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很熱了。站着不動,就有汗流下來。已經是好多年沒這麼熱的氣候了。黃金榮記得,以前有這麼熱的夏天,那一年起碼離現在已經十多年了吧?
那時候自己年輕啊!
摸着自己藏也藏不住的肚子,明顯的感覺身子骨已經遠遠不如從前了。黃金榮暗自咒罵了一聲,擡頭看向了身邊的何豐林:“豐林,發呆呢?”
“屁!”
何豐林陰沉着臉,眼睛狠狠的瞪着前面幾個擡着東西的軍人:“我說你們***沒吃飯,還是昨天夜裡被娘們吸乾了?那娘們好就介紹給老子也試試!”
軍人們鬨堂大笑着。腳下倒是跑的快了點。幾個被取笑的軍人回頭嚷嚷着:“長官,那娘們看到您這麼威猛就跑了,還是讓兄弟們去吧。”
“啪!”
手裡馬鞭子甩了個空花,何豐林哈哈一笑:“幹活,幹活。幹好了有賞!”
“好嘞!”軍人們跑的更歡了。
鼓舞了下手下。
何豐林對着黃金榮乾笑了下,嘴巴上那撇鬍子滑稽地一跳。黃金榮有點擔心的看着他:“你心神不寧的,怎麼了?沒底?”
“怎麼沒底?”何豐林瞪了下他:“走,走進去說。”
黃金榮活這麼大了,就是看戲也知道軍中不是能夠胡說八道的,尤其是要打仗了,見何豐林轉了身。黃金榮又向着那壘起的工事那邊看了下,然後跟了上去。
這裡是太倉。
自從局勢開始詭異後。何豐林就接到了盧勇祥的電報,要求這裡部署兵力。嚴加防守了。不過早在盧勇祥來電之前,攸嘉和月生已經反覆的叮囑了,說這裡肯定要有事情。
何豐林也是知兵的人。部隊裡混了半生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當時杜月笙和盧攸嘉和他說這些。一個是江湖上地。一個是大少爺。他聽了還好笑。
不想,隨即源源不斷的,杜月笙派了人馬來。在太倉後面一帶,房子街道。還有些空曠的地方居然像模像樣的佈置起來了。
何豐林纔有點心裡當真了。
當時他忙去找杜月笙,杜月笙和他也不客氣,沒個好臉色地對着他:“你打完了,然後我呢?我和你們可是兄弟。你不盡心,那我就護自己好了。”
話是這麼說,當時黃金榮笑罵起來。何豐林卻也聽了下去了。只是心裡一直揣測着。這杜月笙忙活這些軍隊的事情幹什麼?
昨日。卻接到了督軍的電報。要他把杜月笙在上海前後詳細的情況給他說說。
何豐林一直就悶在心裡。
到底這是怎麼了。
乾脆今天就拖了黃金榮來說道說道了。
………….
進了屋子。
何豐林揮了下手。示意外邊帶上門。黃金榮嬉皮笑臉地:“將軍想摔杯爲號?”
“去你的。你個大麻子!”
何豐林一邊丟煙給他一邊罵了聲,然後正色起來了:“有個事情。我憋着,只好和你說了.”
“要人?要錢,兄弟直接說,不要這樣。”黃金榮笑了下:“月生幫你,他是你兄弟,我就不是了麼?”
“啪!”
何豐林臉上抽了起來:“說的是啊,金榮,不是找你要錢的,他媽地要錢我直接和你說了。就你這個話說的對,都是兄弟啊、***,你知道麼?督軍昨天發電報來,要我查查月生前後地事情。”
“什麼?”黃金榮終於變色了,吃驚地看着何豐林,猛地一站:‘這,這什麼意思?”
說話的時候,已經有點急了。
何豐林看他那眼神也急了:“你看個鳥呢,我和月生不是兄弟麼?這不找你問問怎麼說麼?到底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你他媽地懷疑我?”
黃金榮沒搭理他在嚷嚷。幾個兄弟一起往日對着嚷嚷也習慣了。
他腦子裡在轉着。見他不說話,何豐林自己又繼續起來:“攸嘉回去這次,到底出
c了什麼事情?督軍要我查查月生,月生什麼樣子上海哪個不知道?問就問好了,他要我查,這個查可用的嚴重了。”
“你先別忙,我問你,要查月生什麼?”
“沒說。”
“沒說?沒說你不問麼?”
何豐林氣的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來了:“黃麻子,***你也要我來得及說啊。”
“好好,這裡你人多,你狠,你說吧。”黃金榮冷冷的瞪着他。
何豐林肚子裡氣又向上衝,好不容易忍耐住了,看着黃金榮:“告訴你,今天我老何把話丟這兒,大不了這個督軍使不幹,老子也不會對不起兄弟。”
“好。”黃金榮哈哈大笑起來。
何豐林理也不理他:“要是查你,老子纔不問呢,觸那孃的!看什麼,說的是你呢。說事情說事情。我就回了督軍,查什麼。督軍來了個電報,你看看。”
說着何豐林從口袋裡掏了出來。黃金榮接過了,苦笑了下,勉強的低頭仔細看去。本來識字就不多。這何豐林帶着電報滿世界跑地,夏天太陽照的一身的汗,電報都已經要爛了。
何豐林也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下頭皮:“督軍就是要我查下,月生和其他人有什麼來往不,和攸嘉到底怎麼樣?”
“其他人?”黃金榮楞了下,隨即恍然了:“和江蘇?不會,不會。這個你不知道麼?我們和攸嘉是什麼交情了?月生不可能的。”
“我知道啊,我回了啊,我拿性命擔保。杜月笙是我們的兄弟。我又把月生最近幫我的事情說了下。”何豐林哼哼了下。不屑的看了下黃金榮:“我***還要你說?做好了,現在就是和你說道下,這到底什麼意思,我又不好問督軍。”
“我
~督軍有個去的呢?”黃金榮說完了,隨即自己嘖嘖嘴:“他能夠和督軍有什麼事情?我們怎麼會不知道?”
“我不納悶麼?不然問你?”何豐林把杯子拿起來灌了下去,咕嘟咕嘟的幾口。然後呸呸的吐了一地地茶葉,苦的咧了下嘴巴。
“你這是牛嚼牡丹!這可是極品毛尖!”黃金榮翻了下眼睛。
何豐林也不和他說,直接向外就跑:“我去忙了,這個事情你去告訴月生吧。我忙。反正就這麼回事情,你和他說好了。”
“你!!”黃金榮爲之氣結。杵在那裡半天,氣的最後笑了起來:“觸那孃的。大老遠叫我來。最後自己不問了?好。好,我去找月生。”
說着。走了出去,路過眼睛看也不看他地何豐林,陰陰的丟了句:“槍響起來的時候,把蛋夾住了,別慫了人,恩,再看你個肚子。哎!”
說完鑽進了汽車。
後面何豐林身邊的副官撲哧一聲,笑噴了。何豐林臉色鐵青地,對着黃金榮這邊直起了脖子:“麻子,你他孃的肚子幾個月了?還有你,你個鳥人笑什麼?去搬東西!去!”
黃金榮和何豐林爲杜月笙在擔心的時候。
杜月笙依舊是招牌式地微笑。
對面地甘格林咬牙切齒地。不過,不是對杜月笙。
杜月笙傳給他的消息,在他自己得到之前,而杜月笙當即還允諾了全力幫他,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人家做到這個份子上。甘格林有什麼話說杜月笙?
他現在是氣瘋了。
法爾遜他認識。很久前和他爭奪過他目前這個位置地。現在想不到又來這一出了。
自己在國內拜託的人看來也是不怎麼樣的。
起碼太不盡心了。
杜月笙一箇中國人,從來沒去過法國,怎麼能夠憑空捏造出了法爾遜來?還說的這麼有鼻子有眼的呢?
他現在除了對法爾遜的憤怒,對自己身後那些所謂朋友的失望,心裡更多了對杜月笙的佩服。
之前在等待杜月笙時候的埋怨,隨着這個消息,隨着自己地位有可能的不保,也已經風吹雲散了。
杜月笙和他說的很直接,但是怎麼來這個消息的,他只是神秘的搖搖頭。
越不知道底細就越神秘。
作爲一個成年人,甘格林也不可能,也沒這個能力要杜月笙說。況且他現在最關心的可不是這個消息杜月笙是怎麼來的,而是這個消息來了他要怎麼辦了。
“甘格林先生。”
杜月笙搖搖頭:“我想,有些事情必須自己親自去做的。比如這次,你拜託的人,我相信錢也花了,但是卻讓你失望了。”
“這些骯髒的雜種。這些婊子養的政客。”甘格林憤怒的罵道。
他用的是自己的母語。說的很快。
杜月笙沒聽明白,於是杜月笙好奇的看着他。甘格林反應過來了,艱難的擠出了點笑容:“沒什麼,我罵那些雜種的。那杜先生,您說我該怎麼辦呢?”
茶,上茶,上好茶?
杜月笙聽到他用上了您,心裡忽然想起了那個典故,想笑,忍住了。心裡的腹稿已經有了,可是,不忙說。
爲難的搖搖頭。
杜月笙同情的看着他:“甘格林先生,我不瞭解那些,我只能夠提醒你,當然,我的消息未必準確的。也許是白擔心了。不過,我向你再次保證,只要你需要,直接和我說就是。你相信麼?”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杜先生了。”甘格林悲痛欲絕的看着他唯一的盟友。
他忽然覺得。
法國人真***太壞了!拿錢不辦事,還來忽悠人?太不上道了!還是杜月笙好。杜先生果然是個仁義人啊!
杜月笙不動聲色的看着他的感激涕零,看着他的一臉苦悶。繼續的不動聲色。
“杜先生,你再想想看,你有的是辦法不是麼?”甘格林有點急迫的着杜月笙。
他是真的急了。到嘴的肉沒了,狗都急的,何況人呢?
杜月笙裝着沉吟了下。
然後露出了點笑容。甘格林一看,喜出望外,忙着連聲說:“杜先生有主意了?您說,您說。”
“月生哥,金榮哥的車子來了。”萬墨林忽然走了進來。
在這個緊要的關頭。甘格林一下子急的站了起來:“等下,杜先生,拜託你先告訴我下吧。”
“別急嘛,正好金榮哥來了,大家一起商量不是麼?別急,甘格林先生,先坐,先坐。我有點主意的,金榮哥來了,一起商量。來了來了。金榮哥?恩?有事情?”杜月笙一邊和他打着哈哈,外邊黃金榮已經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黃金榮恩了下,迎頭卻看到甘格林幽怨的眼神,唬的他臉上的麻皮一跳,這洋鬼子什麼毛病?這麼看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