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馬氏尋來見兒子傻愣愣的站在顧宅後院,又氣又急的拽着李玉穿過抄手遊廊,穿過月亮門,尋了一個賓客可待的僻靜地方,追問道:
“你可曾見到顧家小姐?”
他依然失魂落魄,眸色迷茫痛苦。
馬氏暗暗的掐了李玉腰眼一把,四下看去,無人注意他們母子,又把李玉拽到三人環抱的楊樹後:
“我費勁心思,用盡小花招把這些年的臉都用盡了才能讓你到顧家小姐常去的地方……你到是給我說句話,你傻了不成?”
落英紛紛的櫻樹下,柔順清麗的少女託着抹了白釉的臉頰,好看的眉頭皺緊,一手拿着黑棋,黑色的棋子和白皙的指尖刑場強烈的反差,更凸顯她身影的孤寂。
他撥開紛飛的落櫻,緩步走到她面前,直到他的影子倒影在她沉靜的眸中時,他對她展露最最完美的笑容。
‘棋子應該落在此處。’
他捻起黑棋放在棋盤上,再向看呆的她溫柔的一笑,從容不迫的轉身離去。
她無法抗拒,早已把他記在心上。
他知道顧家來提親,得意中亦有一絲的輕視,面對小師妹祝福的淚水和郭師傅的嘆息時,他該恨她的!
“夢,夢裡的人就是顧明暖!”
一直蒙着一層面紗的夢突然清晰了,困擾他多日的夢都是顧明暖的影子!
可惜他已經徹底得罪了她。
李玉失態的抱着腦袋痛苦的**,馬氏喋喋不休的說娶顧家小姐的好處,說她費盡心思爲他安排機會。
“母親……別再說了。”
卑鄙的他怎麼配得上顧明暖?!
馬氏不悅的回道:“不說?難道你想寧侯的爵位落在你病秧子的大哥身上?”
寧侯爵位?
又是寧侯爵位!
李玉如同一個木偶被母親擺佈,對兄長要關愛尊重,對父親要孝順討喜。對李家的族人要寬和有禮。
他文采得出類拔萃,儀態得溫柔,只是爲能越過染病的兄長承爵。
“我根本就不想承爵!”
“混賬!”
馬氏氣急打了李玉一巴掌,眸子閃爍寒芒,“你再說一遍?”
李玉別開目光,馬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和的說道:
“玉兒處處比你長兄強。你甘心這輩子被他壓着?你想想眼下侯爺還在。你是寧侯最喜歡的兒子,京城的人都高看你一眼。你爹萬一去了,爵位旁落。你就是寧侯的弟弟之一,仰人鼻息,依附別人過日子。”
“娘不忍心看你這個鼎鼎有名的大才子淪落到同一羣寒門子弟爭科舉名額,你做了侯爺在朝中地位尊崇。別人都得求着你。”
馬氏壓低聲音道:“別看顧家富庶,他們家沒有傳世爵位。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不能長久。”
李玉疑惑的問道:“既然顧家富貴不得長久,娘爲何非逼我娶顧家小姐?小師妹……她和我情投意合,如果不是怪夢糾纏。我早向恩師提親了。”
“……你!”
馬氏被親兒子噎得難受,又不能發火,強壓下無奈。語重心長的說道:“郭姝的出身是大問題,早有傳聞說她生母是青樓名-妓。”
“無稽之談!”李玉惱道:“娘怎能聽信這種荒誕的話?恩師年輕時留戀青樓只爲尋找作畫作詩的靈感。娘不通書畫,不明白靈感的重要。”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郭家捂得越嚴實,越少不了旁人的議論。要不然她幾次議婚都不成?哪來得那麼多八字不合?還不是嫌棄她的出身!”
“八字不合還能作假?”
“你……玉兒,娘把你教得太好了,你完全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
最近郭家主動放出郭姝命硬的話還是比較聰明的,總好過幾次議婚不成被人看穿郭姝更加不堪的身世。
馬氏並不反對李玉去青樓找靈感,但是她絕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媳婦有可能是青樓名-妓所出。
此處此時不是仔細教導李玉的地方,馬氏又不能眼看李玉犯傻,白白錯過來顧家的機會,長話短說:“我本以爲顧明暖是喪母長女,顧家不會太在意她,誰知姜太夫人最擡舉她,顧衍又做了金吾衛同知,她眼界必然水漲船高。”
李玉低垂眼眸掩飾悲傷,不覺爲顧明暖解釋:“她未必會因父親高升眼光就高。”
她應該是至純至真的女孩子!
不羨慕追求富貴,安然自若過日子。
馬氏冷笑:“左右也攀不上,不提她了。玉哥兒,顧宅的小姐怕是沒指望了,我看顧明昕出落得不錯,雖然她生母……不過,殷夫人如今是靜北侯夫人。”
她眸子充斥讓李玉看不上又不得不聽的算計!
李玉厭厭的站着,只有承爵才能不被母親煩?
“靜北侯也是侯爺,論出身還沒咱們寧侯府貴重。總歸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有機會她還能不關照顧明昕?況且顧誠可是天下都有名的富商,顧明昕是他獨女,將來她的陪嫁一定少不了,沒準顧誠把所有的家財都陪送了。”
有了這麼一大筆銀錢,足夠寧侯府上下的人幾輩子嚼用了。
“玉兒聽孃的話,你一定要迷住顧明昕!”
“娘……”
“我這可都是爲了你呀。”
馬氏沒聽出李玉聲音中的顫抖膽怯,李玉着急的捂住馬氏的嘴,強忍着懼意,“有人!”
她向後看去,頓時心似沉入冰窖,如芒在背,瑟瑟發抖,牙齒顫抖:“你……”
來人疏懶的負着雙手,優雅從容得路過李玉母子,他目不斜視,兩個大活人彷彿同花花草草沒任何區別。
本該讓人覺得他目中無人,但李玉隱隱有股理當如此的感覺,似朝拜王者臣服的垂下頭顱。
李玉感到一股攝人心魄的寒意襲來,突然左腿一痛,他哀嚎一聲,跪倒在地上,捂着不知爲何疼痛的腿,馬氏擔心兒子卻不敢有任何多餘的舉動,直到再看不到那人後,長出了一口氣,抹去額頭的冷汗。
太嚇人了!
馬氏忙去攙扶李玉,責怪道:“好好的怎麼還摔倒了?”
李*疼得滿臉都是冷汗,“給我找個大夫。”
“玉兒,你受傷了?”
馬氏又緊張,又是奇怪,方纔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走不了路?
李玉此時回府豈不是錯過接近顧明昕的機會?
“娘,我若是瘸了還能娶到顧家……”聲音漸漸壓下來,李玉含糊的說道:“咱們先回寧侯府。”
他有種再提顧家小姐這條腿就保不住的感覺。
馬氏思量半晌,扶着李玉上了馬車,不甘心的離開顧宅,“玉兒認識方纔那人?”
彷彿提起他的名字心都顫得慌。
李玉閉上眸子,輕聲道:“蕭陽蕭指揮使,靜北侯的四叔……”
再具體的事,他也不知道了。
“靜北侯有不臣之心,以後最好別同亂臣賊子有任何牽扯!”
說話的人本該義正言辭,聲音卻滿軟無力且流露出對靜北侯蕭家深深的恐懼之色。
馬氏眼珠轉了好幾圈,靜北侯的一個叔叔就有如此氣勢,想必靜北侯更爲權勢濤濤。
莫怪殷夫人舍了顧誠,銀子再多也比不上醒掌天下權的男人!
外面都傳靜北侯愛極了殷茹……馬氏悄悄得把顧明昕列爲兒媳婦最佳人選。
顧宅單獨的小客廳,在坐之人都是朝中重臣,小客廳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忌憚着一人——坐在右手上位的蕭陽蕭指揮使。
他緩緩的寬茶,年輕英俊的臉龐在一衆年過四旬的人中間格外顯眼。
顧閣老默默一嘆,誰都無法忘記蕭陽乍然出現在小客廳時的情景,蕭陽毫無不請自來的尷尬,泰然自若的說想見顧衍……“我已經去讓人叫四弟了。”
他的四堂弟到底認識了多少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