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月生哥,您回來啦。:”
月光路燈下,這個人滿臉的卑微神色,點頭哈腰的看着杜月笙。那臉上還有着青腫。王海鴿一把打掉了盧嘉抓着她的手,好奇的向外邊看去,撲哧一笑。不是她沒禮貌,而是那個人鼻樑上橫着的一個白色膏藥,那位置貼的太笑人了。
就像戲臺上小人白臉的樣子。
那個人正是在龍華周家渡碼頭上,被杜月笙放了一條生路的酒漢。當時喝了酒,也橫了點,性子上來,就打了毫無防備的王寶鑫。然後被丁力一長凳杜月笙一頓槍柄砸的只有半條命的傢伙。
杜月笙想起來了,自己放了他後說了一句,要他明日看了辦的。也就今天下午剛剛搬家的,他消息卻也靈通。
正想着,眼睛無意瞥向了他身邊一個人。杜月笙的瞳孔微微的縮了下,再也沒有轉了目光。他眼睛裡,那個人很奇特。
衣服是舊的,頭也長短不一的。可是臉卻洗的乾淨,腰桿筆直的站了那裡,眼睛毫不避讓的看着杜月笙,雖然奉承的一笑,卻不卑微。
整個氣質上不像個小人樣子。
杜月笙心裡納悶了,怎麼這個人和那個人會走了一起呢?因爲,他從那個人地眼睛裡。還有身上,看到了很熟悉的東西。那是自己照鏡子時候纔看到的東西。
只是自己已經張於外,而他隱藏的很深。可是有一句話叫做,只有同類纔會瞭解同類。杜月笙相信自己沒看錯。
“這是我…….”
下了車的杜月笙,伸手就打斷了鼻子上橫了白膏藥的人說話,手虛擡了下淡淡的說道:“進去說吧。夜寒風冷的。”
“是,是月生哥。”
身後盧嘉也下來了,王海鴿貼了他身邊。微微地向後一縮。杜月笙看了那人眼睛裡一絲驚豔,卻很快恢復了平靜。暗自讚歎了一聲。王海鴿那麼大的名聲,纔是有的,但是容貌纔是主要的。
那身翠綠的旗袍包裹了玲瓏的身軀,再加了俏臉地容貌,男人。能夠把眼睛從她身上這麼快就移了去,還不再有什麼**了。雖然有着盧嘉和自己的原因,但是這個人,也不簡單!
在門口說了幾句,已經是站了會了。夜風冷,杜月笙不再在外邊說什麼,舉步向裡面走去。後面幾個人跟着,盧嘉和王海鴿就移了後面。兩個人不知道低聲在說些什麼,只聽了王海鴿低聲的嬌喝和盧嘉的笑聲。前面的杜月笙搖搖頭。
大堂裡燈光亮着。
知道他今天肯定回來。屋子裡正坐了人呢。杜月笙進了門,奇怪了。孟如君已經站了起來:“回來拉。”
“恩。”杜月笙恩了下納悶了:“金榮哥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孟如君都奇怪了。旁邊沈月英一笑:“桂生姐不在唄。”
“呵呵。好。好。這是盧嘉盧公子。”杜月笙回身介紹道。
同時。他的眼睛瞥了下門外。大堂的高門檻外邊,兩個人站着呢。
沒吱聲。杜月笙就聽了孟如君已經叫了起來:“真地?真漂亮哦。”
“哪裡,嫂子才漂亮呢”
王海鴿害羞的迴應了下,沈月英也熱情地走了過來,拉起了王海鴿的手,身邊盧嘉收斂了剛剛和王海鴿地嬉鬧樣子,恭敬的一彎腰:“嫂子們好。”
“別和他客氣。”杜月笙對了不知道怎麼稱呼盧嘉的兩個女人笑道。
聽了他這樣,自然是知道關係不一般了。可是杜月笙可以這麼說,她們居家的女人哪裡能夠真這麼做?
兩個女人杏眼一翻。瞪了杜月笙一眼,笑眯眯的忙招呼起盧嘉來:“盧公子。來來,喝茶.”
“叫我嘉吧,呵呵。嫂子客氣了。”盧嘉回了頭來,示威似的一捧手裡的杯子:“月生哥,好福氣。”
“福氣?哼哼。燒的菜貓都嚇跑了還福氣?”杜月笙冷哼了下。
月英和如君姐妹兩個頓時紅了臉急了起來,王海鴿咯咯一笑:“燒菜自然有下人嘛,月生哥你也是地。”
“你們又不是外人,對了,嘉是我兄弟,你是我妹子,這你們不是兄妹麼?”杜月笙忽然一拍大腿叫了起來:“這……….”
“誰是你兄弟。”看了王海鴿愣的臉,盧嘉忙叫了起來。
杜月笙勃然大怒:“混帳東西,說什麼呢?好……….”
“我說錯了。我說錯了。”盧嘉知道不好,忙陪笑臉。旁邊已經知道了根本地兩個女人頓時嬉笑着看向兩個人。
王海鴿紅了臉,低頭在那裡不做聲。
裝腔作勢了下,杜月笙暗自點了下頭,正了顏色:“嘉不是外人,這麼着吧,你們就隨便好了。月英如君,你們去叫人收拾了兩個房間。給他們晚上住這裡。至於他們睡不睡兩個房間,我們就不問了。”
王海鴿畢竟清官人一個,受不了這個,一頓腳,拖了聲音不依起來:“月生哥,你,你……….”
盧嘉在一邊吭哧吭哧的表着青白:“乎情止乎禮。我不是那種人。”
杜月笙冷笑了下:“去去去。不和你胡扯了。我去談點事情。你。”
後面唧唧喳喳已經響了起來:“盧公子,我們家妹子這裡,你可不許負心呀。”
隨即就是盧嘉滿嘴跑馬起來還有王海鴿的嬌羞氣罵。然後是一片笑聲。
轉了彎。
杜月笙已經進了大廳屏風後面的書房了。
屋子裡很清爽。
一張書桌放着。上面文房四寶放着,一疊紙齊齊的碼了一邊,一盞燈從屋樑上高高的吊了下來。
燈光灑了桌子上,如君練字的一張紙上,是一曲南唐後主的軟詞膩語?
角落裡是長長短短的一套件沙。兩個鎏了桐油的書架上,滿是古籍。
案邊燃了盤檀香。那幽幽的一柱子細白煙從青銅色的仙鶴嘴裡吐了出來。給書卷氣已經很重了的書房裡,又平添了一份的古韻。
杜月笙走了沙面前,一撩袍子坐了下去。感受了下沙的厚軟。又舒展了下腿,一擡頭:“進來吧,坐。上上茶。”
黃金榮撥來的僕人跟了進來,提了手裡的熱水壺,在一邊取了點茶葉,衝了沸水,忙恭敬的端了來,一一放了面前茶几上。
看了人退出去了。
杜月笙指了面前的沙:“坐就坐。站了幹什麼?坐吧。”
“是,是。”
就兩個人地坐姿。杜月笙看了也出了高下之分。也不顧忌了,杜月笙脫口而出:“你們是兄弟?”
“回月生哥,他是我表弟。”
那個人剛剛要站,看了杜月笙的手勢,又坐了回去,帶了點歉然:“月生哥,我表弟狂妄無知,太不明白做人進退。冒犯了月生哥。還蒙月生哥大人大量,饒恕了他。實在是感激不盡。”
“他呀。命大。”
杜月笙語氣平淡:“你問了他的?這做人怎麼能夠如此悖逆狂妄?那日如果不是我的訴你,那天你這是被丁力砸翻了的。不然。”
說着杜月笙伸手從身上掏出了槍來,隨手丟了面前茶几上。
嚇的那人慌站了起來。
他的表哥卻是不動。杜月笙哼了聲:“我不是今天怎麼你,我只是告訴你個道理。做人做鬼其實就那一線之間。橫行着欺負善良的總沒個好下場地。你自己就是個例子。往日橫行沒人碰你。遇到我呢?就算不遇到我,你總有天也會吃虧的。這上海灘藏龍臥虎的,能人多呢。”
“今天的癟三,就是明日的杜月笙!”杜月笙忽然轉了頭來,看着那個人:“比如你。看一個人眼神舉止,還有站立行走,你這身骨頭,重的很呢!你,不簡單。”
“月生哥高看了。”看了杜月笙冷如冰地目光,那個人不由的站了起來。
向後面一仰。杜月笙靠了背後沙上,搖了搖頭:“我不會看錯人的。我看你這幅樣子。往日裡必定是和你這表弟走動的也不多吧?幹什麼的?”
“回月生哥,我們住一起。暫時,我沒什麼事情做,也就和表弟一起,沒辦法,就常常混跡着過日子。”
那個人回話的時候,杜月笙再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種光芒。眼睛裡那種不得志的委屈還有期待。
“你賭的很大?”
“不大,不大,我哥賭的不大。”
杜月笙手向沙靠拍:“你閉嘴!你知道什麼?”
微微嘆了口氣。站在那裡,那個人一咬牙:“月生哥慧眼!戴笠佩服!”
恩?!
戴笠?自己日後那個生死兄弟戴笠?那個一起在上海灘打鬼子地戴笠?那個軍統的大頭目戴笠就是你?果然不同凡響!
又不知道怎麼地。
杜月笙忽然又想起了很多關於他的消息。很多。很多,那些消息矛盾,對立,卻……
他沉吟了起來,他不得不做一個選擇,也許,就是現在?還是將來?怎麼辦?起碼現在地自己,和他沒感情吧!可是…….
一股子複雜猶豫的神色在他的臉上游走着。燈光側照在他的臉上。戴笠的心裡忽然感到了絲不安。
說不出爲什麼,可是他就是感受到不安,對面,月生哥的臉上神色不明,但是一股子蕭殺的氣息卻隱隱的浮動着。
上位者,翻覆之間,取人生死地氣魄,壓的那個酒鬼白了臉色,遊移不定地,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表哥戴笠,又吃驚的看了杜月笙。
忽然,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杜月笙的面前。
一個跪倒,頓時打破了屋子詭異的安靜。也讓杜月笙和戴笠之間的,那洶涌的已經壓制不住了的暗潮,轉了個彎宣泄了過去。
四道有如實質的目光投向了他。
杜月笙和戴笠都沒有說話,屋子裡就聽了他咚咚有聲的磕頭,泣不成聲的,卻帶了點決然:“月生哥,是小的該死,但是不怪我哥的事情。月生哥,如果就是我哥也曾經得罪了您,您就殺了我吧。”
槍,就在杜月笙和戴笠的面前。兩個人都沒有看那裡,卻都又看着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