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這號人,就是有口氣在,他是永遠都會嘴不饒人。
郎中當衆脫下他的鎧甲、戰袍時,就聽周國頓時一片窸窣的聲音,所有站在旁邊的人都投來了震撼的目光
只見許褚裸着的上身,身上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有多少傷疤。而今晚這一場激戰,他縱馬當先闖敵陣,神勇無比,可是此刻一旁一樣躺在木板上的樂進看見許褚解開的上衣,才赫然發現,原來這個傢伙的傷是這麼重。
許褚的胸口中了三箭,只是他戰鬥之中,隨手就把箭頭直接拔了去,那箭頭被強行拔出,就剜出一團團的血肉,此刻瘡口看來,就如同幾個血窟窿。而他的左臂上更是數條砍傷,大腿上也有中槍、矛等兵器戳傷、刺傷至少三處,肩膀上一處,甚至連骨頭都露了出來。
若是換了普通人,別說這種傷了,哪怕只是受了小半,只怕早就趴下了。而許褚站在那兒,自己將衣服解開,面色如常,就連眉頭都不曾皺一皺,甚至腰板還依舊挺得那麼筆直如標槍!沒事還老“哼哼!”一副要找淳于瓊再戰一場的架勢(其實是疼的!)。
作爲現在前軍的幾名將領中唯一還能站着的趙雲看着兩位他的前輩傷的如此之重,心中忽然一酸,再回頭看了一眼軍官正在奮力的吆喝,只得到一陣有氣無力迴應的部下,正搖搖晃晃的往這邊集結。這些士兵大部分人的臉上都是泥水和汗水,雙目無神。
“我們終於到了,希望主公他們能快一點到來!”
這裡是一條中山國境內,最最偏西通往西邊幷州方向的道路,周圍都是環繞的山地,道路原本就頗爲崎嶇,而且因爲剛剛下過的一場大雨,道路變得越發泥濘難行,因爲大雨造成的幾處山地的坍塌,將原本只能勉強算通常的道路造成的多處的堵塞。而此時,在道路上,一支正在行軍的軍隊,被狹窄的地形拖成了長達數裡的隊伍。
從旗幟和這支軍隊士兵的裝扮來看,這支軍隊是兗州和揚州丹陽的混編軍。
此時士兵大多已經疲憊不堪,隨着一聲驚慌的咒罵,一輛裝有軍械,正在崎嶇小路上蹣跚的馬車,終於因爲負重過多,車軸無法支撐而斷裂,隨着轟的一聲,車廂橫着倒了下來,頓時拉車的馬悲鳴一聲,被拉扯得前蹄跪了下去。
追車的士兵驚呼一聲,倒栽蔥的從座位上摔了下去。前後都是擁擠的車隊,這輛馬車的倒塌頓時將道路堵住。
而另一旁正在徒步行走的士兵因爲馬車的翻落,車上的物品正好砸中了他,他不滿意的找車伕理論。兩人續兒因爲一兩句的口角,而打了起來,這使本就擁堵的隊伍更顯混亂。
看見步兵的隊伍有些散亂,兩名軍官馬上賣力的上來催促。但是道路泥濘,有好幾輛裝載的鎧甲的大車陷在了路中,馬匹嘶叫,頓時就讓來勸架的軍官心中大怒起來。其中一名軍官翻身跳下馬來,拔出長刀,衝到了那輛翻車的大車旁,上去一腳一個把打架的兩人踹倒在地上,咆哮道:“大軍要火速去往雁門,是何等重要之事,你們兩個混蛋還在這裡吵罵 !”
軍官說完,那兩個正在叫嚷的傢伙,還不買賬的互相喝罵扯打。頓時使這名軍官怒不可遏,手起刀落的,就準備將手中戰刀遞向其中的一個士兵腦袋。這倒要是劈實了,那不聽號令的士兵,準保一命嗚呼。
就在這個時候,人羣中傳來了一陣喧譁,隨即幾個騎兵分開人羣,簇擁着一匹黑色戰馬穿梭而來。
“慢!”
正當那名軍官雙眼冒火的準備把眼前不聽話的士兵一刀結果之時,一聲高喝,一個身材中等的年輕漢子跳下馬來,儘管滿身泥濘,但是他身上的銀色的鎧甲依然熠熠生輝,只是潮溼的頭髮貼着頭皮,黏在額頭上。
此人的出現立時讓周圍的士兵紛紛安靜下來,很顯然,從他身上的鎧甲和他的相貌,很多人都認出來這位將官——他們的主公曹智。
曹智用洪亮的嗓音喝道:“出什麼事了?”
前面那個準備行刑的軍官聽了,下意識的就焦躁的吼道:“不相干的人走遠點,老子正忙者呢!”他剛回頭,就一眼看見了威嚴的曹智,頓時臉色一變,張了張嘴:“啊,主公,我沒看見是您......”
“沒事,辛苦你們了。”曹智下馬大步走了過來,他的鞋靴上滿是泥漿,整個人已明顯瘦了一圈,眼眶深凹。這兩天來使他明白了,佔袁紹便宜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袁紹這個傢伙不但整個回撤的步伐行動出奇的快,而且在政治上層層施壓。具曹操從東郡發來的急件上說,有跡象表明袁紹已開始派人前往徐州、揚州、荊州等地,聯絡各方勢力準備對曹操的兗州進行討伐和施壓。袁紹聯合這些人就是要不讓曹操有喘息的機會,牽制住他的兵力,不讓他有閒暇出兵冀州,來接應或是給袁紹添亂。
曹操在信中急叫曹智轉道東進,這條路上現在還算安全,他甚至已經接到了曹仁的先頭部隊。曹操不同意曹智異想天開的去幷州就地消化從鄴城得來的戰利品和他們的那批財物,萬事回來再說。
曹智看着信只有搖頭的份,現在才後悔,讓他改道,是不可能了。他已經跑完向西的大半路程,眼看就要到幷州了。而且他剛剛接獲趙雲發來的戰報,他們在付出兩、三千騎兵和樂進、許褚都戰之重傷的代價,終於打通了西進的道路。但趙雲在信中說,淳于瓊在退卻的路上接到從盧奴來的援兵後,又返身朝他們這邊運動了,看來是想重奪西進的道路,阻撓他們大軍前行的步伐。
趙雲別的沒說什麼,只說要曹智想盡一切辦法加快速度,他們會奮力做到道路的暢通。趙雲在信末,只寫了一句:“我們那怕戰之最後一人,也會等到主公和大軍的到來!”
這句話不光是讓曹智感動的,他也反應出樂進的前軍爲了這條西進之路爭奪的是多麼的艱難,可以想象曹智他們放慢一腳步,前軍可能就有多一名士兵陣亡。
曹智現在趕得就是時間,調頭向東已是不可能了。顏良那個粗胚可能就在東面的路上等他,袁紹出幽州的大軍也可能正快速向樂進的前軍包圍上去,曹智現在已經沒得選擇,只有向前,一路向西。
曹智用力的拍了下那個軍官的肩膀,然後翻身跳上了車廂,看着周圍擁擠的士兵,看着那些滿是疲憊和迷茫的臉龐,他們都不容易,跟着自己走到這裡,已是兩天兩夜沒閤眼了。殺人立威,可能效果會立竿見影,但曹智此時不想那麼做。
曹智只是各自訓斥了打架的兩人幾句,然後就親自動手,搬運那輛阻礙交通的馬車。不消片刻,那路上的馬車就已經被震撼的軍將們拖了出來到一旁,道路肅清,隊伍才重新繼續往前進。
曹智拍着雙手的泥灰,哈哈一笑,立在路旁,他中氣十足的笑聲遠遠的傳了出去,洪亮的嗓音響撤全場。
“衆位弟兄們!你們都聽好了!我是曹智,你們的主公。我知道所有人都累,事實上......我也累的快趴下了!如果現在這裡有張牀,再有一個枕頭,我倒下就能睡着,就算我老婆來叫我,也別想把我叫醒!哈哈……”
最後這句話,讓周圍的士兵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家都很累,恐怕現在就算有個漂亮娘們脫光了站你面前,你也沒力氣去幹什麼了,對不對?”
“哈哈哈......”聽聞身爲主帥的曹智竟能講出如此粗俗的話,讓所有的士兵感覺很是親近。
“好了!我要對你們說的是,都給我擡起頭來!就在你們前面,對!正前方!只要走過前面的山坡,我們就可以到達平原了。有沒有人能告訴那裡有什麼?”
曹智雙目如電,掃過身邊的人。
“不知道!”
“總不會有個光屁股的娘們站在那裡吧?”
“哈哈哈......”
膽子大起來的士兵們,學着曹智言語胡說八道的粗俗起來。
“對,說的沒錯,只要到了雁門,那裡有無數最火辣、風騷的北地娘們等着你們,還有無數的財寶等着我們去搬。你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撒開大腿,給我跑起來,第一個跑近雁門關的,我先賞他百兩黃金,你們說好不好?”
“好......”
士兵的人羣中轟然叫好,頓時氣氛熱烈高漲了起來,曹智跳下高地,振臂高呼了幾聲,一羣士兵猶如螞蟻一樣涌了上來,爭搶着跑步向前,生怕自己落後了就失去了機會。
曹智擠出人羣,身邊無數士兵對他歡呼,他的手拍過很多人的肩膀,然後在身邊幾個親衛的簇擁下上馬,繼續往隊伍前面馳騁而去。
曹智的重諾很快就在士兵的交頭接耳之中傳遍了整個的行軍隊伍,行軍的速度一下子有了明顯的提升。很快數萬人的軍械、輜重,被迅速的運上高地,進入平原後快速的行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