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心明白,這句話是沒錯的。
明明剛纔聽到他名字的時候,她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閃過煙火一樣的光華,她心裡明明是有他的,她爲什麼要這樣壓抑自己的情感?
葉世勳看着她惶恐的拒絕,看着她眼中的狼狽和不安,心如刀絞,“你爲我做了那麼多事,爲什麼不告訴我?”
她沒有爲他做任何事情,她只是不敢面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真實的過去。
“你想太多,你對我真的沒那麼重要。”蘇子焱穩住自己的心神,一步一步堅定的朝着小區的大門走去。
在泰拳館沒有發泄出來的怒氣,她帶去魅夜,盡情的嗨舞之後她又跟佩姐喝了幾杯。按照平時的酒量她不至於醉到這個程度,大概是因爲心中鬱結,才淪落到現在這幅模樣。
葉世勳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後,好幾次伸手想要扶住她,手都被蘇子焱默然的推開。
她踉踉蹌蹌的走着,他亦步亦趨的跟着,整個樓道里都只有凌亂的腳步聲和他們彼此沉重的喘息。
最後一個拐彎,再上去就是蘇子焱的小公寓。
蘇子焱忽然停下來,葉世勳的腳步也跟着一頓。
她站在臺階之上,忽然轉過頭來,輕紗似的月光透過鏤空的花牆照進來,讓她整個人沐浴在一層白色的朦朧之中。就好像是從九天落下的玄女,葉世勳看得呆了。
“就送到這裡,你回去吧!”蘇子焱的酒沒醒。但她已經想清楚葉世勳爲什麼會到這裡,更清楚他們之間不可能了。
葉世勳不想走,他怕一轉身就再沒有以後。對莫良笙的話,他深信不疑。
“既然已經到這裡,不差最後幾步,走吧!”
他神色如常,並沒有在樓下初見時的驚訝和心痛,蘇子焱想大概他也已經冷靜下來,畢竟他是葉世勳,殺伐果斷的葉世勳……
明明只剩下最後幾級樓梯,卻像是滿布着荊棘,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兩個人的腳步都變成沉重而緩慢。
鑰匙插進鎖孔,發出叮的一聲輕響,蘇子焱垂着眼瞼沒有回頭,“你回去吧!”
“我看着你進去。”很平淡的語氣,沒有糾纏卻也不容拒絕。葉世勳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她的背影,蓄勢待發的掌心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蘇子焱沒有再說話,兀自轉動鑰匙打開門。然而就在她準備進門的時候,葉世勳忽然先她一步,邁開那雙大長腿走了進去。
就像是一陣風,就那麼輕而易舉的將他吹了進去,在她一眨眼的時間,“你幹什麼?”
“我走累了,我想喝杯水。”葉世勳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說着無關緊要的事情。雖然沒來過幾次,但是他熟門熟路的打開燈,找到暖瓶,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給蘇子焱倒了一杯。
接過他遞來的水杯,蘇子焱感覺有點懵。這畫風似乎是有哪裡不對,但好像又說不清到底是哪裡不對。
她窩在沙發裡,一面小口的抿着水,一
面偷偷的看着葉世勳,他是真的渴了。她才喝了小半杯,他已經咕咚咕咚的喝下一整杯,準備再來一杯。
然而這是她給自己一個人準備的暖壺,水剛好就只有兩杯多一點。
看着葉世勳晃了晃空暖壺,神情微微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筋搭錯了。默然的起身,把自己的水杯遞了過去。
葉世勳看了看杯子,搖了搖頭,“你喝了很多酒,肯定會口渴,自己喝,我再去廚房再燒點。”
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就像是這個家裡的男主人,神情自然得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任何的嫌隙。
蘇子焱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握着杯子的指尖不斷的收攏。她反覆的提醒着自己忍耐、忍耐,可她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將手中的玻璃杯,狠狠的砸向葉世勳的後背。
“滾,你給我滾!”
她終究是沒忍住,歇斯底里的哭起來。劉玉巧的手術很成功,但對於現狀卻沒有任何的改變。因爲手術只能保證她的情況不再惡化,但至於能不能醒過來,還是要看病人的意志力和天神的眷顧。
把從蘇盛那兒要來的錢全都花光了,還從譚驍手裡借了一筆錢,雖然他再三強調不用她還,可她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個坎。
葉世勳就知道,所有的平靜都是表面的。如果他不能讓她徹底把心中的怨氣發泄出來,他們可能會帶着遺憾去走完這一生。
全身好像是脫了力,蘇子焱癱坐在地上,胡亂的砸着手邊的東西,“滾,我讓你滾,你這個殺人兇手!”
這和莫良笙說的一樣,她雖然護着他,但最終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犯。
葉世勳抓着她不安分的手按在胸前,柔聲的安慰着,“子焱,你聽我說,雖然當時是我在負責澄海的項目,但決定用這種不正當手段的人不是我。等我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
“我不殺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我知道在這件事上我要負極大的責任。所以我才用強硬的手段將我爸承諾給蘇盛30%的項目壓縮到8%,我還給了他錢,讓他好好的補償那家人。子焱,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過爲權利去傷害任何人。”
“是你,是你,就是你!”他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將當年的事情一一在她眼前展開,蘇子焱聽得心疼不已。她不安分的拳頭一拳一拳的捶打在他的胸口,“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你?爲什麼你要信葉啊……”
她出拳真重,葉世勳幾乎要被她打吐血,卻只能挺起胸膛忍着,“打吧!打吧!如果打我能讓你心裡舒服一點的話,你就使勁兒打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蘇子焱卻忽然停下來。她吮着鼻涕,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好一會兒,“錄音裡那個人真的不是你?”
“不是。”
葉世勳的答案很肯定,蘇子焱想,應該也不是的。她雖然覺得那個聲音跟葉世勳很像,但是又有的地方不一樣,如果完全一樣的話,她一定能
一下子聽出來。
葉世勳以爲這樣的解釋能讓她放下芥蒂,結果沒過幾秒鐘,蘇子焱又哭起來,“那也是你爸,父債子還,你還是殺人兇手!”
這話,沒毛病!
新一輪的拳打腳踢又開始,葉世勳沒辦法,只好一手抓住蘇子焱那雙充滿暴力的手,將她攬住她的後腰,將她緊緊的禁錮在懷裡,“蘇子焱,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原本就是個誤會,大家說清楚就好。十年前的事情,該做的補救他都已經做過,人都要活在當下。何況對於蘇子焱來說,那一排住戶不過是路人甲,她犯得着這麼激動嗎?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她大概也是因爲對自己的滿心喜歡,所以承載不住那麼大的失望。這樣安慰一下自己,葉世勳才感覺心裡好受一點。
他抱着她輕輕的搖晃着,像是哄着淘氣的孩子睡覺,柔聲細語的岔開話題,“那盆多肉長得好快,我覺得差不多可以分盆了。你明天跟我去公司看看,好不好?”
手背上傳來他炙熱的溫度,胸口也是熱烘烘的,似乎還有一種汗膩膩的感覺。明明極其不舒服,偏偏又覺得很安心。
蘇子焱將頭抵在他的心口,聽着他那些羅裡吧嗦的碎碎念。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發現葉世勳的話原來可以那麼多,多得比更年期的陳媽還要嘮叨。
他說他辦公室的綠植,說別墅裡的花,說新房子的裝修進度,說他們以後要在新房子裡搭一座塔,說他們要在玻璃花房裡種多少花……
可這些都不是蘇子焱關心的重點,“那這一次,你爲什麼不用強硬的手段,把蘇盛那20%的合同變得像以前一樣?”
“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是被蘇盛威脅,我以爲你想爲蘇家做一些事。”
葉世勳的答案透着狼狽,卻讓蘇子焱心軟不已。即便那時候他有一萬點的怒氣值,他還是爲她壓了下去。
哪怕是他氣得再也不想看見她,他也幫她守住她的承諾!
葉世勳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水,順着斑斕的淚痕一直吻到她嬌豔的紅脣,“子焱,答應我,以後不管有任何事情,我不瞞着你,你也不許再瞞着我,好嗎?”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雖然他們沒有見面,他對她的思念卻沒有因此而泯滅,反而隨着時間與日俱增。
他不敢找她,因爲他以爲她不再愛他。可現在他知道,她的心和他一樣,始終如一。
蘇子焱沒有說話,只是眼中的淚意更加的洶涌。她無暇去擦,只是用那雙曾被他禁錮的雙手緊緊的抱住他的腰,努力的迴應和加深那個吻。
苦澀的眼淚在脣齒糾纏之間漸漸變得如蜜般甘甜,壓抑的思念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同時將兩個人吞沒。
他們分開了明明不過小半年,卻像是一個世紀那麼久
蘇子焱感覺自己想一條擱淺在海灘的魚,等待着葉世勳的救贖。而葉世勳也早已經等待許久,摩拳擦掌,整裝待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