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裡,正是一年中最舒適的時候,天高氣爽,風輕雲淡,若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在御花園中吃酒賞菊再愜意不過了。
程微在一羣鶯鶯燕燕中發現了大表姐韓秋華。
韓秋華是跟着衛國公夫人陶氏來的,一直靜靜坐在她身旁,嫺雅低調。
程微穿過人羣,給陶氏見了禮,隨後挽住韓秋華的手:“大表姐,咱們一起去賞花吧。”
韓秋華徵得陶氏同意,與程微手挽手走入人羣,在歡聲笑語中低聲問她:“我聽說,伯府那位遠房表妹,其實就是……可是真的?”
程微輕輕點頭:“嗯。大表姐也聽說了?”
韓秋華笑了笑,沒有多言。
她自然是聽說了。
這些日子,大弟已經鬧過好幾次,要娶懷仁伯府這位遠房表妹,生生把祖母氣病了。祖父一生氣,掄起棍子一頓揍,把大弟打得下不來牀,國公府最近真是熱鬧得很。
“外祖父與外祖母可好?好久沒有去看他們了。”
“都好,微表妹莫要擔心。”韓秋華怕她多問,努了努嘴,“微表妹,你看那位姑娘是誰?”
程微看過去,不遠處一位紫衫少女正身子微傾,嗅那花架上的一盆墨菊。
她只看到一個側面,不過這張臉從得知二哥定下親事起就在她腦海中反覆描繪,於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韓氏叮囑她多多接觸的方大姑娘無疑。
韓秋華拉了拉程微,笑吟吟道:“見到未來二嫂了,還不上去打一聲招呼。”
程微雙腳像是生了根,擡不起來,有些尷尬地道:“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韓秋華忍不住打趣:“都是當嫂嫂的怕應付小姑子,到你這兒怎麼反過來了?放心,方大姑娘見了你,定然和顏悅色。”
程微還是邁不開腿。
她若真是一個一心盼着兄長娶妻的小姑子。當然是無所畏懼。可她偏偏對自己兄長有了別樣心思,面對未來嫂嫂,除了羞愧酸澀,更多的是想拔腿就逃。她想。見不到人,就能騙自己不要難過了。
“走,大表姐陪你過去。”韓秋華伸手拉程微。
已經是定好的親事,這種場合遇見,視而不見是失禮的。
程微被韓秋華拉着才走了一步。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靠近方大姑娘,緊接着,啪的一聲傳來,那盆墨菊從花架上跌落,花盆摔得粉碎。
這番動靜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看過去。
徐嘉福離方容半丈之遙,抖了抖裙襬,不滿道:“你這人怎麼如此不小心,損壞了供大家賞玩的菊花不說,還濺了我一身土!”
雖然打破了墨菊花盆,引來衆人關注。方容依然沉穩有加,欠身道:“對不住了,這位姐姐,請問您是哪個府上的,回頭我命人送一條新裙子到您府上。”
徐嘉福冷嗤一聲:“說得輕巧,我這條裙子可是請了華繡莊最好的繡娘制的,你賠得起嗎?”
華繡莊最好的繡娘所制裙子確實價格不菲,可在對方謙和有禮下,
這話直白的說出來,就有些難看了。
程微有些詫異。
在她印象裡。徐嘉福雖然性子跳脫,常有驚人之舉,卻不是這種言語刻薄之人。
莫非,是因爲方大姑娘與二哥定親的緣故?
剛剛她就一直關注着方容。眼見徐嘉福走過去,二人雖沒有肢體接觸,那盆花偏偏就摔下去了,說不定就是徐嘉福動的手腳。
程微知道徐嘉福會功夫,想要辦到此事並不難。
這種時候,程微無法再旁觀下去。無論如何方容都是她未來二嫂,不能冷眼瞧她出醜。
“嘉福姐姐,八月十五時太子妃賞了我一條月華裙,還未上過身的,我瞧着要比華繡莊的裙子好些,把它賠給你好不好?”
華繡莊的衣裙再好,任誰也不敢說比宮內的還要好。
徐嘉福詫異看程微一眼,翻了個白眼:“原來是微妹妹。這裙子是她弄污的,又不是你,你替她賠是什麼道理?”
程微壓下心中苦澀,衆目睽睽之下坦然一笑:“嘉福姐姐難道不知道,方大姑娘是我未來嫂嫂嗎?”
她說着,看向方容,介紹道:“方姐姐,這位是徐寺卿家的姐姐,和我家是世交。”
這話一出,不少姑娘就想了起來。
這位徐大姑娘,據說還和懷仁伯府的二公子議過親呢,雖說才起了個頭,算不得什麼,可也難保人家心裡泛酸呀。
要說起來,看見方大姑娘,有幾人不泛酸的。
那麼年輕俊美的狀元郎,騎馬遊街時她們都是躲在樓上悄悄瞧見的,如今誰不嫉妒方大姑娘的好運氣,只恨爹孃下手沒有忠定侯府快。
“原來是徐大姑娘,實在是對不住了。”方容再次欠身行禮,對不遠處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宮女道,“請幫我搬一個空花盆來。”
“哦,好。”小宮女忙跑去假山下,抱起一個空花盆返了回來。
方容伸手接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把墨菊移出來放入空花盆裡,用手捧土把花盆壓實,之後貌似隨意撥弄一下墨菊枝葉,這才請小宮女領她去淨手。
衆女看着重新擺上花架的墨菊, 不由吃了一驚。
這盆墨菊看起來竟比先前更耐看有風骨了。
衆女嘴上不說,心中卻對方容高看一眼,從而投向徐嘉福的眼神不是嘲諷,便是不屑。
徐嘉福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一把拉過程微:“微妹妹,許久不見了,聊聊吧。”
程微雖對徐嘉福今日之舉很是不滿,可壞她姻緣總是有幾分愧疚的,便沒有掙扎,由着她拉到了人少的地方。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徐嘉福一開口就直奔重點:“那個方大姑娘,就是你未來二嫂啊?我瞧着,並不比我強呢!”
她似是有些惱,伸手捏捏程微的臉頰:“當初我去你家,你就跟防賊似的,生怕我霸佔了你二哥去。如今換了方大姑娘,你卻處處維護了。微妹妹,你這般厚此薄彼,我可不依。”
程微揮開她的手:“所以你就和方大姑娘過不去啊?”
徐嘉福翻了個白眼:“也不是刻意過不去,我這不是怕表現太好入了貴人的眼嘛。我這性子要是進了宮,非悶死不可。沒有辦法,滿園子姑娘就方大姑娘算是和我有奪夫之恨,你還不許我一箭雙鵰出口氣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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