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否認,關羽絕對是近百年來,在古代尚武的氛圍下造就的真正的爲戰爭而生的男人。這個時候,真正還能表現出了一個武人氣概,表現出一個真正男子漢氣概,也就是這支軍隊的支柱,勇敢的關羽了!
“慌什麼!所有人拿起武器!”關羽當即立斷,拔刀斬殺了身邊幾個仍然還在匆忙惶恐奔走的五斗米道軍士。
“再慌下去所有人都活不了!步兵列陣!”一個威嚴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他此時忘卻了身體的疲憊和腿部的疼痛,一路奔走,不停的用偃月刀斬殺了幾個不聽號令盲目亂叫亂跑的士兵,然後帶着自己的直屬部隊驅趕着散亂的士兵們列成方陣。
“蠢貨!不要慌,敵人還在列隊,他們列隊到衝鋒還有一定時間!”關羽試圖讓儘量多的士兵鎮定下來,“拿起你們的刀!舉起你們的盾牌!盾牌手在第一列!長矛手第二列!弓箭手在第三列……”
幾個初具規模的步兵陣勢終於排列整齊,關羽指揮着他的僅有的五百騎兵翻身上馬,迅速移動到步兵隊列的後面百步距離。前面的步兵方陣就交給了卓膺,他現在的唯一副手。
關羽此時無法確定卓膺能否指揮好前面的步兵方陣,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那五百人的騎兵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纔是這支軍隊中真正的精銳力量。此時這些人面色依然冷峻堅毅,把明晃晃的刀戟橫在胸前,緊緊嘞住繮繩。
這支騎兵本來應該有二千人的,但經過連番大戰,關羽根本沒有兵員補充,也沒時間。現在只剩下五百人了,而且大部分都帶着傷。而敵人根據關羽初步的估計,對方的兵馬可能有三萬。
關羽感嘆,要是自己有這樣一支正規軍就好了,關羽再次看了一眼身前的雜牌軍,不由最後感嘆一聲:“不知身前和身邊的這些士兵,今日還能有多少人活下來?”
遠處,曹軍的人馬正在集結,就像天上地雲,漸漸聚攏,越聚越厚,漸漸成爲一片鉛雲密佈,隱隱閃爍着道道雷霆,一場狂風暴雨,馬上又要來臨了。
鎧甲發出摩擦的聲音,武器偶爾發生碰撞,這些聲音由無數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一種極壯觀地音效。
隨着一聲叱喝,沉悶的馬蹄聲開始傳過來,千萬只馬蹄踐踏之下大地震動,帶起塵土飛揚。那萬千馬蹄的踐踏聲甚至蓋住了頭頂的滾滾雷鳴……
關羽坐在馬上看着敵人靠近的速度,心裡忍不住產生了一些疑問:“好像不對,他們的騎兵衝鋒速度怎麼會這麼慢?”
遠處那股黑色的鐵流漸漸靠近,聯軍士兵的視線終於能夠清晰的看見敵人騎兵的模樣,他甚至能看見敵人騎兵頭盔上的羽纓,關羽眼中忽然露出恐懼的神色:“不好!他們要先用的是弓射!第三列弓箭手準備……”
不知是不是關羽的喊聲太小了,還是其他原因。“唰!”的一聲讓人心顫的破空聲,先發箭的竟然不是他們的本陣,而是敵人的騎兵陣中。忽然上千利箭從天而降!步兵隊列中的盾牌手不足,也沒準備好。好像有了猶豫,指揮上不知是該舉盾,還是射箭,所以造成了根本無法抵禦滿天如蝗蟲一樣射來的弓箭。
無數士兵中箭慘叫呼號中倒地,還有的人剛剛舉起盾牌,就被數支狼牙箭射穿!隨後立刻有人慘叫道:“是曹軍的黑甲騎!大家逃吧!!”
幾乎是頃刻間,原本就軍心渙散的軍隊全部崩潰了,所有的步兵隊伍全部亂了,所有人都清楚,普通的步兵在曠野中根本就不是騎兵的對手。他們單薄的裝備,甚至根本沒有準備,根本無法抵禦對方射來的利箭和接下來的衝擊。等對方的弓箭射過後,敵人騎兵的全力衝鋒對他們而言,則場屠殺!
無數人不停的呼喊:“逃命吧!大家逃命吧!”關羽苦心驅趕出來的步兵隊列瞬間就土崩瓦解了,他在後面大叫着,率部提前衝上,揮刀砍了幾個逃跑的士兵,仍然無法控制住局勢。這些散亂奔走的亂軍,反而將他準備在後面的騎兵隊列也衝的東倒西歪。
就在這時,敵人騎兵陣忽然靜了下來,然後聽見一個渾厚高亢的聲音高聲喊:“棄弓!換兵刃!衝鋒!殺……”
“殺…….”數千騎兵同時扔了手中的弓矢,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抽出馬鞍旁的兵刃。那股黑色的鐵流忽然咆哮了起來,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奔流開來,萬馬奔騰之下,大地顫動不已,鐵蹄錚錚,似乎要將所有的東西都踐踏得粉碎!
關羽在聽到那一聲吶喊時,就知道自己完了!這支部隊也完了!
轟鳴中,曹軍騎兵的最前端已經輕易突破了已經脆弱不堪的步兵隊列,一些仍然堅守自己位置的英勇留守崗位的士兵(主要是關羽的直屬部隊),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敵人騎兵頭盔下那張扭曲殘暴的臉和赤紅的雙眼,就整個隊列都被衝的粉碎。
敵人的鐵騎迅速越過了步兵的最前端防線,直接朝着大營的縱深處衝去。
他們的身後,是已經完全崩潰散亂的步兵,這些步兵則正在被後面源源不斷而來的騎兵繳殺,他們往往手裡的刀劍還沒有揮出,就已經被敵人騎兵手裡的刀戟砍倒,或者是被敵人的馬蹄踐踏成肉泥!
關羽絕望的看着自己的步兵隊列被對手輕易撕裂得粉碎,身體已經忍不住顫抖,眼角終於忍不住流出了平身第一次悲痛的眼淚。最後他用一種平靜得近乎死亡的聲音對自己的傳令兵說:“傳我的命令下去,叫大家逃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吧!”
下達完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命令後,這位劉備最忠心的異姓兄弟回頭對自己身邊五百騎兵大聲吼道:“我關羽!絕不做逃跑的懦夫!你們怕不怕?”
“跟隨將軍!”五百人的吶喊似乎蓋過了滿天的喊殺和慘叫聲!五百把雪亮的戰刀兵刃高高揚起!
這位曾經名動一時的武將,不再看身後一眼,驅馬緊握手裡的偃月刀義無反顧的迎面朝着那股鐵流衝去,他的身後五百英勇的精銳騎兵沒有一人遲疑,揚着長長的兵刃吶喊着緊緊跟隨在後面!
美麗的天府之國上最後的這支英勇騎兵隊狠狠的和曹軍的騎兵前鋒撞擊在了一起。因爲敵人的前鋒經過了步兵隊列的第一道阻攔,氣勢已經有所減弱,所以他們的狙擊在開始的時候還是佔據了一些上風的,也爲其他營盤中的隊伍的潰敗逃命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所有人,包括關羽此時的對手,駐馬遠端的曹智也認同,假如沒有這位關羽的英勇,在此等危難時刻的視死如歸,那這支一萬五千軍隊很可能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但是他們的狙擊並沒有能夠堅持很長時間。這位英勇的歷史名將和他的五百人馬,在那股巨大的鋼鐵洪流中,就好像是一顆被投入了大河中的小石子,雖然短暫的濺起了一點浪花,但很快的,就被淹沒了……
關羽不知道歷史正在這一刻發生着痛苦的扭曲,再也不會有歷史上著名的關羽起兵圍襄陽,水淹七軍,抓住于禁,斬殺龐德,圍困曹仁於樊城,自許都以南紛紛響應關羽,關羽威震華夏光輝時刻了。也不會有曹、孫聯軍,徐晃率衆擊退關羽,關羽退回漢水以南,以水軍隔絕漢水。接着呂蒙白衣渡江,勸降南郡守將糜芳、公安守將士仁,兵不血刃佔據荊州地界。關羽後方突失,走投無路,最後在臨沮被俘後被殺的事蹟了。一切對關羽來說都將在這一刻畫上休止符,他不會再去經歷這些事了。
如今他只是估算着他身後的士兵已經逃散了有近半個時辰,雖說他們的命運未必就能有好的結果,但他現在能做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面對這些要命的,猶如惡狼的曹軍,他們是以無備對有待,又是疲敗之軍,他們這支人馬本已不敵,偏偏他們又很快的被切割成幾塊,關羽這一軍的士兵有的逃了,有的降了,大勢所趨,如今只剩下他這一支掩護他們逃走的這支人馬仍死死守最前方的陣地。
這一戰,曹軍只用三千騎兵,就徹底沖垮了這支一萬五千人的張、劉聯軍。
一夜時間,空曠的平原上都充斥着黑甲鐵騎的咆哮和聯軍士兵的慘呼嚎叫。這已經不是一場戰鬥!失去了防禦陣勢的步兵,被曹軍騎步兵肆意的屠殺!
這一場夜襲,關羽的一萬五千人徹底潰敗,最後只有不到五千人從這場屠殺中逃得性命。而這五千人的生存的機會,還是關羽和他的五百勇士用生命換回來的!而這些人的名字,卻沒有任何記載,甚至這場戰鬥都不能算一場名垂千古的戰役……
這一戰,此時關羽已經知道是曹智親率的三萬騎步兵馬,徹底擊潰了的這支向成都靠攏的增援部隊!最終殲敵一萬餘,和關羽……
此時關羽的身上舊早已傷口裂開了,因爲失血過多,他眼前經常像飄起一團黑霧似的,身上一陣陣發冷。他知道,他的使命結束了。他和劉備結義一場,如今他把命報答了這位義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最後留在他身邊的,都是誓死效忠的勇士,這些人儘管勢若瘋虎地拼命搏殺,奈何已是強弩之末,便連照顧他都有心無力了。
“衝過去!這人是關羽,他身邊的護衛已經不多,不能讓他逃了,一定要抓住他!”張頜大叫,揮戟盪開迎面而來的一劍一戈,身先士卒地衝了過去,曹安民帶着一羣人緊隨其後。
一急,再次吐出一口鮮血的關羽聽出了那是張頜的聲音。他猛吸一口氣,飛身撲了過去。被張頜揮戟架開他的劍,腳步匆匆地奔了過去。
終於關羽身邊的人都死了,如今他已是籠中之獸。他職高位顯,名望有如此之大,對任何一名曹軍士兵來說,擊殺或是生擒關羽都是一件極大的功勞。曹安民此時也想着如何擒住關羽,立下不世之功,哪裡還把他往日了一直崇拜、敬重的關羽放在眼裡,在當成偶像。
看着一個半大的孩子舉矛向他衝來,關羽不禁哈哈大笑。他頭上冠帶已失。滿頭黑髮披下,棗紅的臉龐和威猛的身軀依然使他看上去威風凜凜。
雖然已是渾身浴血,但在關羽突然的狂笑聲中,卻無人敢再靠近一步。但是每個人望着他全身血如泉涌的十幾道傷口,都知道這位傳奇人物鐵定是命不久矣的了。
幾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存了搶功之念。忽然發一聲喊。不約而同地挺起兵器向他刺來。
“嘿!”關羽單手拄刀於地,沉聲一嘿,虎目四顧。那十餘枝戟矛本已及身,被他一看。那些士兵勇氣頓失,竟又一齊頓住兵刃,這其中就有我們的曹安民曹公子。
關羽笑着,咳着,口中溢出鮮血。他踉蹌退了幾步。一跤跌倒在地,附近幾名曹軍兵衛立時再次鼓起勇氣,挺矛想將這個傳奇人物刺殺於腳下。
“停!請主公來吧!”
在膽怯了的曹安民身邊,不知何時張頜出現了。在他身後是一羣手持長戟大矛的士兵,他們已經停止了追擊四散而逃的關羽殘部了。因爲那些殘兵已經沒必要追了,他們往後跑,等待他們的就是許褚那個殺神,他們往前,要穿過艱難的蜀道,而成都將是他們這支大軍的下一個目標。
現在張頜知道要先處理一下關羽這位名將,他身後的士兵已經將他團團圍在中間。
“關羽此頭,可換千萬戶侯,誰來取去?”關羽一聲大喊,那十餘名最近身的士兵不進反退。反而惶然又退開一步。
關羽忽地擡手奮力一擲,手中偃月刀飛射了出去。因這奮力一擲,他也無力的向前仆倒在地。他早已力盡,這一擲力道不足,速度不快。被一名士兵急急舉盾一擋,撞在盾牌上又跌彈回來,落到他身前丈許之地。
“呵呵……”關羽再次笑了起來,但那笑聲中充滿着悲意。包括關羽自己也沒想到過,他會連刀都扔不動,他關羽何時變得如此軟弱過?
笑聲逐漸演變成哭聲的關羽面前突然響起腳步聲,關羽微微擡頭,只見那圈如臨大敵的兵士突然讓開一條道路,一名黑袍布靴的男子向他走近。黑袍的袍裾是月白色的,繡着淺淺地梅花飾紋,布靴的鞋沿也是白色的,踏在綠綠的草地上,腳步沉穩。
關羽微微仰頭,一片黑霧似的幻像消失,那人的眉目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個脣上有着微髭的清爽普通男子,看模樣只不過三十來歲。這人未披甲冑,肋下佩着一柄長劍。
關羽認得此人,甚至比很多人都熟悉,他就是曹軍主帥,當今漢帝國的丞相——曹智。
因爲曹智的出現,那領軍的張頜和曹安民等都恭順的站立在曹智的兩旁,向他示以的無限敬意。
“關羽,我們又見面了!”曹智看了已是一身浴血的關羽,低沉道。
“拔劍,與我一戰!”關羽嘶聲說着,伸手便去抓地上的偃月刀。
曹智兩旁的張頜等人一看關羽要撿拾地上的戰刀時,都緊張的持兵刃靠了上來。
但隨着曹智的擺手示意,他們又都停了下來。曹智衣隨身動,袍裾動了動,黑麪白幫的布靴輕輕擡起,然後穩穩地踩在那柄代表關羽身份的刀面上,淡淡的道:“勝負已定,雲長兄何必再逞匹夫之勇呢?我們談談吧!”
半跪在地上的關羽仰頭,向曹智怒目而視。曹智卻神態從容,一動不動。
關羽閉了閉眼,啞聲問道:“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曹智?”
“呵呵……在下曹智,還是雲長兄以前認識的曹智,只不過……”曹智微笑着說道。只不過話未說完,就被關羽打斷了。
“只不過……我小瞧了你……你怎麼能掌控我部隊的行蹤?”關羽憤聲問道。
“在下卻不敢小瞧了雲長兄,所以我帶了劉璋入蜀,很多已經或是還未成歸順、投降你們的益州舊臣,現在又都歸順了我……”說話間,劉璋肥胖的身軀,終於在曹智身後更遠的地方出現了。
“嘿……一羣無恥的混蛋…….我敗了…….”曹智的解釋已經讓關羽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本來要投降他們的張任、劉循大概就是在劉璋再次傳來信息下,才決意與他頑抗到底的。他們雖然沒能擋住關羽的腳步,但爲曹軍的調動圍殲他爭取的寶貴的時間。不難想象,關羽帶領的這支雜牌軍中,特別是一些新降的益州將領,也早已有人倒戈了曹軍,所以曹軍才能如此準確、從容的先抄他的後路,再在半道追擊上他們,最終成功打垮他們。剛纔他的部隊會這麼快散掉,也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