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交通還是很慢很慢。
當然,這是相對於多了份閱歷的杜月笙來說。其實在當時的年代裡,這已經是質的飛躍了。
海到浙江。
沿着水道,油輪不緊不慢的,走了整整三天三夜。
杜月笙這三天裡,第一天船,就和兄弟幾個喝了酒,看看風景。第二天,他便關了門,仔細的再次思索起來過去怎麼和盧永翔談。最後一天,他再次休息。
勞逸結合,沒有一個清醒的頭腦,不會合理的利用和分配時間,一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杜月笙考慮的最大問題,是怎麼掩飾自己過分的熱心。
從來,海灘的大亨們,都是走的左右逢源的路線。沒有人會孤注一擲的去全力幫助誰。從來沒有過的!
而自己這麼決然的把雞蛋放在了一個籃子裡。就算加了攸嘉的情分,也是太不符合世道和人心的。
所以他要考慮考慮到底怎麼說。
不能夠以誠對盧永翔。或者說,不能夠讓盧永翔感到自己地誠意,一切就會適得其反的。
更重要的一點。
侷限於一省,而不圖進取。江蘇其實指日可下,那麼好的機會盧永翔也不去做。一直顧忌這個那個的。一切都證明了盧永翔是個芶安的人。
心中沒有天下,就不會理解自己的,所以,怎麼刺激起盧永翔來,更是杜月笙此行的重中之重。
路。有開頭,有終點。
浙江,到了。
這也是張嘯林曾經浪蕩過的地方?他也打過日本人。可是,爲了徹底地保證。自己還是放棄了他。
踏浙江土地的第一秒,杜月笙腦海裡閃過的卻是這個念頭。
盧永翔本來是不會來的。
杜月笙再如何也僅僅是個江湖人而已。可是杜月笙現在地身份卻是自己媳婦的兄長。盧永翔又怎好不來呢?
很遠的,他就看到了輪船來了。
時間是中午。
陽光照在船。反着耀眼的光。盧永翔微微眯起地眼睛不由的看向了一個人。一個一襲長衫的年輕人。
離開的很遠。
這不僅是盧永翔和杜月笙地距離,也是杜月笙身邊人和他的距離。
本來該擁擠的船頭。卻空着一片。一個年輕人就迎着風,站在那裡,悠閒地樣子更襯托出了身後那些人地擁擠。
是他?
盧永翔看着船靠近了。
他身邊,少爺已經竄了出去。叫了起來:“月生哥!哈哈。想死我了。”
盧永翔一笑。搖搖頭。
正要走去。
一幕讓他意外地場景卻出現了。
船杜月笙走了下來。和自己的兒子互相拍了下肩膀。攸嘉卻沒有向自己這裡走。杜月笙也站了那裡。剛剛杜月笙身後地那些人,也跟了下船後。卻紛紛的向自己的兒子問起了好。
那些人,不是杜月笙帶的。
盧永翔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那些布衣。那些百姓。是的。海普通的百姓而已。她們對自己兒子的笑容非常的親切真心。
自己那個八旗似的敗家子居然也和那些人很客氣。
老三和自己的長官互相看了看。
耳邊已經傳來了海腔的官話。一個個在叫着:“少爺,最近在浙江怎麼樣?早點回去啊。”
“知道知道。老阿伯,你相好在浙江?你老婆子知道不?膽子不小啊。回去我告訴她!”盧攸嘉沒心沒肺的嚷嚷着。
鬨堂大笑裡,那個老頭臉像菊花一樣的。
杜月笙拍了下盧攸嘉,然後向着盧永翔走來。
頭髮有點白了。
四方的臉,久帶兵的人還是有點威風的。一羣跟班站了後面,盧永翔作爲一方諸侯也是氣派的很。
杜月笙帶着笑走了過來,一彎到底:“督軍,久仰了。”
盧永翔忙一把拉住了他,一邊也露出了
仔細打量了,半響搖搖頭:“杜先生不像那名聲啊。
“哦?”杜月笙哈哈一笑:“非要滿臉橫肉纔是杜月笙?我看督軍也是風度翩翩,
不比攸嘉差,還多了份中年男人的氣度。”
“那是,我爹長的和張飛一樣,少爺也不會這麼帥。”跟着來的少爺永遠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些。
杜月笙和盧永翔互相看了下,忽然齊齊苦笑起來。
也就是這個默契的笑容,徹底的拉近了兩個人初次見面的生分。
“走,回去說,家裡擺好了酒宴,今天遇到杜先生,心裡開心。今日不醉不歸。”盧永翔大手一揮,叫了起來。
“恭敬不如從命。”杜月笙點點頭:“督軍,請。”
“月生哥!”
盧永翔身後走出了一個軍人。對着杜月笙一個軍禮。
“戴笠?”杜月笙驚喜的看着他,對了他就是一拳頭,回頭感激地看着盧永翔:“督軍有心了。月生感謝。”
“廢話不是?你的人,你來了,不接你?”盧永翔性子豪爽:“戴笠也一起來喝酒。走,走,這風裡說話累的慌。攸嘉你幹什麼呢?”
正把眼睛轉向幾個船下來的女子身的少爺,嚇了一跳,忙轉了來。茫然的看着他父親:“沒幹什麼啊?我能夠幹什麼?”
一羣軍人嘿嘿的全笑了起來。少爺面紅也不紅:“笑什麼,像個當兵的麼?回去,不道。”
一羣人嘻嘻哈哈地向着車子那裡走去。
盧永翔忽然問道:“攸嘉,你和那些老百姓熟悉的很嘛。”
“攸嘉在海做的好事不少。他沒和督軍說?”杜月笙看着盧攸嘉然後笑了。
盧永翔吃了一驚:“他幹什麼的?”
“什麼意思你?我是做好事!知道不。”盧攸嘉憤憤地嚷嚷起來:“你問月生哥去。我帶人去搞募捐,安排人發放藥品。嘿!”
“是的。”
杜月笙看盧永翔不相信,點點頭:“督軍,攸嘉很是仁義的。月生在海事情多,他忙前忙後的,幫我做了不少事情。還是督軍教地好啊。”
“哈。好,好。這樣好。別總花天酒地的。翔笑了笑。他這樣的人其實不在乎這些的。當兵,在那個年代橫習慣了地。但是能夠有個好名聲,總比沒有好名聲好?
“走。走。回去。”盧永翔也不想再站着說了。喲呵了下,一羣人簇擁着。了幾輛車子。車子緩緩的向着督軍府開去。
“是,我接受這個任命。但是最近我能夠請假一段時間麼?”甘格林對着電話,語氣裡帶着點哀怨。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甘格林先生,你過來一下?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我們面談好麼?”
甘格林暗自笑了下,恩了下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法國派來的人。
誰也知道,甘格林地功勞是大地。不過人不在眼前。而法爾遜全是撒地現錢。
本來法爾遜也早就該提拔了,次沒成功,但是這次,國內他的資歷也夠了。看着現金,法國國內決定遠東領事的一羣人,立刻把現金變爲了現實。
甘格林,不出他自己和杜月笙預料的,淘汰了。原地不動,唯一的好處是屁用沒有的嘉獎,和空蕩蕩的口頭允諾。
允諾是,N年後.不具體的。
但是不能夠太玩人是不?
在法爾遜來之前。
法國國內先派了人來看看,同時微微的撫慰下甘格林的情緒,有個假設,如果甘格林很不滿意,那就徹底的凍結了他。
到手的錢,反正不能夠還出來的。
這是法國國內那羣人的底限。
出乎意料的是,甘格林沒有任何的不滿,堅決的執行了國內的任命。
看着他的任勞任怨,看着他的沉默,和那種心酸委屈的眼神。是個人就覺得非常的同情和難受。
他卻什麼也不說。
在交代了所有事情後。
甘格林撥打出了那個電話。他請假。他表明姿態。退出。
在其他人看來,甘格林是想保留最後的一份尊嚴。他不想看着法爾遜耀武揚威的走來,那對他來說,肯定是羞辱。
走在長廊的甘格林。
繼續面無表情的,眼神裡透露着疲倦和微微的情緒,咬着嘴脣。向那邊走去。,
的工作人員們都敬仰地看着他。人人心碎。
這卻差點笑出來。
以退爲進嘛。多大吊事?杜先生安排好了,法爾遜你丫的來了,老子就炒你的褲襠!不幹的你蛋黃都撒出來,老子就不叫甘格林。
哼哼!
悲傷表情的甘格林先生,心裡賊兮兮的哆嗦着。
“我的要求不過分。我很好的配合了您地工作。而且,您也看到,我沒有把任何情緒帶入工作裡。”甘格林在房間裡低聲的說着。
彷彿感覺到了對面的人要說話了。
甘格林先生的聲音卻忽然地大了起來,猛的一個拔高,同時。他的臉也通紅的揚起了:“閣下。難得我還不能夠保留下我最後地尊嚴麼?當我在爲中國工潮奔波的時候,他在國內爲私利而奔波,當我在中國人面前努力周旋的時候,他在政客們之間努力。這些,我說過什麼麼?我比較過麼?可是我最後的尊嚴您也要剝奪麼?”
“不,不,甘格林先生”
“我忠誠於法蘭西地利益。所以我抓了費奧雷。這不是爲私利,而是爲了我們法蘭西的信譽和形象。我低頭接受國內的安排,這不是因爲這個結局公平,而是因爲我忠誠於祖國。但是!”甘格林忽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冷冷地看着對面地那個代表:“閣下,這一切並不代表我甘格林軟弱可欺。我膽敢獨自面對萬要失控地中國工人的時候,就已經證明地我是個男人。如果您在我最後這個要求。再堅持的話。我寧願徹底的辭職!您是不是要我辭職?!”
“不。不”
澎!
門被撞開了。法國領事館裡所有的工作人員全衝了進來,把房間擠滿了。而外邊沒能夠進來的人,還在努力着。
情緒失控,深深同情和敬仰甘格林人品的他們齊齊的叫了起來:“甘格林先生,要辭職我們一起!不幹了!”
震撼,太震撼了。
法國國內來的代表已經呆了,在他有限的生命裡,他從來沒有見過法國有這樣偉大的人,有這樣人格的魅力,能夠讓這麼多人毫無顧忌的要跟他離開。
就是,就是那個風頭正勁的,那個,那個叫戴高樂的也不行啊!
甘格林先生是個偉人哦!
國內的選擇,是個錯誤!混蛋,那些婊子養的政客!
代表憤怒的在心裡咆哮着,渾然忘記了自己兜裡有一張法爾遜在他來海前塞的支票。
在這一刻,他朊髒的靈魂被甘格林先生聖潔的人格魅力淨化了。
一羣傻逼!
甘格林繼續一臉悲憤的,在心裡笑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