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曹營中的于禁看得清楚,一聲清嘯之下,引起了排山到海般的轟轟隆隆的連串戰鼓響起,東面、西面、南面,三個方向同時震天吼叫升起,塵煙滾滾的投石車發動了,無數石彈沖天而起,遮蔽了日月蒼穹。
無數的士兵潮水般從營寨中奔出,列着整整齊齊的隊伍,一波一波的從城外空曠地上奔馳而過,他們的方向和目標只有一個:下邳城!
曹軍這邊大張旗鼓的進攻,白門樓上的呂布也在指揮發令收縮了兵力,準備迎戰。
但他們看到的這三方面的曹軍兵力,卻讓下邳城中每一個人都在頭皮發炸。
東面,數十座望樓頂着碩大的牛皮頂棚列成一排,排在了曹軍隊伍的最前面。處在之後隊伍最前方的,卻是渾身漆黑鎧甲的徐晃,他縱騎着他坐下黃色的彪悍戰馬,疾風般馳過他的隊伍。在他身後便是黑色軍陣,每一種軍種排列一個長長的整齊方陣。徐晃閱兵一般掠過,以這等縱馬的速度宣佈戰令,鼓舞士氣,竟也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的功夫。
“這就是曹智的黑甲軍!”站在臧霸身後的侯成瞪着眼睛道:“數量竟還有這麼多!那領頭的恐怕就是徐晃了吧?”
臧霸對於侯成的一驚一乍,很是惱怒,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大罵一句“你個笨蛋在說些什麼?你見到他就這麼怕嗎?”,然後,臧霸就不理很沒面子的侯成,大聲叱喝着東城上的守軍開始部署,準備迎戰。
西面同樣如此,在數十部猶如犀牛般的撞車帶隊下,同樣以勢不可擋之勢滾滾而來。西面的攻擊曹軍很快搬出了巨木陣,先轟擊一番西城城門。
“西南面的集中有曹軍的投石車!”宋憲沉重的向巡視而來的張遼介紹着西城敵對的情況。邊說邊還不得不壓低了腦袋,曹軍的地面部隊還在集結,未正式發動進攻,但投石已經讓各處城上雞飛狗跳。
這兩人都不是初出茅廬之輩,更不是第一次見識曹軍各種犀利武器,但宋憲見張遼來到自己的防區,還是故意解釋給他聽着城外曹軍強大的武器和兵力部屬。
但還未等張遼躲閃着碎石的四濺,南方沉重的腳步聲、馬蹄聲已經響起。張遼伸頭匆匆向南城方向一眺望,那裡沒有望樓、戰車的影子,但在數百騎兵的率領下,其後的數萬攻城大軍已經轟隆轟隆的開過來了。
“于禁,不來點前奏,就這麼直接攻城了……這個瘋子……”罵完一句的張遼跟宋憲又吩咐幾句,就匆匆往南城趕去。他知道就算于禁不想其他各門藉助強大的攻城器械輔助,人家也有這份的雄厚的家底,選擇直接進攻。曹軍有此種底蘊,只要不顧傷亡即可。
但就在於禁的人馬奔走離南城還有大約一半路程的時候。突然四周坡地、河面之上同時有無數石彈沖天而起,頓時猶如百鳥朝鳳一般,黑灰色的大石彈盤旋在空中,像一片烏雲般從進攻南城曹軍士兵的頭頂上空飛掠而過,密集的轟炸在南城城防上。
南城上一陣混亂之後,便有各部將領紛紛聚集在呂布身側,彙報戰況,和商議對策。
陪着張遼剛登上南城的孫觀,匆匆一瞅南城外的情形,就大叫道:“這是地面和船上投石機的交叉攻擊,他媽的,太多了,太多了……”孫觀抽着鼻子,瞪着眼,一張嘴幾乎咧的露出了後槽牙:“每一面都開始攻擊了,我的親孃哇,咱們怎麼惹得這羣祖宗啊,這曹智怎地能搞出了這麼大的陣勢?他之前肯定隱藏了實力……”
張遼雖然反感孫觀這種“長他人威風”沉不住氣的言辭,但在耳旁嗡嗡的石彈轟鳴聲中,令人頭皮發炸的轟隆隆持續石彈砸響聲中,張遼也只得嘆了一口氣,沒有過多責罵擔任他副將的孫觀,只是默默地等樓而去。
但隨之而來的爬行、登城的曹軍士兵摩擦城牆牆面發出的聲音,就更令人神經抽搐。光聽那暴雨似的吶喊聲和響個不停箭矢破空聲,就可以想象,到底有多少參與了此次進攻。
南城呂軍的所有將士都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高處,面無人色地看着眼前這無比壯觀的一幕,看着眼前這些平常難得一見的盛況,也紛紛發着吶喊,在將官的帶領下,發動了反擊。成片成片的箭矢,像下雨一般籠向城下接近的進攻曹軍,待他們接近城牆時,滾石、檑木開始無情地向城下砸去,引起城下陣陣轟動的同時,也讓無數人慘叫聲起。
“呂布你既然已作出了選擇,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你的下場吧……”立於四和崖上的曹智寒着臉,哼了一聲,憤聲說道。
從他下達總攻令後,他目注着戰事的展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半晌之後,正要率領郭嘉、荀攸等人迴轉大帳。
當曹智剛舉起手,準備招呼衆人走時,一條淡淡的身影疾速掠出,跪拜在曹智的坐騎前,急道:“主公,此時還不到總攻之時,此等不顧傷亡的進攻,只會造成很多無謂的犧牲,我們的損失會很大,而且……”
郭嘉話還沒說完,曹智已經臉色難看的寒着臉瞪視着他,這段地域上下,一下子陷入四野寂靜中。來自曹智親衛營中的無數的大漢頂盔戴甲,全副武裝。猶如一狠狠挺拔的木樁,站立在曹智等人所處的這片崖地上下,本來已經準備啓動的隊形,現在重新站立得整整齊齊,等待着曹智的一通發飆!
“奉孝,你懷疑我們如此雄獅勝不了呂布嗎?”曹智明顯帶着不愉快的說道。
“主公,賞梅何必在意今年,此時此節,圍獵豈不更加快栽!”此行中最爲老成的荀攸,也在此時來到曹智身旁,慎重勸道。
“哼,圍獵,我們已經圍了下邳城這麼長日子了,何時才能收穫獵物?我不能再等了,就從今日開始,三日之內,我定要拿下下邳城,我要呂布爲他的決斷付出代價!”曹智說到此處時,已經近乎嚎叫,情緒激動地周圍的軍士都動容了。
一雙雙熱切的虎目中包含着樸實的感情,只等着曹智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曹智的命令。
“但我軍的優勢在於能和呂布持久戰下去,而不是急功近利,若在此時收網總攻,會導致我們前面久戰的成果功虧一簣,主公三思啊……”荀攸意味深長地目注曹智,認真說道。
“我的兩位軍師,孫策已經進攻廣陵,九江又遭了災,我們的糧草眼看就要接濟不上,你們還要我等,我不能再等了,我的士兵不能再等了!”曹智臉上亦頗有不悅之色,說罷一指身旁的三百親衛。
那三百人整整齊齊列隊站了出來,迅速排成了一個方陣。三百人在曹智宣誓般的嚎叫下,不約而同的同時單膝跪下,舉起手中的兵刃,在這片崖頂,崖下,曹智的身前身後,齊聲跟着曹智高叫道:“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們願爲主公殊死一戰!”
喊完口號的三百親衛士兵,然後義無反顧的靠攏了曹智。一副曹智只要此時一聲令下,他們是會頭也不回,昂首走出,再不回顧奔赴正殺得熱血蓬勃的崖下戰場。
曹智現在在這支軍中毫無疑問是一個偶像,他的名字在這支軍隊中顯赫萬分,猶如他兄長曹操一樣,牢牢刻進曹軍軍人的心裡。無數的戰績,無數的傳說,無數的親身體驗,已經把曹智的形象塑造成爲一座豐碑,成爲了一個血色的傳說!
郭嘉聽到周圍士兵的高呼,深深看了身前馬上的曹智一眼,一個長身站起,也翻身上了馬背,未在說什麼阻止的話。就此隨着曹智迴轉大帳指揮,坐鎮。
曹智此時的大帳設在西南方向的一處坡頭上,此處營寨上旌旗獵獵,三千曹智的親衛軍,早已在寨門前靜靜列隊,隨時準備跟隨曹智出發,督戰各個戰場。
回到營寨的曹智坐在馬上,臉上一派平靜,處於隊伍最前端。生也罷,死也罷,此刻,他和他的士兵一樣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們要的就是一場曠世大戰,來洗禮他們的委屈,他們的鬱悶和他們所受的傷害。
“奉孝,你怎麼好久不說話了?”
正觀戰的熱血沸騰的曹智突然意識到,一直在身邊的郭嘉,一直面無表情的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郭嘉一直在等曹智先開口,他從今天曹智的表現中看出的不止是曹智的浮躁,還有不成熟和因浮躁而出現的種種錯誤。郭嘉其實有滿肚子意見要提醒曹智,但他一直在等,讓曹智希望呈現的大戰從看到侯諧的屍體開始,一直打到了中午,曹軍各部、各城門前的第一輪進攻甚至都還沒結束,可想而知,曹智此次的投入之大。
但郭嘉終於迎來了曹智熱血稍退,有空暇來詢問他意見的時候。郭嘉知道這是他最後阻止曹智這個不理智決斷的最後機會,也是唯一更正曹智血腥總攻令的一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