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別有洞天
不過須臾,女童就消失在峭壁上了。
夏昭衣穿過垂壁和瀑布,從山壁上跳下來,跌在乾燥的泥地裡,她身上溼漉漉的,滾在地上沾了厚厚一層泥。
扶着旁邊的洞壁爬起來,她於事無補的在身上拍了拍,黏糊的難受。
天光昏暗,瀑布的沖天聲響就在隔壁,她揉了揉耳朵,弄掉進去的水。
前方沒有光,根本什麼都看不清,空氣裡一股濃濃的黴味,像是塵煙彌散的舊屋。
夏昭衣習慣性的在腰上摸了下,這才反應過來,眼下早就不是原先的自己了。
以前她最喜歡在腰上別一顆小油球燈,很小的一顆,中間是燈芯,把火光丟進去就會燃起,用小線繞在指尖,擡着手就能照明。
沒辦法了,只能摸黑。
她撿起地上的一截長枯木,繼續當樹杖。
黑黢黢的山洞,沒有一丁點的光亮,睜眼如盲。
她豎着耳朵,全神貫注的聽着黑暗裡的動靜,以樹枝在前面探路,走的很緩。
不多時,又聽到一陣水聲,不是外面的瀑布,是從前方傳來。
夏昭衣皺了下眉,繼續往前,有黯淡的微光從上方落下,叮咚叮咚的水聲也在嘈雜的水流裡面變得真切。
前方出現一道水澗,下面是湍急的河水,水聲急促。
和對岸鏈接的是兩道鐵索,看模樣,以前上面大概是鋪着木板的。
滴滴答答的雨水從上面落在她肩頭,冰涼沁骨。
那高處似乎壓着連排的巨石,微光便是從巨石兩旁的縫隙裡滲入進來的。
夏昭衣看着它,這便是那源頭兩邊的深渠了吧。
收回目光,她蹲下身拉了拉鐵索,還算牢固,至少承擔一個女童的體重不是問題。
她起身握住手裡的長木保持平衡,踩在其中一條鐵鏈上面走了過去。
對面沒多久又出現一個深澗,她連着走過三四道鐵索後,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喊聲,停下了腳步。
地房幽暗潮溼,外面的大雨滲入進來,四壁都是水珠,加之常年不見陽光,空氣裡面是令人胸悶頭暈的腐朽味道。
劉三娘披頭散髮,抓着欄杆看着外面進來的人,大聲哭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經過的獄卒不耐煩的伸手指道:“再嚷嚷我就砍了你!”
“我沒瘋,我沒瘋!!”劉三娘怒吼,拍着手裡的木頭,“我出去還能給你做飯吃,以後你要什麼我偷偷給你送!你放我走!”
小卒厭惡的瞪了她一眼,往牢深處走去。
拐過一道山壁,最裡面是一個較爲寬敞的牢房,雖然空氣同樣難聞,但排場佈置已經算是比較客氣的了。
小卒看了裡面的青衣女人一眼,又朝附近看了看。
“奇怪。”小卒嘀咕了聲。
剛纔明明聽到這裡有動靜的。
小卒看向青衣女人:“剛纔這裡是不是有人在說話?”
青衣女人背對着他,沒有反應。
她手裡面正在折一片枝葉,旁邊還有一大堆,都是蔓延進來的野枝上折的。
“我問你,剛纔這裡是不是有人在說話!”小卒又問道。
青衣女人頓了下,回過頭冷冷的看着這個小卒。
小卒忙將臉別看,不想看到她那容貌。
不過頓了下,小卒還是沒忍住,朝她看過去,心裡面又是一股厭惡。
她的頭髮已經很久沒有清洗過了,蓬亂而又骯髒的垂在地上,很長了。
皮膚有一些老態,臉頰上面都是疤痕,下嘴脣缺了一口,裡面枯黃的牙齒直接暴露在外,想隱藏都沒有辦法。
“行了行了,”小卒厭惡的揮手,“你繼續呆着吧!”
忙擡腳走了。
青衣女人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離開,收回了目光。
她冷漠的看着手裡面的葉子,自己也不知道在折些什麼。
小卒匆匆離開,又聽得劉三孃的聲音響起。
“放我走!我不是瘋子,放我走!!!”
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整個聲音都是嘶吼出來的。
小卒怒瞪她:“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久了?還叫,我現在就殺了你!”
“我不管!讓我走!”劉三娘大吼。
小卒啐了口,走出鐵牢外面,上了鎖。
“啊!!!”
劉三娘瘋狂的抓着欄杆,想要將它掰斷,尖叫着。
夏昭衣輕輕皺眉,雙手拄着樹幹聽着裡面的動靜。
過去好一陣,前面的洞壁裡隱約有石門移動的聲音傳來。
她微凜,擡步過去。
蘇舉人躲在一個暗道裡,將石門小心推開。
他朝外面看去一眼,輕聲道:“走了嗎?”
青衣女人沒有反應,如若未聞,背對着他。
“我這裡有一些糕點,”蘇舉人顫着手,從懷裡面拿出兩個小紙包,“你先吃着,等以後出去了,我給你買更多好吃的。”
青衣女人折葉的手指停了下,終於輕聲道:“何苦,牧文,何苦。”
許久未曾說話,她的聲音乾裂而嘶啞,加之歲數變大,分外刺耳。
蘇舉人將小紙包輕輕的放在柵欄裡面。
“師孃,我先放這了。”
青衣女人毫無反應,頭也未回,昏黃渾濁的眼睛裡面滾出熱淚。
蘇舉人難過的看着她,動了下脣瓣,但又如往日那樣,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那,我走了,”蘇舉人道,“下次有機會我再過來看你,現今山上亂,應該很快的。”
青衣女人繼續折葉,呆呆的看着手指裡面的葉子。
蘇舉人退回道暗道裡面,很小的洞口,他整個人需要佝僂着才能鑽出去。
石門被重新關上,一切恢復安靜。
隔着不厚不薄的山壁,夏昭衣還站在那裡,沒有動。
半響,夏昭衣才輕輕皺眉,拄着樹杖重新往前走去。
一直朝東,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