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要出嫁 希比亞
回聖城的路上我就能感覺到有人跟蹤，那天夜裡，我特地過去了一趟。
“他讓你跟着的？”那個人不陌生，我在谷文身邊見過。
“不愧爲一號。”那個男子臉上的神色很複雜，他應該也是高手，被我發現很生氣嗎？只是，他不知道有這樣的成果我付出了多少！
“馬上離開。”
“不可能，”他仰頭，“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必然的嗎？還是，你想接受我們的追殺？”
我在下一秒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扔了出去。
然後離開，聽到身後他囂張的笑聲。
只是，我不能冒險。
回到聖城之後我們依然被監視着，所以我沒有回學校，這讓莫里很不高興，我知道，他想參加那個選拔學生的盛會。
只是，那樣的話……我不希望我的謊言被拆穿的那麼快，惹來他們的懷疑。
我希望快點成爲劍聖，那樣，我可以不再害怕那些傢伙的任何威脅。
有時候，人可以做出遠超自己實力的事，在那種完全開發自己的情況下，所以我只練那樣一劍。
莫里不懂，事實上他完全不是我一開始想的那樣的宗師。
那天下午。
“希比亞，我要回去一趟，沒有了我，現在教廷一定亂套了，我可是高層啊。”他望着我，一臉的自豪，教廷，的確不會讓教皇出來這麼久，但是高層……我寧願他只是一個小兵。
“你真的這麼厲害？高層？”我用充滿懷疑的話開口。
“我不會騙你的，希比亞，你可不要小看你英明神武的師父啊！”他拍着我的肩膀，英明神武……說實話，只要想到那是個小小年紀要擔起一切的孩子……
“你說你是我的師父？除了給我幾本書你還教了什麼？這些書上的東西你自己都不懂。”我心念一轉，嗤之以鼻。
他瞪大了眼睛，圓滾滾的眼珠子像極了我以前冬天沒東西吃時扒開的藏了糧食的洞裡的老鼠：“你要搞清楚，我是法師，我是魔法師啊，你要我教一個快成爲劍聖的人，我教得了嗎？我又不是萬能的神！”
萬能的神？神哪裡是萬能的？
我沒有再開口，繼續練劍，狠狠揮出的劍鋒彷彿帶着恨意。
再次筋疲力盡，莫里體貼地餵了我一顆藥丸，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小亞亞，這樣吧，你跟我回去，自己找書看好不好？”
小亞亞……這個稱呼我不指望他改了，只是，和他回去……去看看那個神蹟？損耗着教皇生命的神蹟……
“好。”我應了，有些事情，還是早點解決好。
那天晚上他要回去，雖然對他的速度很有信心，我依然讓他換上了黑衣，然後自己引開了屋子周圍的潛伏者。
第二天，我就站在了那個無數人嚮往的聖殿裡，適應了空間魔法帶來的不適，打量着這個陌生的無比華麗的地方。
“怎麼樣？希比亞，我住的地方漂亮吧？”
“很俗。”我開口，不知道爲什麼不想看到他爲這些展露笑顏，爲這些毫無作用的東西，教皇有這些又有什麼用？再多的財務也換不回幸福。
“啊，小亞亞，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你太傷我的心了，對老人家要好一點……”他絮絮叨叨地，嘴角卻一直掛着笑容：“俗氣也有俗氣的美啊，你也不想想，在平時，最有用的可不是碰一下就要碎掉的古董，而是金子，實實在在的金子！”
他似乎很喜歡錢。
我在聖殿住下了，莫里真的沒什麼事可做，所以有空就在我身邊晃。
這天又拿着食物來給我吃……他以爲我是什麼？能吃得下多少東西？每天三餐外還加四頓點心……
終於還是在他殷勤的期盼下吃了幾口，卻看到他有些不愉快……我很想說我是真的吃不下了，但是……
他很不高興地離開，我發現自己看不進書，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我要是不說明白，他永遠也不知道……我站起來走向他的臥室，現在我和他住在一起，但是裡面沒有人。這個時間，他應該在洗澡。
果然是教皇啊，奢華的牛奶浴，寬大的浴桶裡是一個可愛的孩子，臉上的表情萬分生動。
真的，只是一個孩子，我望着旁邊他的衣物，嘆氣。
只是一個孩子，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他終於爬出了浴缸，也看到了我。
“看什麼看？你師父我……”他說到一半就發現了自己的情況，然後，竟然落下淚來。
用一條毯子圍上他的身體，我皺眉：“別哭。”他卻哭的更厲害了。
“別哭了。”我將他抱起來，用衣袖擦乾了他的眼淚。
“我不哭了。”他終於停下來，臉蛋紅通通的……
“希比亞，我的臉好痛，是不是你把我弄傷了？”
“紅了。”我有些內疚，他的皮膚真的很嫩，又想到以前，風餐露宿……我拿出以前他給我準備的傷藥抹在了他的臉上。
“希比亞，你真的不生氣？我騙了你……”他躊躇良久，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不生氣，”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他跳起來：“你，你，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你的表現很可疑。”也只有他自己，以爲別人什麼也不懂……
“我可疑……”他思索着，撅着嘴。
我卻涼涼地開口：“你的毯子。”他現在露着半邊身子，會着涼吧。
“我的毯子好好的……”他不滿地瞪我一眼，卻在看到自己的情況後軟了嗓子：“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我離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再次嘆息。
之後，他來找了我，依然帶着那讓人聞着舒服的淡淡的奶味，在得知我早就知道的時候一臉的不甘願，真是一個孩子……
在聖殿悶了幾天，他就坐不住了，直想着山下的情況。
“你想出去玩？”或許，還要做點別的事……
在聖城的時候我們都做了改裝，這樣更好，至少，不會……我突然想到那些一直跟着我們的人，現在，那些沒了目標的傢伙一定很鬱悶吧？
可是莫里喜歡管閒事，而我終於不希望他失望……突然想到，這樣被我們寵着，他會有成熟的一天嗎？那些已經不止一次來警告我的長老，每次都說的一句話：“不要欺負莫里……”
我不會欺負他的，在他那天說過之後——“你，和我以前很像，那時，我什麼也沒有，我總是很孤獨，很恐懼，我站在大街上是會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只是我總是表現地非常開朗，但我知道沒人能進我的心，我拼命地賺錢，那樣纔會給我一點安全感……”
雖然很難想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但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他的心。
和伊登逛了一圈之後，我們就已經被盯上了，即使後來我又做了僞裝。
我帶他去申請了一個傭兵團，傭兵團……可以讓我做很多事情。
“神棄。”我們，只是一些被神拋棄的人……
接下來一片混亂。
莫里一直對這件事很有意見，最大的原因卻是十大長老禁止他在接下來參加聖城魔武學院的招生。
我依然帶他下了一次山，見了見烽火和亞特萊特，傭兵團須要團員。
烽火對於我讓一個小孩子當副團長感到不能理解，我沒有說話。
晚上的時候他突然爬到我身邊。
“希比亞，我有事跟你說。”
“恩？”
“那個，光明神給了我一個生命原石，我不用擔心壽命問題了。”
“是嗎？”
“當然，希比亞，我不騙你……”
“早點睡。”我將他塞進了被子。
生命原石？我不是不相信他的話，但我不認爲真的有用……我不敢寄希望於任何沒有根據的存在……
第二天他拿了一塊石頭給我，小小的孩子那樣認真的表情……
“裡面根本沒有什麼力量，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當然，他很漂亮。”
然後是光明日，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而且距離這麼近。
他站在高高的聖壇上無比神聖，我卻只感受到心冷。
源源不斷的聖力被消耗，他小巧的臉蛋上滿是汗珠，卻向着我的方向微笑。那樣的笑容只會讓人感到悲哀。
“希比亞……”大長老望着我，聲音更先蒼老：“我們不知道到底爲了什麼，但我們不得不這麼做，蒼龍一族幾千年的悲哀和絕望，但也沒有一個人能卸下那副擔子，人們羨慕身居高位的教皇，覺得少活幾年又沒有什麼關係……卻不知道他們也羨慕山下的人，即使是一個乞丐……現在還好，誰都知道教皇還小，我們遮攔着，還能讓他四處跑跑，將來呢？”
我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他的一生註定了……”
“難道一定要這樣？”我反問。
“還能怎樣？以前還好，但是現在呢？平靜的表面下的風起雲涌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無所作爲，我們十大長老地位尊貴，每個人都是法聖，但真的到了戰爭的時候我們又能做什麼？或許是我們想的遠了……”
“你們想的不遠……”草原上的人，早就在蠢蠢欲動了。
“現在掌握在我們手裡的人越來越少，而我們不知道誰可以信任，畢竟，到了最後關頭，誰都可能反咬一口。”大長老的臉在聖城散發的光芒裡忽明忽暗。
“你想要我做什麼？”
“清理教廷，而且，你應該知道，要讓他多活些日子就須要天材地寶。”
“我知道。”傭兵團，一直就是最能得到那些的，各國王室各大家族有着的寶物決不會比教廷少，這些，很多時候會作爲任務獎勵，而渴望實力的傭兵們也會喜歡這些東西——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東西在另一方面也代表着能增強實力。
“教廷雖然有錢，這些卻消耗地極快，即使拿到了，下面真的能上交的也不過一半。”大長老眼睛裡的東西再明顯不過。
“爲什麼是我？”
“莫里不知道，我們又怎麼可能放心一個教皇……”
我的事，莫里的事，他們其實都知道吧？
大長老看了我一眼，然後垂下眸子：“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
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
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我擡起頭，看到滿天光輝。
“願光明神賜福你們。”莫里在高高的聖壇上俯視下方。
所有人都跪着來吟唱：
“讓我的愛大於恨，讓我的假小於真，
讓我的所欲漸化虛無，讓我的付出漸進無倦，
讓我習慣與淡飯粗茶，不再追逐什麼室美食雅，
讓我習慣與明月清風的圍繞，而生厭與酒綠燈紅的燃燒，
讓我寧願蛇足市井的粗野，而不從流與高貴的虛僞，
讓我死在卑微者的戰場，而不在野蠻或懦弱裡，
做一個不可一世的屠夫，或樂不思蜀的傀儡，
讓我習慣與白日的徒步，讓我習慣與暗夜的思考，
讓我習慣生命的感動，讓我習慣與受騙千百回也不養習鐵石心腸，
讓我習慣與歌聲與微笑，讓我習慣與縱使歷盡磨難也永記夢想的崇高，
雖然我的所思已日以狹小，我的所願已日漸枯萎，
我已不能再剝皮爲紙，析骨爲筆，刺血爲墨，
好抒寫一生的承諾，化爲動地驚天的誓詞，
惟願臨終時，當一切種種即將遠離，
心中有此一念，念念相隨。
我與生死大海，遂惡中游。
曾對無上真善，有所企求。”
（ps：爲了提升一下意境，此段和上面長老的話摘自《聖經》，長老的那段是“愛的真諦”，這段是聖經裡的祈禱詞。）
儀式結束了。
當一切歸於黑暗，我和長老們跑上聖壇。
“沒關係的，我沒有事……”他笑着，我的心好像被什麼人抓緊了，生疼。
接下來我們開始禁止他的一切活動。
一星期後。
“真的很浪費啊，希比亞。”他吃着整個大陸一年也不見得能長出十朵的冰花，感嘆着。
我隨手撈起旁邊的一本書砸了一下他的腦袋，不敢用力：“安靜，多吃點。”只是，這種長在草原上的花，送到教廷的數量一年比一年少了……
“希比亞，你知不知道老砸我的頭死會把我砸短的。”他不滿地開口，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本來高嗎？”八歲的孩子……
“希比亞，我們的神棄傭兵團怎麼辦啊？”過了一會兒，他又問。
“我會把它發展壯大的。”我開口，或許，是時候離開了……
“怎麼發展壯大啊，傭兵要做任務才行，雖然現在我下了不計前嫌招攬神棄傭兵團團長的命令，但是在聖城能做什麼任務啊？”他嚼着花瓣，漫不經心。
“我會離開聖城。”我堅定地望着他，終歸，只要做決定的。
“希比亞，你說什麼？離開？我現在大概不能離開。”他一愣，開口。
“我會自己離開的，要成爲劍聖不能不經過實戰。”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太多。
“希比亞，可是我……”劍聖很重要嗎？我不想和他分開。的
“你是教皇，不能離開聖城。”
……
早就準備好一切了，他生氣地離開之後，我就開始收拾東西，幾個長老也出現了。
“謝謝你。”九長老望着我。
“不用。”
“我們都很感激你，你要做的事情太多……”他拿出了一隻空間戒指，我不客氣地收下了。
然後下山。
烽火和亞特萊特正在聖城門口等着。
“希比亞，你到底要做什麼？”亞特萊特帶着一個大草帽，甩着自己的辮子：“那個可愛的孩子你的師弟呢？”
莫里……我只希望，你能悠閒地過完一生……這個祝福，卻是在和幾千年的慣例作對……
在那個精美的“牢籠”裡，我看的書其實大多不是修煉的法訣，沒有人注意到，書房的角落裡有着歷代教皇的起居注……
那些書裡，滲透着無邊的情緒，即使如我，在那些時刻也想落下眼淚……
光明神的眷顧，聖山上的繁華，比不上山下平凡的一生，至少，不用在擔心自己的子子孫孫……永恆的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