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十九章

9月是金色的嗎?不,也許在這個唯有銀杏繁茂的季節裡,一切都是灰色。

可是秋天卻是回憶的季節,因爲在這冷冷清風的訴說中,流轉着太多太多說不完的故事。

喜歡聽故事的人很多,但大多時候,他們也忘了自己也可以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而就是這一步的跨越,卻會成爲一生的距離。

就像米花鎮五丁目的這幢別墅裡,生活着的這幾個普普通通的人,他們用信念書寫着自己的故事,在這不平凡的大時代下,平凡而又深刻。

總有人渴望平凡,也總有人渴望不凡,不凡因平凡而凸顯,平凡因美好而珍貴。

一字之差,一步之遙,畫筆在手裡揮舞,留下的墨跡便再也無法更改。

愛情,一步之遙,生死,也是一步之遙,別人無法推你一把,那扇門卻常常被自己掩埋。

人與人之間就隔着那一道門,鑰匙也許會是一個真相,一個謎底,一片回憶,一段過往,或是一個交心的句子,一個暖心的問候,一個句簡單的關切,甚至只是一個恬淡的微笑。

如果每個人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鑰匙,打開門,將會是一片透明純淨的天地。很可惜,很多人在路到盡頭時都沒能找到那把專屬的鑰匙,於是遺憾,便伴隨了整個不算完整的旅程。

而更多的人呢?他們花費了天大的代價,把一生只有一次的旅程交付給那把不知名的鑰匙,爲了尋找它,灑過的汗和淚都在一次次錯過間,滋養了別人的土壤。

在這個故事裡,他們也許都找到過那把珍貴的鑰匙,也許有人勇敢的嘗試過,而另外的他們,卻還在遲疑中等待着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不知道這樣的理由要等待多久,但是爲了心安,他們已經把時間都給了誤會和隔閡這兩個藏匿鑰匙的小偷,所以辛辛苦苦尋尋覓覓,都是原地打轉。

還好,他們的旅程纔剛開始不久,時間,也還夠再浪費一陣子,等找到了心安的理由,塵封之門的開啓纔是另一趟旅*正的啓程儀式。

別怕,故事要一筆一劃的寫,直到提筆生花,那句點纔有資格成爲終結。

“嗡……嗡……嗡……”

令人酥麻的聲響和震顫在赤井的枕頭下騷動着,得來不易的好夢實在讓他不忍睜開眼睛。可是那有着魔性的震顫已經將他的夢震碎了,他只得摸出那支隱約還帶着血跡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秀一。”James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赤井閉着眼睛懶懶的回答。

“還在睡嗎?”James聽到赤井軟綿綿的聲音,他幾乎要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裡。

“怎麼了?”赤井終於張開了彷彿被膠黏住了的眼皮,既然是James的電話,至少還是要聽一下的。

“也沒什麼,就是跟你說一聲,我很快會去日本。”James站在公寓的陽臺,看着遠方的天空說。

“是嗎?我知道了。”赤井拄着牀做起身來,可是胸口的疼痛感好像一點沒減輕,他不由的憋緊一口氣,而這疼痛感也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嗯,那在之前,一切就都拜託你了。”James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欲言又止。

“哦,好。”赤井靠在牀頭,看着窗外點點金黃的銀杏葉。

“那個……你的傷好些了嗎?”James還是忍不住關心起來,這關心讓他自己都覺得多餘。

“我的傷……哦……嗯。”赤井知道一定Kim和Beth那兩個傢伙出賣了他,看來以後又少不得捱罵了。

“好,你自己小心。現在還早,再睡會兒吧。”James的聲音又溫柔起來。

“哦……哦……”赤井很驚訝,James竟然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嗯,那就先這樣。”James很快掛了電話,剩下赤井在這一頭疑惑又暗喜。

而James簡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對待這樣不聽話,又固執,還老愛拿生命開玩笑的小孩,竟然還不捨得罵,真是敗了。

不過赤井何嘗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呢,他們就像父子,親密得完全不需要語言了。

起牀吧,反正也已經醒了,赤井慢悠悠的從牀上下來,拉開鵝黃色的窗簾,一瞬間房內被陽光灌滿。

“Oh no!我的Christina!別走啊…;…;”突然,從房間的哪個角落裡傳來一聲嬌嗔的呻吟,這聲音熟悉又討厭,赤井環顧一圈不算太大的房間,終於在牀底和衣櫃之間的夾縫中找到一團不明物體。

“喂!你什麼時候睡在我房間?”赤井拉開那團毯子,對着一張滿布胡茬的臉兇惡的問道。

“那麼兇幹嘛?”Joeson還在爲他夢中的Christina而神魂顛倒,一看見赤井那蓬捲髮和他那冷死人的目光就被猛然驚醒。

看着Joeson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他纔想起來志保佔了他的房間,於是他眼裡閃過0。1秒的抱歉後,又把那團毯子重新爲他蓋上,“你繼續吧。”

“我的Christina早就被你嚇跑了!”Joeson一臉不爽,扯開毯子給了赤井一記大大的白眼。

赤井懶得理他,他穿好衣服,隨便鋪了鋪還帶着體溫的牀鋪就下了樓。

Joeson看着這個傲嬌的男人,實在是被他整得夠夠的,算了,只好帶着一臉怨氣下了樓。

“你們醒了。”在廚房裡忙碌的Judie看着兩個懶洋洋的身影交替從樓梯上飄下來。

“嗯。”赤井應了一聲就進了浴室。

“是啊,被某人嚇醒的,搞得我連Christina的手都沒碰到。”Joesen忍不住向Judie告起狀來。

“別在意啦,他很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的。” Judie爲赤井辯解着。

“好了好了,我永遠都是被欺負的那個。”Joesen聽見Judie又爲赤井講話,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別生氣嘛,獎勵你一個煎蛋怎麼樣啊?” Judie從廚房端出一個還在嗞嗞作響的煎蛋。

“好啊好啊。”Joesen有點抗拒不了那股奇香,他的嘴巴幾乎要咬到它了,卻還是撲了個空。

“等一下!” Judie一下子把盤子端走,笑眯眯的對他說,“給我刷牙去!”

“哦……Yes Madam。”Joesen沮喪的垂下頭,又聽話的朝着二樓的浴室走去。

就這樣,新的一天開始了,銀色子彈之旅,終於重新啓程了。

浴室裡,赤井脫掉身上所有的衣服,才發現自己又瘦了一些,胸口那條泛紫的淤青好像沒有要消退的意思,再仔細一看,似乎每一塊皮膚都隱藏着一個精彩的故事。

右肩被明美吻過的槍傷,側腰被組織劃下的刀疤,腹部是Gin賜給他的仇恨,還有後背肩胛骨旁的,是Boss對他的恐懼。

原來三年多,他的身體已經被刻下了企圖逆慾望之流而上的圖騰,帶着滿身象徵着信仰的圖騰,他還要繼續找尋,找尋一把鑰匙,打開自己被命運鎖上的心門。

再看看這張臉,白得像一個病人,蓬亂的捲髮不受束縛的堆着,這個樣子,也實在是一個失去愛人的傷心男人該有的樣子。

但是在這一刻,他突然在鏡子裡看見了父母的影子,那是媽媽的捲髮,爸爸的鼻樑,媽媽的眼睛,爸爸的嘴脣。

好想,好想,好想他們,好想再看看真實的他們,好想抱一抱,親一親。好想聽一聽,爸爸總是意味深長的叫着他的名字,而媽媽略帶英語口音的聲線,優美而寵溺。

看了好久,赤井捨不得眨眼,彷彿鏡子裡有一幅畫,它畫着赤井的家,一個名副其實的家。

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座空曠的房子,即使有來來去去的過客,留下的也只有足跡。看着那些踩過的足跡,他可以笑着去細數那爲數不多卻清晰可見的面孔,沒關係,他們來過,便是擁有。

赤井打開蓮蓬頭,讓熱水蒸騰,熱氣迅速蔓延在整個空間,慢慢的,一層薄霧遮蔽了自己的臉。

怎麼還會想這些呢,時間明明就在身體上留下了足跡,提醒着自己該做些什麼,剛過完29歲生日的男人,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淋浴後,赤井突然又想起另一個人,她的右肩,也多了一道像自己那樣的疤痕,不知道那顆子彈,有沒有順着力量的衝擊,而擊碎她的心呢?

他很想去看看她,就像那次她也偷偷跑去看他一樣,儘管他不知道,但是這兩顆心在很多時候,都不約而同的跳動在同一個頻率,就像那枚護身符一樣,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兩個人都渴望平靜的心裡。

“秀,吃早餐了哦。” Judie對剛從浴室出來的赤井說。

“嗯,好。”赤井輕快的迴應着。他的心情好像還不錯,志保安全了,而他牽掛的那個人,也會好好的。

“早上好。”志保的聲音很暖,很輕,她帶着雛菊一般淡雅的微笑,在這幢陰暗的別墅裡,點綴着一縷清怡的氣息。

“早上好!”Kim和Beth一臉的殷勤。

“睡得好嗎?”Joesen關切的問。

“很好,謝謝。”志保簡短的回答。

“快坐下來吧。” Judie從廚房中端出剛煮好滾燙的咖啡。

“Judie,辛苦了。”赤井看着滿桌簡單卻很豐盛的早餐,突然有一種負罪感。難道在日本執行任務的這段時間,就讓她一個女人照顧四個白吃白喝的大男人嗎。

“沒什麼。” Judie笑的有些官方,她拉開椅子坐下,首先開始吃了起來。

赤井也坐下,安靜的喝着咖啡,而Judie臉上彷彿藏着什麼,她剛剛那樣的笑容,倒叫赤井由志保與Joeson的事而想起了Joeson在飛機上的那番話來。

“副部長,一整晚都那麼安靜,你不覺得很奇怪嗎?”Beth以爲組織一定會馬上展開行動,搞得他一晚上都緊繃着神經。

“他們只會悄悄的動手,在黑暗中潛行的迫近,像蚊子一樣。”Joesen代替赤井回答。

“對。”赤井發着呆補充了一個字。

“我們的大本營安全嗎?”Kim也有些擔心。

“放心吧,這裡靠近市區,人流量很大,也算是熱鬧,他們不會想到我們就在這裡,就像他們把組織本部設在市中心的大樓一樣。”赤井淡定的說。

“赤井君,Gin的話不一定猜不到的。”志保對Gin敏銳的洞察力十分了解。

“也對,我和他也算是相同的物種,我能想到的,他也能。”赤井笑笑,依然淡定。

“你不擔心嗎?”志保放下了手中的叉子,看着像從前那樣一臉無畏的他。

“如果他要來,我就送他幾顆子彈當做回禮。”赤井的眼裡閃現一絲興奮,又很快就消逝。

“放心吧,你只管好好待在這裡,其他的事都交給我們。”Joesen握了握志保有些緊張的雙手,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一種專屬的溫柔。

“嗯。”志保感受着手上暖暖的氣流,她點點頭,漸漸鬆開了緊皺的秀眉。

一直不說話的Judie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Joesen,就這一秒,她終於發現了,原來他治癒性的笑容和溫暖的話語,都不只是給了她。

一旁的赤井注意到了Judie這一細微的動作,雖然他沒有學過心理學,但是那神情還是證明了, Joesen已經悄然踏入她的心了。他好像看到了一點希望,隨着Judie的眼睛在Joesen身上停留,他心上的枷鎖也開始慢慢解銬了。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管是愛情,還是組織,那道曙光都已經漸漸穿透濃霧了。

“保險起見,我還是出去轉轉,Kim,你們戒備好周圍的情況哦,有一點點異常都要上報。”赤井隨手拿了一片面包,一邊咬着一邊出門。

“Yes sir!”Kim興奮異常的回答。

“唉,那個工作狂,還真是沒救了。”Joesen對着門口雪佛蘭的白色尾氣搖了搖頭。

“有他在你們不就清閒了麼?”志保也回頭看了一眼門外,冷言嘲諷着看起來比赤井還淡定的各位大男人。

“不不不,這樣就好像我們都是混飯吃的,我得去巡邏了。”Beth可不想功勞都被赤井那個閒不住的工作狂佔了,他也抓起一片面包就往外跑,Kim見狀,也跟着一起做起了巡察保安。

“真是的,清閒不好嗎?”Joesen愜意的喝着咖啡。

“好啊,你這個樂觀主義者就笑着迎接子彈,然後與你夢中的Christina盡情的醉生夢死吧!” Judie的眼神鋒利的掃過他悠閒的臉,一瞬間,一陣冰冷的寒風席捲而來,差點吹翻了他手上的咖啡。

Joesen小心翼翼的放下精緻的咖啡杯,拄着腮幫看着忙着收拾餐具的Judie,他有些迷惑,Judie的眼神是因爲心疼工作狂赤井呢,還是爲了別的什麼,怎麼今天她那麼沉默,也沒有再對赤井噓寒問暖呢?

“我幫你吧。”志保站起來幫朱蒂一起收拾着。

“好啊,謝謝。” Judie禮貌性的微笑着。

兩個女人進了廚房,Joesen似乎真的成了最清閒的人,而他的心可一點不清閒,就是這兩個女人,便足夠讓他傷透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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