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帶下醫

老太君邊聽邊點頭, 轉身笑望一眼區氏,區氏面色極其尷尬,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張登的父親是草莽,這老太君賀氏自然也是草莽之妻, 年輕的時候跟着老國公一起打仗,兒子死了就地一埋, 提上刀就能殺敵的巾幗女兒。

區氏父親當年曾任過禮部尚書,文官出身,孝治天下, 禮爲天下先,姑娘們皆是教育成一本本會走路的《女誡》。區氏打心眼兒裡看不起婆婆賀氏, 賀氏喜歡的人,又怎能入她的眼。

幾個姑娘們都被嚇軟了腿,今兒的課自然就沒法上了。如玉因禍得福, 不但一舉叫區氏等人啞口無言,還能回竹外軒好好休息,不必站規矩。

下午才起, 大嫂周昭又來了。她進門便道:“我得給你陪個不是。昨日下午約你一同出府, 那知晚上婆婆便排喧你, 這也是我思濾不周的緣故。”

她身後的丫頭們還捧着幾疊衣服, 周昭一一展開, 竟皆是按着如玉身量做的。如玉這時才恍然大悟,周昭昨日帶她出去,並不是爲了給府中的姑娘們裁秋衣, 而是爲了替她裁衣。

如玉取出昨天張君帶來的銀票,也不知當要給多少,撿了張一百兩票面的塞給周昭道:“怎好麻煩大嫂破費,我也不知京城物價,這些銀子你拿着,可好?”

周昭自然推拒:“府中各院一年四時的衣裳皆是我管着,便是爲你裁衣,也是公中的錢,並不是我自己掏錢,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

如玉也知大戶人家的規矩,一年四時無論夫人還是姑娘們,皆有裁新衣的定量。但區氏連丫頭都不曾派得一個來,裁衣的銀子肯定也還未分給她,周昭裁衣,花的定然還是她自己的錢。

這永國公府中上下不知幾許人,周昭性子冷情,凡事剋制,話似乎也少,但自她一入府便全心全意相幫。如玉心中感激,但因她似乎並不好與人太親近,遂也不敢太過親近。她昨夜讀完了幾本書,下午又有空暇,便與周昭說過一聲,仍借了她那丫頭小荷一起出府,要往昨日那書店再買幾本書回來。

好巧不巧的是,昨日所遇那夫子今日也在,恰就堵在那排番文書架前,埋頭翻着一本《番漢合時掌中珠》。如玉昨日與他見過,因這人風度儒雅,嗓音柔和,又還是個夫子,自心裡對他有幾分敬意,遠遠見了便施了一禮,叫了聲夫子。

瑞王聞聲才擡頭,見是如玉,招了招手道:“你來!”

他放下掌中珠,自膝上拿起份硬折展開,遞給如玉,問道:“小娘子既識得西夏文,幫我翻翻這份文章,可好?”

如玉是來買書的,他圈椅堵着書架進不去,只得接過他手中的硬折,掃了一眼擡頭便是一笑:“夫子貴姓?”

瑞王站了起來,將腰間綴玉摘下,納入闊袖中:“姓趙!”

如玉低頭看着那份硬折,脣側漾開兩彎笑意。

趙蕩低頭,目光肆無忌憚,貪婪的掃視着這自打出生就流落在外的小表妹,他命中欽定的妻子,薄衫下那一抹玉白的脖頸,因低着頭,隱隱可見一節節的椎骨,以及兩邊微凹的優美弧度。

他並不是什麼君子,那怕他的生母就是同羅氏的女子,他和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樣,也想知道同羅氏如水做成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兩天的時間,他總算了解了玉璽流落到陳家村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是白山黑水之間,饒樂河畔的天之神女,兩個賊子於陳農村找到她,小心翼翼的守着,卻被張君那個傻小子闖入,帶走。他將她吞了,吃了,拆解入腹,猶還不知她究竟是誰。那傻小子,也許連名器究竟是個什麼都不知道。但青春魯莽的小子,亂拳打死老師傅,竟就讓她入了永國府。

奪,則天下衆人皆知,他的小表妹,他命中欽定的妻子,他如今並沒有能守住她的能力。不奪,就只能繼續替她遮掩身世,而張君,則能從中受益。那年青人如今站在搖搖欲墜的天平中,最完美的平衡點上。

他問道:“小娘子難道也姓趙?”

她擡起頭笑了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點頭。

且不論年至三十而不成家室,皇室給的壓力,朝臣們的彈奏,他自己心中所懷的意圖。只這一笑,趙蕩覺得前三十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如玉側身,展硬折給趙蕩,蔥管似的纖指,一行行讀給他聽:“天之高處賀蘭山,巽坎之下河露水。賢召殿玉臺階,立我同羅好姝……

這是份花剌文詩歌,頌的,是花剌同羅氏的一位美人。”

趙蕩微微頓首,目光溫和而又慈祥,問道:“還有了?”

如玉指划着,讀了幾句道:“她嫁入宮廷,但心中依然愛着自己幼年時牧馬放羊的情人。她雖朱羅爲衣,金玉爲殿,可心中依然思念着自己少年時的愛人。詩歌所述,僅此而已。但不知此詩,是誰贈予夫子?”

趙蕩道:“自然仍是那位學生。”

如玉恍然大悟:“這學生,想必是位花剌人。”

趙蕩輕輕點頭,聲音緩和,溫柔,挪開椅子陪如玉一起往裡走着:“且不論花剌文難懂,遼滅二十餘年,葉迷離的西遼名份不正,也早放棄了契丹文字的傳承。姑娘一個漢地女子,怎會懂得這幾種番文?”

張君昨日給了一大注錢,如玉財大氣粗,索性將架上番文書一掃而空:“我祖父是個走西域的商人,自幼便教我習各族文字,所以略識得一些。”

趙蕩接過如玉手中的書,替她抱着,看她踮腳往上,便替她將書取了下來,託在手中。

走到書架盡頭,如玉忽而轉身,幾乎碰在趙蕩胸前。兩旁書架高高的陰影中,這年約三十的長者,個子太高她看不清神情,胸膛平坦寬闊,不語,呼吸有些急促,就那麼站着,彷彿陷入無盡而又綿長的沉思之中。

如玉輕喚道:“先生!”

他捧着一摞書,不言,不語。

“先生!”如玉提高了聲音,這才驚醒趙蕩。他低頭,微不可聞一聲嘆息,轉身向外走去:“走西域的商人,晉地有之,秦州亦有之,但不知小娘子家在晉地,還是秦州?”

這人太會與人聊天,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如玉已經叫他問得個底朝天。

眼看日影西斜,如玉接過掌櫃捆紮好的書,與小荷兩個分提着,辭過趙蕩要走,忽而心念一動,問趙蕩:“我聽聞應天書院難入,正好家裡有個才及總角之年的幼弟,要自秦州入京來讀書,到時能否請先生見見,指點一二?

但不知,要往何處,才能找到先生您?”

趙蕩站在櫃檯邊,掌櫃在裡頭點頭哈腰的笑着,他亦在笑:“若小娘子有暇,改日可往書院親自拜訪,但報尋趙夫子,門倌即會領來見我。”

如玉點頭:“改日我必偕夫一同拜訪!”

所謂的夫,就是張君吧,親手教出來的學生,趙蕩太瞭解那個年青人了。

目送她辭去,趙蕩臉上那溫和,耐心,如長者般的耐心笑潤如冰凝結,轉身疾步一進進往裡走着,進了最內一間。裡頭七八個鬍子垂垂的老夫子們聚在一張黃花梨闊案邊,坐的坐站的站,案上摞的老高,皆是契丹大字的資料。

安敞本是監工,見了趙蕩立刻垂首迎了過來,恭恭敬敬奉上一沓譯好的原文。

趙蕩接過來,逐行往下掃着,邊看,脣角邊往上彎,看到最後,擊節而嘆:“好!寫的好!”

她防着安敞與沈歸要偷她的法典,親手摹了一本假的隨時備用。而她以契丹大字摹這法典,也不是糊弄差事。她以自己爲婦人的眼光,書寫了一本她理想中,草原霸主們該相互遵守的契約。這契約中,規定奴隸主與貴族不得雖意殺害奴隸,不得肆意強搶奴隸們的女子拘爲已有。

最可笑的一條是,她刻意提到,成年後的女□□隸們,其初夜應該屬於自己的愛人,丈夫,而不是奴隸主。若有奴隸主強迫女奴隸發生關係,當處死刑。

這隻譯了十不到一而已。趙蕩丟下那份譯文,揮了揮手道:“給你們三天時間,務必將這一本法典全部給本王譯出來。”

幸得安敞是選擇了他。若是選擇了黃頭花剌,或者西夏,再或者西遼,奉上這部法典之日,也是他人頭落地之時。

而趙如玉,也將陷入被人掠奪,爭搶,被弱肉強的境地之中去。

*

遼已亡,大曆自有史書出。從《遼史外戚傳》中,如玉默默推算,算到二十年前那亡帝時,心中也有了定論。她的生母,恰如方纔在書店中時,那趙夫子的詩中所述一般,是花剌同羅氏。

亡時不過十八歲,恰是她這樣的年級,嫁予帝王,是否享過榮寵,不知,是否得到過愛與照拂,不知。死於逃難途中的產褥,不曾像遼亡帝其他的妃嬪與子女一樣,被金廷擄去,淪爲奴隸,任貴族們魚肉,折磨致死。

沈歸曾說,他見過她。如玉當時心中雖有猜度,卻並不好奇。概因那個亡國公主的身份,於她來說是天與地的距離,況且國已亡,追溯祖輩的榮耀,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不知爲何,她如今卻好奇起這位同羅氏來。在西京時如玉聽那劉婆子說過,當今聖上歸元帝宮中,也曾有過一位花剌妃嬪,恰姓同羅,按《外戚傳》來推算,這兩個同羅氏,當是一族的姐妹。但是花剌女子常遮面紗,除丈夫外,甚少有人能親見其顏,所以至死,再無人見過她的長相。

如玉捧杯涼茶,正翻着書,便聽許媽報說隔壁院的銀兒來了。銀兒眉細似弓,眼挑而細,面相十分精明。她託着盤子酥酪,進屋先見一禮,將那酥酪放到了桌子上,笑問道:“二少奶奶讀的這是什麼書,瞧着奴婢竟是不認識的樣子。”

如玉看那碗酥酪,自然就要想到張誠,心頭已有微微的不快。她合了書道:“不過是些雜書而已。”

銀兒仍是一笑,躬着腰,笑的極其謙卑:“雖奴婢不識字,卻也瞧着,這不像是咱們中原文字了,難道二少奶奶竟能識得番文不成?”

如玉臉僵了僵,看銀兒那怪異的笑容,忽而就明白過來。她隨身帶着國璽與法典的事情,就連張君都還瞞着,如今光明正大捧着一堆的番文書看,府中諸人自然要起疑心。

“二少奶奶放心,三少爺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他知,他會埋到土裡頭,永遠也不說出去。”銀兒留下這句,退了出去。

自出秦州後,在西京一個月,再到京城這幾天,如玉讀了許多書,各方打聽,也將如今諸國間的戰局摸了個大概。當初遼之所以被滅,是因爲金與大曆自海上爲盟,遼事先並未聽到風聲,所以未能以法典召集花剌、西夏並土蕃諸部,諸部未能趕得上勤王,遼便滅了。

如今土蕃、西夏與西遼諸國皆遭金節節而擊,就連大曆,都要皇帝親征,與其相抗,無論那方得到這部法典與國璽,便能憑此而號令草原各部,共討金國,當然,討來的土地與兵馬,自然是屬於那個號令者的。

如此大的利益與誘惑下,她這個亡帝最後殘存的遺孤,定然要被隨書贈予。想起祖父臨終時交待過的話,她也知自己是個禍水,於炎炎夏日中森森打得個冷顫,將書一本本皆小心埋到了箱子最底層。

其後兩天,張君不歸,如玉自然是跟着姜大家全心全意學規矩。她月事到今已有一月未至,自己心有疑怕是懷孕了,跟着一羣小姑娘們一起學規矩,裙不能搖釵不能晃,炎炎夏日中站一整日下來,腿腫腳硬,果真是吃盡了苦頭。

這夜她掐算得自己月信至少過了四五日,越發疑心自己是懷孕了,小解時卻發現褻褲上沾絲帶紅,又有些不敢確定。待睡到了半夜,小腹漸酸漸脹,墜也似的疼個不住。

如玉自幼未在月事上吃過苦頭,漸漸腹如刀絞,忍痛喚來許媽,因她是生養過的,細問了些孕初期的症狀,越發肯定自己是懷孕了。她才入府五六天,就此乍乍乎乎喊懷孕自然不好,而張君又恰好不在,如玉無法,只得叫許媽往周昭院裡,去請個她院裡的婆子來瞧一瞧。

過不得片刻,許媽帶着個周昭院裡的婆子走了進來。這婆子見枕上伏着個女子,一頭烏髮披灑,透着微微汗氣。純白的薄紗睡衣,透着隱約玉白的膚色,待她翻過身來,她心中才是一聲咯蹬,暗道人人言二少爺人雖木呆,自外帶來的夫人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這美人果真名不虛傳,玉體橫陳嬌無力的樣子,便是婦人們看了都心動。

“都三更了,老奴未敢敲內院門,恰這李婆婆日常守在大少奶奶的倒座房,她常替府內僕婦們診脈的,不如少奶奶先叫她看看?”二公子在這府中沒什麼地位,他唯一的老僕也是夾着尾走路,連人家的內院門都不敢敲。

這李婆子接過這二少奶奶的手,翻指壓上脈,便見她亂髮下一雙圓圓的杏眼,十分戒備的掃了自己一眼。李婆子捉了兩捉道:“這怕是個喜脈!”

許媽已是一聲哎喲,樂的兩腿都軟了。李婆子心如鼓擂,收了手道:“許媽你在此守着,我去叫我們院裡那守在世子夫人身邊的帶下醫來爲二少奶奶細診,如何?”

所謂帶下醫者,顧名思議,診女子衣帶之下,便是女郎中,專診婦科的。周昭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丈夫隨御駕親征,爲統軍。她新婚又懷着身孕,這府中再無人能越過她的金貴,所以院中有位帶下醫隨時待命的。

未幾李婆子便帶來個年約三十左右的中年婦人,素面素衣,隨身還揹着藥箱。她屏息診完如玉兩手的脈,點頭道:“不是什麼喜脈,大約是二少奶奶這些日子貪了生冷,月例推遲了而已。我這裡恰有調經的丸藥,只拿水化開服下,不過半個時辰,腹痛即可止。”

如玉疼的實在厲害,估算了一下張君只怕還要明早才能回來,接過那丸藥並許媽手中的手,將藥送到了脣邊,忽而擡眉問這帶下醫:“大嫂七個月的身子,怕是已經很吃力了吧。”

帶下醫笑的極不自然:“暑熱天裡雙身子,吃力是自然的。”

周昭是二月初有的孕,如今也不過五個多月。如玉心中有些微鼓,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自己吃。”

李婆子帶着許媽媽先退了出去,帶下醫卻還在。如玉纔要鬆手,這帶下醫忽而撲了過來,直接將她嘴邊的丸藥壓入嘴中,一手掐上如玉的脖子,一手連連往裡頭塞着,悶聲,猙獰的臉色。如玉暗道這果真是要殺我的。她本力大,一腳橫掃出去,將那帶下醫踹翻於地,隨即兩口啐出丸藥,高聲叫道:“許媽,關門,快些關門。”

這帶下醫那知軟在牀上一個瘦伶伶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暴發力。她翻起來就往外跑,撞倒了正往進來跑的許媽,又撞飛那李婆子,直接衝着院門而去。

如玉腹痛無比,捂着肚子跑到廊下便忍不得,只覺得嘩啦啦一陣熱涌,兩腿一軟便坐到了地上。那帶下醫恰跑到院門上時,忽而夜空下明光一閃,她一聲尖叫,立在那地上卻是紋絲不動。

腹痛而腰痠,如玉覺得自己連坐都坐不住了,眼睜睜看着張誠自牆頭躍下,伸着雙手朝自己衝過來。她仍還覺得有些奇怪:那帶下醫怎的就紋絲不動了呢?

許媽與張誠皆去顧如玉了。那李婆子見帶下醫傻站在院門上還不肯走,過去拉她一把道:“此時不趁亂跑,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帶下醫兩眼閃着亮光,哼了一聲,卻仍是紋絲不動。李婆子趁着月光彎腰,接着倒抽一口冷氣,褲子一熱兩腿一軟,便坐到了地上。那帶下醫的兩隻腳上分別扎着兩把五寸長的梭子,皆沒腳面而入,牢牢扎入地下,將這帶下醫定死死釘牢在地上。

*

小腹酸而墜脹的痛。如玉連連往外哈着氣,扶着許媽的手站起來,只覺得嘩啦一陣熱涌,哎喲了一聲道:“許媽,這怕是不行了,你得趕緊找個郎中來。”

張誠自己伸手摸得一手血,怔在那裡,面色瞬時慘白。許媽叫道:“二少奶奶這是小產了!”

如玉方纔在牀上時就覺得自己可能要小產,此時連番鬧,知道要驚動這一府的人,扶着許媽的手往裡走着,吩咐張誠:“三少爺,不要讓那個李婆子跑了,帶下醫可是她帶來的。”

張誠回頭見門外已經涌來許多人,那李婆子猶還軟腳坐在地上,打橫抱起如玉。如玉沾血的手抵住張誠,顫聲道:“張欽越,我是你嫂子,人多眼雜的,你這是做什麼?”

她一頭濡溼的汗,脣都失血色,在他懷中狸貓一般打着顫,掙扎着想要下來。張誠閉眼定了定神,終是將如玉抱進臥室,替她掖好被子:“放心,我一定會查出來,看是誰在害你!”

一時各處燈火涌來,區氏、鄧姨娘,並蔡香晚等人都來了。張誠握了握那隻沾血的手,從區氏到四弟媳蔡香晚一個個掃過去,見她們皆是幸災樂禍的樣子,拎過那李婆子甩手一巴掌,問道:“誰叫你這麼幹的?”

李婆子兩目睜的滾圓,自當家主婦們臉上一個個掃過去,看到區氏時忽而放聲大哭:“夫人,夫人,千萬救救老奴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