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一想, 確實是這麼回事。桂花糖餡的油錘兒,咬開酥酥的外殼,甜甜的桂花餡兒漫上舌尖,滿口香甜。如玉心中有些酸澀, 暗道連姜璃珠也不過是爲了太子一系而盡命,實則也許並看不上張君, 果真全天下就只有我傻子似的喜歡他?
她道:“你替太子賣過命的,他登位,橫豎有你的好兒, 你便在太子面前說句好聽的,投誠於他又能怎的。”
張君輕輕搖頭:“不是我不肯投誠於他, 而是不能。我雖說養了三個月的傷終於活過來了,可明日上朝,才能決定是否能繼續活下去。
шшш▪ TTKдN▪ ¢ ○
我若今夜不拒姜璃珠, 明日上朝就是□□,皇上因失了寧王而心氣不定,他自己纔不過五十歲, 還想千秋萬代, 不想要什麼□□, 瑞王黨, 他想要我做個純臣, 只忠於他的純臣,所以他曾經纔會說我至純至性。
要知道當初趙蕩與趙鈺想破永國府,他是知情而默許的。我父親只領個虛職太尉, 大哥已死,老三因爲尚公主躲過一劫,老四閉門不出裝傻子,我唯有做他的純臣,才能躲得過去。永國一府在他眼中,其實已經破了。”
三打皇子,歸元帝還能放過張君,看上的就是他的直愣與傻氣。他惹了太子,與趙蕩結冤,還能繼續在朝堂上做事,就必須盡心盡力忠心於歸元帝,概因只要歸元帝一死,無論誰上位,他都得死。
要臣盡忠,就不能叫他有後路,張君不過是想繼續活下去,把姜璃珠扔出東門,也不過是爲替自己搏條生路而已。
如玉直起腰來,隔着炭盆去摸張君的臉,連連嘆道:“冤家,我可全指望着你過日子了,你將路走成這樣,萬一皇上要是那天不好了,咱們可怎麼辦?”
張君正了面色,握過如玉的手道:“路是人走出來的,你纔是真正的公主,卻屈身跟着我這個六親無靠的孤兒。
我縱使再艱難,也得替你走出條金玉輝煌的坦途來,叫你總有一天過的比公主還要尊貴,只要你能等得,好不好?”
天底下有什麼人能比公主還尊貴?
如玉聽了張君這話,心裡忽而一個機靈。無論歸元帝在位,還是新帝登基,無論那新帝是趙蕩還是趙宣,張震詐死之後,再難以名正言順的永國府世子身份重新活過來,除非……
張震其實是被皇帝膝下兩個皇子圍獵的,最後要不是張君千里單騎去救,肯定要死在中都,而且這件事兒,歸元帝非但知道,甚至默許了。
張震身爲統兵,在邊關賣力,皇帝卻在與西遼達成戰略結盟之後,便要將自己的兒子推上統兵之位,將他鳥盡弓藏,張震之怒,可想而知。
武將造反三天半。張君信誓耽耽承諾要給她比公主更高的尊貴,難道是想擁立張震,自己做個皇弟?
雖還未曾謀面,但對於張震,如玉心頭浮起一陣油然而生的崇敬之意。有那樣好的男人,周昭自然不會再將張君看在眼裡,只是張君與張震兄弟們瞞着周昭辦這樣大的事,果真殘忍無比。
但只要周昭能熬到做一國之母而母儀天下的那一天,其尊寵天下又有誰敵?要享無上的尊寵,也得擔受同樣的責任與痛苦,果真張君兄弟前路漫漫,周昭就還得繼續熬下去。
即便夫妻之間,即使隔牆無耳,有些話與事埋在心裡,永遠都不能張嘴說出來。如玉抿了口花雕,暖暖的燭光下一雙杏眼醉意朦朧,扣指一顆顆解着鎖釦:“好了,你回去吧,今夜我得宿在我這窩兒裡。”
侍疾的三個月,她託管家張喜和王婆自從未見過面的主家那兒買下了這幢院子,重新裝飾了一番。這小屋子裡如今也有拔步大牀,罩着榴花帶子紗帳,她起身將外衣掛入衣櫥,自牀上端了小佛桌下來,正卸着頭上簪環,回頭見張君還在炭盆前坐着,問道:“你竟不走?”
張君道:“我瞧着大嫂今兒對你臉色很不好,我走了之後,她可還是那樣?”
背過身的時候,如玉臉上那融融笑意兒便蕩然無存了。但出口還是柔柔的聲音:“她特意叫我入暖閣抱了會兒小囡囡,死了丈夫的婦人,心緒那裡能好得起來?我曉得分寸,你快走唄!”
她鋪好牀撒開了被子,聽得門咯吱一聲響,以爲張君終於走了,大鬆一口氣,轉身又自衣櫥中取了褙子出來披在肩上,轉身站到了窗前。
經了一場大病,腰瘦不勝衣,她踮腳拈了指檀香下來,引燃了插入那青花纏枝的小香爐中,坐在案前,一手托腮瞧着股子嫋嫋直上的青煙出神。
張君在撥步大牀的頂子上,直等到那支檀香燃盡,如玉一臉落寞的轉身,解衣,坐到牀前時,單腳勾檐是個倒吊蝙蝠,嬉皮笑臉叫道:“如玉!”
如玉一腦子的混沌,忽而見牀沿上倒掛一張臉,即便反應過來那是張君,也趁勢結結實實給了他兩腳,罵道:“天殺的,你竟如此嚇唬你老孃!”
趁着這個勢,如玉也正好佯怒變成個真翻了臉,抱起枕頭一通砸,直將個張君砸出門。四仰八叉躺在自己的窩裡自己的牀上,黑沉沉睡了一覺。
*
次日五更便起,一早入宮,直到親見龍顏,張君才知喪子之痛,不止張登一人熬不過,連歸元帝這樣雄才濤略的帝王,因爲一個兒子的死,頭髮鬍子白了大半,人也有些遲鈍,一雙吊梢三角眼中濁而昏黃,再無原來那股子精氣與敏銳。
他盯着在前三拜九叩的張君,伸手道:“過來,叫朕摸摸你!”
躺於病牀上三個月的人,縱使再年輕,肌膚都會失去原有的彈筋,轉而呈一股鬆軟之狀。張君是結結實實吃了三個月的素,又熬着照顧如玉,又幾乎沒有飛檐走壁過,從手到腳確實素綿綿是個生過大病的樣子。
自己將張君打成半死的兒子蹊蹺死於行軍途中,而張君一場大病卻緩了過來。歸元帝一生順遂,發還未白便要經葬子之痛,心中之痛,可想而知。但正如他所說,天子家天下爲家,爲了天下百姓,一朝臣工,他也得強撐下去。
他鬆了張君的手,轉身回到御案後坐了,說道:“聽聞當初你於秦州私娶一寡婦,到如今還未記入族譜,但卻爲了她,連平南寧府的三孫姑娘都給抱扔到門外了,可有此事?”
張君隨即便直挺挺跪到了地上,答曰:“回皇上,確實有。”
歸元帝笑了笑:“你與去了的寧王兩番打架,也是爲了那寡婦?”
張君爲了周昭而動手打趙鈺,歸元帝在聽趙蕩提過背後隱情之後,並不驚奇。男人麼,活着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個心愛的女人,睡上兩回,再生一窩孩子,許多人生來並沒有什麼大志向,之所以能成就大業,時勢而已。
但爲了一個鄉下寡婦而與皇子打架,無論張君還是那寡婦,都叫皇帝生了幾分好奇。
張君輕聲糾正道:“回皇上,她是臣的妻子,臣不死,她便不能稱寡婦。”
歸元帝聞之一笑:“是朕說的不對。不過你做的很好,身爲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就算不得是個男人。”
總算,他沒有順着那個寡婦追問下去,興趣也就止於此了。張君心底裡大鬆一口氣,着皇帝親自見過一回,他這個病了三個月的人,總算能繼續活下去了。
*
姜璃珠被張君扔出府東門後,在外抽抽噎噎哭了片刻,還是叫永國府的兩個門房捉弄着又扶回了靜心齋。
正月十六的早晨,終於樂了一日的區氏重回悲傷,一想到最懂事最有出息的大兒子是因爲自己的錯失而死,胸口堆着塊磊哭都哭不出來,淚都悶在肚子裡,比之上一回初聞噩耗時更加痛苦,連眼睛都不肯睜開,不敢面對這可怕的事實。
扈媽媽帶着丫頭們進來幾趟,見區氏一直睡的安穩,遂又退了出去。如此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早起的姜璃珠親自端了盆帕進去伺候區氏梳洗,梳洗罷後兩人轉到外一進的大榻上相對坐着用早點,纔將粥盛到碗裡,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
張登甩簾而入,指着區氏罵道:“你可還要臉?你可堪爲人/妻,堪爲人母?”
區氏無精打彩,連丈夫的怒氣都沒力氣頂了,擡眉問道:“我怎麼了?”
張登兩隻手從自己身上從上往下比着,比得半天忽而見姜璃珠回頭,對着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也不好再說下流之言,甩打着簾子,轉身又走了。
區氏手中的勺子忽而落到桌上,再濺到地上,嘩啦啦摔成了三瓣。她道:“不好,你姑奶奶去了何處?”
從昨夜就被忘掉的姜大家,區氏這會兒纔想了起來,一把推了膝蓋上所搭的狐皮褥子起身,下牀走了兩步便天旋地轉,直接一個仰倒,躺到了地上。
姜璃珠起身,圍着區氏走了一圈,看得一眼,停腳在她身邊欲扶不扶,忽而尖叫了一聲,待引來了扈媽媽等人,便於亂中轉身出了靜心齋。
*
姜大家老樹開花發新枝,人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要不經昨夜一回,還不知道自己果真能坐地吸土。她那先夫死了整整二十三年,但是這種事情又怎能忘。與張登相比,先夫簡直就是條蟲,而張登是條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龍。
整整一夜,他折騰到五更才睡。經這一回,姜大家才知自己前五十年,竟是白活了。
早起,張登望着被窩裡無比嬌羞的老婦人顯然也嚇壞了,不過好在怕驚到院裡伺候的婆子們,並未敢大鬧騰,起牀之後披了件袍子轉身便走。
張登一走,進來的便是如錦,這丫頭從來笑笑嘻嘻,面容平常之極,也不知道張登看上她什麼。
姜大家不知張登要怎麼安排自己,但怎麼都覺得一個貴妾之位該是有的,而如錦不過一個通房丫頭而已,爲了能於第一次就從氣勢上壓下如錦,她指着那一地的衣服道:“將那件衣服給我撿起來!”
如錦也有五個月的身子,她懷孕之後面容越發醜陋,此時面上浮着一層黑黃,厚厚一層子的斑。
她笑笑嘻嘻揀起姜大家那些衣物,一股腦兒抱起來,卻不往姜大家面前來,而是轉身抱着出門,到了慎德堂門外,將那褻衣褻褲等物一股腦兒晾到了門前一株株青松上。
慎德堂的幾個小婢女也跟了出來,大家七嘴八舌問道:“如錦姑娘,這些是誰的衣服,竟要拿到院外來晾。”
如錦仍還笑笑嘻嘻:“還能有誰?是咱們姜大家的,她是和悅公主的教習,昨夜也不知怎麼的,教習到老爺牀上去了,哎喲喲,你們瞧瞧,公主教習就是不一樣,這衣服上,嘖嘖!”
那褻褲上還有精斑點點,一羣小丫頭們一臉的好奇,如錦問道:“怎麼樣,要不要進去看看,那不穿衣服的公主教習,她究竟長個什麼樣子?”
她率着一羣小丫頭進了臥室,見姜大家正赤身裸體找着遮物,喝道:“將這屋子裡但凡布的東西全給我收起來,一會兒咱們請了夫人過來,叫夫人來看看,她家的教習光明正大在這裡偷漢了。”
這屋子裡如錦便是主母,幾個小丫頭們聽了,連拉帶扯一邊臊皮着姜大家,一邊就往外扯窗簾幔帳等物。姜大家光着屁股,撕這個奪那個,五十歲的人了,老臉上殘脂舊粉一個勁的往下掉着,偷了一夜的情,哭都哭不出來。
*
人一生的變幻莫測,便在於此。昨兒夜裡區氏還在給二兒子謀劃更好的前程,爲此不惜動用一府之力,只求能將他困在慎德堂,與姜璃珠來個歡好。誰知事未辦成,還讓個年過五十的老婦給自己戴了頂綠帽。
她早起時便胸悶不已,方纔姜璃珠出門之後咯了幾口黑血,太醫來診過,說是急毒攻心的症狀。
如玉如今是能理事的大媳婦,一聽了這事兒便急忙趕往靜心齋,一路上叫來管家娘子,吩咐道:“往外院叫了老爺進來,另,將靜心齋所有的人都給我叫回去,一個都不準亂走!“
過不得片刻,張登便從外院急急趕進了靜心齋。他進門便聞得一股腥臭之氣,旁邊再無人相侍,唯一個如玉再兼一個扈媽媽,扈媽媽捧盆如玉拍背,區氏正歪躺着往外咯血。
張登問道:“早起還好好兒的,這又是怎麼了?”
如玉簡單說過早起區氏生病的經過,指着西次間道:“早起伏侍過母親的幾個人,如今皆在那屋裡坐着,父親要審,即刻過去審她們便是,若有人下毒,總在她們幾個裡頭。”
張登摔簾子進了西次間,姜璃珠滿臉淚珠先就站了起來,委委屈屈叫道:“姨父!”
張登環視一圈,見如錦不在,轉身出了靜心齋,疾步衝進慎德堂,恰碰上如錦挺着個肚子,笑笑嘻嘻正在羞辱姜大家。他上前一巴掌道:“你果真是異想天開,竟荒唐到投毒害主母,今兒看我不打死你。”
如錦尖叫一聲,捂着臉下意識叫道:“老爺,奴婢沒有!”
姜大家趁着這個亂兒,總算胡亂套得兩件衣服,一溜煙兒出了永國府,僱頂轎子跑了。
張登將如錦扯出來,扯進書房罵道:“你們恆安一府被誅時,你纔在襁褓之中,我千辛萬苦找盡人海茫茫,將你從人販子那裡贖回來,養在府中,這些年出進都帶着你,一心一意信任你,你就這樣回報我?”
如錦大哭搖頭,跪在張登膝邊道:“老爺,奴婢真的沒有,您是奴婢的父親,也是奴婢的丈夫,奴婢曾經是不知天高地厚有過一點非分之想,可自打上一回您罵過奴婢,奴婢那點心思就全沒了。
夫人答應將奴婢的兒子記爲嫡出,奴婢便一心一意伺候着她,全然沒有想害她的意思。”
張登自幼將個如錦帶在身邊,知她待自己忠心耿耿,所以不會像張君一樣懷疑她是否投靠了某位皇子親王,要從府中掀起內亂。自從當夜如玉在竹外軒的側室中提醒過張登以後,張登將如錦狠狠收拾過一回,轉而趕到區氏身邊,恰是要收她妄圖作主母的野心。
如錦生的醜,又懷了身孕,還失了寵。區氏因她鬥倒鄧姨娘之功,也答應將她的孩子記在自己名下,所以這些日子來如錦纔會一直忠心耿耿的服侍區氏。她不期張登會如此待自己,攀着張登的腿叫道:“老爺,您得信奴婢這一回,夫人的毒,真的不是奴婢下的。”
“來人,將她給我鎖到柴房去,查不清楚是誰害夫人,就不準放她出來。”張登冷冷吩咐完,轉身便要走。
對於這個醜婢,他依賴大過於愛,否則也不會在當初竹外軒的事發之後,將她送到靜心齋去。如錦還要往上撲,張登忽而一個甩腿,結果不知怎的一腳揣到她肚子上,如錦一聲悶哼,便倒在牆角大櫃上,仰靠着直流眼淚。
張登甩手出了慎德堂,便迎上如玉在門外站着。她道:“父親可是責備如錦了?”
“這些日子要辛苦你,當起永國府的家來。”張登見着如玉,總算氣順了一點,也知這是兒媳婦,不敢過於親暱,低聲道:“上一回的事情,我代如錦向你賠個不是。”
如玉見張登轉身要走,往前趕了兩步提醒道:“父親,此事過於蹊蹺,您不如再好好查問查問,看究竟是不是如錦姑娘下的毒,如此一句來龍去脈都不問就將她鎖起來,反而放了姜大家和姜姑娘,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張登道:“你不必再說,我知道是如錦乾的。她想做永國府的國夫人,不是一天兩天,想治死你母親,也不是一天兩天。我也不要她的命,鎖在柴房裡冷上兩天再做決斷。”
靜心齋一個丫頭急匆匆跑來,連聲叫道:“老爺,二少奶奶,夫人怕是不好了,你們快些兒趕去看看唄。”
如玉和張登俱是急奔,進了區氏臥室,便見鄧姨娘抱着個糊滿枕頭的黑血,扈媽媽正在替區氏擦面,顯然方纔她又吐血了。
區氏吐過一回之後人似乎清醒了不少,遠遠伸着手,張登將手遞過去,她握了握卻又鬆開,直到如玉將手遞過去,便使力將如玉拉坐到了自己身側。
她顯然非常疲憊,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藥端了進來,喝兩口又要吐,如玉一直手叫區氏握着,與鄧姨娘幾個哄着替她喂藥,拍背,接嘔吐物,整整忙了半天,直到張君急匆匆走進來,才知道這一天眼看就要過完了。
太醫重又來診脈,診過之後也不避諱病人,直接對張君父子三人說道:“人不行了,準備後事吧。”
別人猶還可,鄧姨娘先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扈媽媽喝道:“人還未死,你哭什麼哭?”
鄧姨娘抽抽噎噎道:“我的誠兒也想見他母親一面,老爺,您將誠兒放出來,叫他看夫人一眼,好不好?”
張登點了點頭,鄧姨娘小腳溜煙兒的跑了,順着這個巧宗兒,張誠的禁足恰也就能解了。
那樣強勢一個婦人,自懷了胎之後胖的像頭熊一樣,如今自己既中了毒,肚子裡那個肯定也保不住了。張登憶及兩人這些年來吵過的架,絆過的嘴,其實總是在乎對方的,只是她不夠溫柔,而他也太不能容納,人生最好的三十年,用在相互對抗上,如今果真她要死了,他心頭的難過與不捨,無法形容。
可區氏顯然不想見他,一直握着如玉的手不肯鬆開。張登以爲區氏是要休息,才起身出去,區氏立即便睜開了眼睛。此時張誠也來了,率先跪到了地上,張君也直挺挺跪到在地,張仕隨後。
三個清清瘦瘦,才二十出頭的年青男子,皆是喊她做母親的。
區氏一眼掃過去,遠遠見周昭與蔡香晚也在,以目光示意她們過來。周昭雖怕小囡囡過了病氣,卻也抱了過來,與蔡香晚兩個湊到了牀前。區氏另伸了一隻手出來,蔡香晚便握了過來,顫聲叫道:“母親!”
人之將死,其言也哀。區氏應了一聲,脣角滲出一抹黑血,遠遠望着周昭說道:“雨棠,娘對不起你!”
她說的嘶聲裂喉,血一直往外涌着。周昭不明究裡,抱孩子遠遠坐在牀腳,一手摸上區氏的腳握在手中捏了捏,安慰她道:“母親,媳婦在了。”
區氏再憶及大兒子之死,毒擊心臟,萬箭穿心,斜眼去看張君,嘆道:“娘要去見你大哥了,娘不能叫他一人孤苦伶仃的過,娘得去陪他了。”
要說區氏能忽而痛及攻心,全在於張君昨夜言語相刺。
張君萬不期自己一言能將母親打擊成這個樣子,忽而一抽,兩眼通紅的往外飈着悶淚,往前膝行了兩步,又不能當衆說大哥還活着。眼看着昔日剛強無比的母親要一屍兩命,再憶及自己幼時她操過的那些心,哭過的那些眼淚,閉上眼淚無聲往外迸着。
區氏也知自己大限將臨,將三個兒子再深深掃得一眼,仰起頭話卻是對如玉說的:“我的兒,萬事不要指望你爹。你們往後就是沒孃的孩子了,兄弟要和睦,不準吵架。”
這話,聽起來就好像是孩子們小的時候,爲孃的勸總愛打架的兄弟一般。張仕忍不住起身撲進了暖閣,在裡面抽噎去了。張誠鬍子拉茬,行銷骨立的跪着,張君只是默默飈淚。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一直在嘗試讓情節快起來,所以你們曉得的,我又刪了很多,但是怎麼說了,牽一髮而動全身,情節不能改,我只能盡力讓文字精減再精減一點,一個字一個字的扣,希望能把廢字全扣掉。
明天的一章開始,咱們着手挑大嫂這顆從少年時候就埋在張君腰上的青春痘!
不過怎麼說了,大嫂其實也挺可憐的,死了丈夫,還是被兩個蠢兄弟害死的,她已經很有涵養了。
張君兄弟空有野心,永國一府人心不齊,什麼事都做不成。
區氏死的挺冤,但說實話,像她這種偏心偏到肋條外的老孃,纔是兄弟們不合的根源。
如玉會讓他們兄弟團結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