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夜攸蟬抿嘴放下已經半起來的屁股,也許這真的會成爲最後一次……
“蟬蟬,人都會死,哀家已經活的太久了,也該去陪陪先帝了。”太后輕握着夜攸蟬的手,眼睛出神的望着前方,表情十分的平和,嘴角掛着笑意,彷彿真的看到了先帝。
“皇娘……”夜攸蟬哽咽着,眼眶紅的有些嚇人。“皇娘,您別這樣說,我……我希望皇娘活着,再活久一點,久一點……”她握緊太后的手,垂下頭,脖頸的青筋明顯,咬牙忍着不流眼淚。
夜攸蟬認爲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可是當悲傷到達頂點時,她找不到抑制眼淚的辦法。
“傻孩子……”太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但當她聽到夜攸蟬哽咽着拼命求她活着時,眼淚不由得流了下來,胸腔彷彿壓着一塊巨石。
太后明白,她捨不得,卻不得不接受。
煌樞剡早已將稀少的感情全都給了夜攸蟬,所以當他明白太后命不久矣時,他只是微微有些觸動,而當他見夜攸蟬如此傷心難過時,心疼瞬間蔓延,但他在此時能做的,只有站在夜攸蟬身邊,一下一下,輕輕摸着她的頭髮。
煌樞剡希望夜攸蟬能永遠開心,見不得夜攸蟬有絲毫委屈傷心,希望那些不好的事、難過的事統統遠離,可是他也明白,活着不可能不經歷遭遇那些。
“沐貴妃背後應該還有人,你們要小心,還有儘快招二皇子回宮,如今這形勢,哀家擔心他在外會有危險,對付冷家不急於一時,統治國家、外交不必講究以和爲貴,現在很多國家聯合到一起,準備進犯煌羅王朝,所以武力硬脾氣硬纔是硬道理……”
太后不厭其煩的不停的叮囑着煌樞剡和夜攸蟬,她雖居於深宮多年,很少干涉朝政,但她對朝廷局勢、各國動向都很瞭解,爲的就是能在關鍵時刻,幫到煌樞剡。
聽着聽着,夜攸蟬紅着眼睛笑了,她沒想到嫺靜優雅的太后竟然有這麼果敢暴力的一面,感覺有些新奇。
太后的話,倒是很對煌樞剡的心思,講和?以和爲貴?簡直浪費時間,他向來都是不服就揍!揍到你服。
“如何把龍剡圖騰拿出來?”煌樞剡問。
太后的時間不多,他必須儘快知道方法。
“將你的血滴在後腰部胎記上即可。”太后閉上眼睛,聲音極其微弱的回答。“蟬蟬,皇帝,哀家累了,想睡了,哀家看到先帝了,他在向哀家招手,他還是和過去一樣,痞裡痞氣的……“
太后的聲音越來越輕,呼吸越來越慢,直到聲音悄然而止,直到呼吸緩緩停歇……
太后的表情很安詳、很滿足,嘴角一直微揚着,靜靜的步入死亡,去找先行離開多年的先帝,這對太后來說似乎是件很幸福的事。
“皇娘!”夜攸蟬身體一僵,下一瞬猛然起身,她的手已經放在太后的肩膀上,但呼喚到嘴邊卻戛然而止,因爲太后在笑,笑的那麼幸福,她怎麼忍心去打擾。“皇娘,見到父皇替我和樞剡說一聲,他這便宜爹,我們是認定了。”她攥緊被褥,一邊哭着一邊笑着,看起來特別滑稽,特別令人心疼。
“蟬蟬。”煌樞剡拿起夜攸蟬的手握在掌心,他不會安慰人,但他可以讓夜攸蟬感覺到,有他在,他一直都會在。
感受着熟悉的掌心溫度,夜攸蟬漸漸放鬆下來,不再握緊拳頭,不再狠狠咬着後壓槽,不再忍耐情緒。
她身體向後一倒,將全身的重量放在煌樞剡身上,煌樞剡伸出雙臂,將她抱在懷裡,任由她發呆一動不動。
夜攸蟬想,她可能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她一定不會哭的很慘烈,因爲她本身就認爲哭最沒用,因爲太后走的那麼安詳幸福,因爲她身邊還有煌樞剡。
忍不住流兩滴眼淚就好,嚎啕大哭還是算了。
沉默許久後,夜攸蟬在煌樞剡懷裡轉身,仰頭面對着他。
“樞剡,你的生命那麼漫長,我不想死,至少不能比你先死。”她無法想象只剩煌樞剡一人時,他會是什麼樣子,恢復過去的狀態?或者活的猶如行屍走肉?還是性情大變、殘酷暴虐?
一直都認爲,夜攸蟬都留下的是最痛苦的,雖然有回憶,但卻看不到、碰不到,閉上眼睛也許可以做做夢,但當眼睛睜開清醒時,要面對的現實將會更加殘酷。
夜攸蟬的話,說的煌樞剡一愣,等他回過神後,便緊緊將夜攸蟬勒在懷裡,他不允許!絕對不允許夜攸蟬離開他!無論是那種形式,他都不允許!
雖然很疼,但夜攸蟬卻一聲沒吭,任由煌樞剡更加用力的抱着她。
“傻瓜,按這世界的平均年齡來算,我還有好幾百年可以活呢,實在不行我就成爲修仙者,肯定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在一起。”夜攸蟬是很懶很隨意的人,但若是爲能和煌樞剡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她願意變的勤奮刻苦。
“嗯。”煌樞剡還算滿意的應着,將臉深深埋在夜攸蟬的頸間,像一隻大型犬一樣掛在夜攸蟬身上。
煌樞剡沉默不言,心裡卻暗暗有了決定,他要讓夜攸蟬活着,他們要一直在一起,哪怕某一天真的會死,他們也要一起死。
“去告訴大家吧。”夜攸蟬拍拍煌樞剡的手臂說。
“一起去。”他不想單獨將夜攸蟬留下,他不想夜攸蟬再更加傷心。
“好。”夜攸蟬笑笑,自然很懂煌樞剡的用意。
月寧宮外,皇子、嬪妃、王公大臣都在,太后一生賢明豁達,敬重感恩太后的人許許多多,但有資格來到月寧宮的人卻不多。
煌樞剡和夜攸蟬一起推開太后寢宮門,一起邁步走出去,一起去面對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人。
“太后薨歿了。”煌樞剡向前走了兩步,以沉靜的神情宣告。
煌樞剡一句話後,皇子嬪妃、王公大臣均在同一時間跪下,有些人在喊着太后,有些人在痛哭不止。
月寧宮前跪下一片的人,卻只有一人特立獨行,木然的站在人羣前方,渾身僵硬、神情呆滯的注視着太后寢宮正門。
這人正是煌逍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