的親生父母外,她沒任何值得稱讚的地方。
雖然姜太夫人曾說過她是上善若水般的女孩子,可水不就是最沒堅持,隨波逐流的嗎?
她用了十年的時間在琴棋書畫詩酒茶上才勉強同李玉相當,在蕭陽等人眼中,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楚帝選她跳祭天舞背後是趙賢妃推動的,雖然還不知趙賢妃的目的,可總不會是因爲趙賢妃突然看上了她吧。
也許是因爲璇璣觀主,也許是因爲趙賢妃想擡舉敢於敵視殷茹的閨秀,還可能她想得到姜太夫人的友誼……總之不可能只爲她。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專注,彷彿這世上只有她一個能入他的眸子,“你是不是低估了謝公子?”
蕭陽眸子似火炭亮了起來,“你在提醒我小心謝珏?”
雖然謝珏表現得鍾情顧明菲,但他心裡還是隱隱擔憂。顧明暖和顧明菲就是珍珠和瓦礫的區別,他是不知謝珏爲何會選瓦礫,但謝家未必會讓謝珏如願。
謝珏如今還掌控不了謝家。
“顯然不是。”
顧明暖沒好氣的白了自我感覺良好的蕭陽。
謝珏的秘密她如何都不會告訴他的,是有着前生記憶和痛楚悔悟的謝珏厲害?還是深不可測的蕭陽更強?
兩位各有千秋的男人之爭必然會是龍爭虎鬥。
“我之所以答應你,是想明白一點,指望別人內亂紛爭不斷保存顧氏傳承,很消極也很愧對顧氏祖上。”
自強自立。自成大樹。把根深深的紮在腳下這片土地裡,才能抗住風吹雨打,延續南陽顧氏的榮耀。
蕭家不值得信任。同顧氏有婚約的謝家就值得信任?
在家族利益面前,婚約就是一張一捅就破的薄紙。
爲家族的未來,別說犧牲一個出嫁女,就是犧牲嫡裔子嗣也在所不惜。
靜北侯蕭越在嫡妻謝氏突然病逝後光明正大迎娶‘義妹’殷茹。只是因爲他對殷茹是真愛?
蕭家長輩不肯出聲阻止是畏懼蕭越已經襲爵?
謝家鬧得再兇在得到十足的好處後不也默認了這門婚事麼?
前生的經歷讓顧明暖明白,依賴別人過日子是行不通的。沒實力無論誰得勢都會被欺負。
當年顧氏凋零,她依然坐穩寧侯夫人的位置,絕不是因爲她是殷茹的女兒,寧侯李家根本離不開她。
她沒有兒子照樣在寧侯府上一言九鼎。李玉的侍妾……在她面前都得老老實實的。
郭小姐在她染病時幾次來看望她,言談間顯擺同李玉曾經青梅竹馬的情分又有什麼用?
只要她不死,郭小姐連妾也做不成。
“顧氏不如隴西謝氏貴重。人才不如蕭家多,財富不如王家。但顧氏也是百年世家。”
她目光深邃,聲音清脆,“倘若羣雄並起是天下大勢,南陽顧氏亦在羣雄之列,就算最後爭不到麋鹿,倒在正道上總比做哪家的跟屁蟲或是被勝利者卸磨殺驢的好。”
飛鳥盡,良弓藏的血淚教訓太多了。
有時顧明暖懷疑,倘若她不是身體不好死期將至,在趙太后達到目的後,會不會讓她活下去?
蕭陽走到顧明暖面前,晴空般的眸子似星辰一般璀璨明亮,從今日起,他便是不再看掛在書房的畫像也能記住顧明暖!
她比在涼州時漂亮。
她微微上揚的眼角,露出自信的光彩,顯得有些驕傲,卻又極其漂亮。
一雙沉靜的眸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得更加好看。
她仰頭同他對視,氣勢不弱,然而女孩子獨有的柔軟嬌軀似有一絲的勉強。
蕭陽心似被針紮了一下,刺痛酸澀,收斂了自身的氣勢。
誰有是天生就願意過刀鋒劍雨的日子?
男子都受不了,何況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
她的堅強不過是環境所迫而已。
今日他趕過去時,見她膽戰心驚絕望的站在北海里……她蒙着眼睛落入他懷裡時的柔順乖巧……蕭陽擡起食指,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眉間,“可惜你是個女孩子,慶幸你是個女孩子!”
他什麼意思?
怎麼聽不懂呢?
他爲她扣上披風釦子,轉身道:“送顧小姐回去。”
這就讓她走了?
顧明暖看了一眼背對着自己的蕭陽,他今日好奇怪呢。
能平平安安走出蕭陽的宅邸已經很不容易了,顧明暖不敢多想,坐上蕭陽準備下的馬車。
車伕駕駑馬車的技術很高,馬車行駛在溼滑的路面上卻很平穩。
她靠在車壁上默默的反思,以後她要更加小心殷茹,不能僅憑着前生的記憶就篤定殷茹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
不一樣了,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顧衍成了金吾衛同知,她被楚帝選爲祭天舞的舞者。
她不再是父不疼娘不要,沒人理會的小可憐!
啪,響亮的耳光聲突然傳進馬車裡,聲音響亮得壓住了稀稀落落的雨落聲。
顧明暖好奇的撩開車簾一角,向外張望,誰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扇人耳光?
陰雨霏霏中,一男一女對視,雨水打溼了他們的衣衫,雨珠沖刷着他們俊俏明豔的臉龐,光線隱晦,又有雨幕阻擋,顧明暖看不清面容,只覺得他們的身形似曾相識,便多加留心。
猛然聽到男人高亢的話語:“顧明昕,倘若第一次碰面,我告訴你,我姓蕭,是靜北侯長子,你會理我嗎?”
“停車!”
顧明暖立刻讓車伕停下馬車,蕭煒和顧明昕?!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