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幾個僕婦急匆匆的跑進廳堂,打斷了秦夫人和一羣丫頭的說笑熱鬧。
“什麼?十三回來了?”秦夫人問道,帶着幾分驚喜,又不滿,“什麼先生啊,把人關在家裡讀書…肯定讀書讀累了吧…”
說着又笑着起身。
“快,快,我們瞧瞧他累成什麼樣。”
丫頭們都笑起來。
“不是,不是,夫人,十三公子沒回家來,去陳家了。”僕婦忙說道。
秦夫人愣了下。
“去陳家做什麼?”她問道,“什麼時候他跟陳家走的這麼近了?”
“夫人,不是走得近,是去鬧事了。”僕婦焦急說道,“小廝剛跑來報的,此時只怕人已經道陳家,夫人您快點去。”
鬧事?
秦夫人用扇子掩嘴,看身邊的丫頭。
“十三竟然會上別人家門鬧事了?”她笑道。
僕婦跺腳。
“夫人,您別鬧了。”她們喊道。
“好了,說吧怎麼回事?”秦夫人笑道,絲毫沒有擔心,“反正我家十三肯定不會有錯。”
“具體也沒說清,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是成娘子病了,然後好像是跟陳家有關,公子就去質問了。”僕婦們說道。
秦夫人神情一驚。
“程娘子病了?”她問道。
僕婦們點頭。
“病了兩天了,好像是昏迷不醒。”她們說道。
“哎呀我的天,怎麼一點消息也沒聽到,怪不得十三急了。”秦夫人點頭說道。一面忙起身。“走。走,我們快去。”
僕婦們忙擁着她向外走。
“….夫人還用告訴老爺一聲嗎?”她們一邊問道,“..讓老爺一起去…”
“這種事要老爺去做什麼?她一個姑娘家的,又病着,男人怎麼能去。”秦夫人說道。
姑娘家?
僕婦們愣了下。
“夫人,我們是去陳家嗎?”她們問道。
“我們去陳家幹什麼?十三不是已經去了,我們去看程娘子。”秦夫人說道,看着僕婦反而對她們的問題很不解。
僕婦們瞪大眼一臉驚愕。
去程娘子家?
“夫..夫人。那陳家,陳家…”她們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哦,陳家哪裡..”秦夫人略一沉吟,點點頭。
對對,陳家那裡是要緊的事啊。
僕婦們看着她。
“十三畢竟是一個人,又年紀小…”秦夫人點點頭,伸手指着說道,“去告訴老爺,萬一十三鬧不過,他這當爹的就得上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僕婦們瞪眼愕然。
難道不是攔着。而是不僅讓十三公子去陳家鬧事,還要老爺也去嗎?
就因爲一個程娘子?
“當然是爲了程娘子。”
陳家。陳紹的書房裡,秦十三郎含笑說道。
“陳大人,你打算給個什麼交代?”
陳紹面色驚愕,驚的是程嬌娘竟然病了,且是看了他送去的信之後,愕的是來上門問罪的不是周家的人,而是這個少年郎。
但,也沒什麼愕的,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少年郎吧….
從劉校理到這次的逃兵事件,看似無意,卻恰到好處的有他的行跡。
“她病的如何?大夫可請了?”陳紹起身說道,一面喊人備車,“叫上夫人,我們快去。”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秦十三郎打斷他說道。
“十三郎,你這話什麼意思?”陳紹皺眉說道。
“那封信,是你故意要給她的是不是?”秦十三郎冷笑問道。
“那封信不是我給她,是她的故人要給的,我不給纔是錯。”陳紹說道。
“故人,誰知道是你的故人還是誰的故人。”秦十三郎說道,看着陳紹,“她本癡傻痊癒,心智尚且不全,記不得過往,你偏偏去給她找什麼故人,陳大人,你知道夢遊之症嗎?”
陳紹微微皺眉。
“夢遊之人,旁人見到了決不能大喊大叫,而是要避開,或者順着意思,一旦失聲喊叫驚醒夢遊的人,那人便會因爲突然醒來驚到神智混亂。”秦十三郎繼續說道,看着陳紹,“程娘子她如今就像夢遊之人,不知過往迷迷瞪瞪,你突然跳出來,對她大喊一聲你是誰,就好像對一個正常人迎頭一棒,她能承受得了嗎?”
原來如此啊,竟然如此啊,陳紹神情複雜的嘆口氣。
“十三郎,故人是真的,那封信,我們真不知道寫的是什麼,只想找到她的故人,可能還是師父,所以只顧高興了,想她也會高興,疏忽了這個…”他說道這裡,再次嘆氣,搖頭,“真沒想會是這樣…”
“大人無心之失,這結果倒也十分歡喜吧?”秦十三郎淡淡笑道。
“十三郎,你是晚輩,我不與你計較。”陳紹神情沉沉,說道,“我陳紹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問心無愧,也不懼你肆意揣測。”
“那陳大人,知道我惡意揣測你什麼?”秦十三郎看着他,帶着幾分嘲諷笑道。
陳紹神情微微一頓。
“她治好了你家老太爺,卻又沒有依靠你家,很快就在京城站穩了腳,那些妄圖奪去她產業的人,死的死殘的殘,從潑皮到劉校理,讓大人你驚訝了很多次,你驚訝的同時,心裡也隱隱有了幾分顧忌吧…這樣一個小娘子,殺人於無形之中,真的是讓人不得不戒備啊,後來,終於,輪到你了…”秦十三郎看着他說道。
他的語速緩緩,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隨着他的娓娓道來,那些過去的事似乎在陳紹眼前又一一閃過。
“….誰也沒想到。你與高通事爭執許久的事。竟然會這樣的告終。躊躇滿志結果莫名其妙不情不願,而這一切,大約是由於這個小娘子跑去跟原本置身事外的張江州先生一席話造就的,這樣一個人,一句話就能壞了你們這麼多人籌劃許久的事,多少人因爲她壞了身家性命和前程,這樣的人,是有些很可怕吧。”秦十三郎微微一笑道。“這樣的人,如果突然得了病,昏迷不醒,你的心裡,是不是稍微鬆了口氣呢?”
一聲書卷擊打几案的響聲陡然而起。
外間站立的小廝們紛紛的再次避開。
“小人之心!”陳紹怒聲喝道,“我陳紹行的端立得正,怕你這小兒惡意揣測嗎?”
秦十三郎看着他沒有說話,拱拱手轉身就走。
“這麼說,這件事,果然是你們私下做的。”陳紹的聲音在後響起。
秦十三郎停下腳回頭看他。
“其實。我不僅會私下做一些事,大人。如果程娘子,有個好歹,你很快就看到,我明面上,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是怎麼做一些事的。”他微微一笑說道。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陳紹在室內面色沉沉,又搖頭,又嘆口氣。
“這小兒!”他說道,一面起身,“快備車。”
門外侍立的小廝應聲是忙跑去了,陳紹也沒停留急匆匆走出書房向內院而去。
婢女是在陳家門前遇到出門的秦十三郎,見到他,婢女愣了下。
“這是那封信嗎?”秦十三郎開口問道。
“你,怎麼知道?”婢女驚訝問道,低頭看手裡抓着的信。
秦十三郎伸手拿過,打開看了一刻。
“我告訴你們,有事了去找我的小廝,爲什麼不去?”他問道。
這少年郎不似往日那般神情清雅煦煦,而是沉沉。
婢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以後有事去周家也行,週六郎走時留下的小廝還在門前,你們跟他說也一樣,他會告訴我。”秦十三郎點點頭也不用她回答,將信塞給婢女,擡腳邁步。
婢女哦了聲,看了看陳家的門,又看看秦十三郎。
“回去伺候你家娘子,或者料理好店鋪,其他的事,有我。”秦十三郎頭也沒回的說道,一面翻身上馬,不待婢女說話催馬疾馳而去。
婢女轉過身哎哎幾聲,看着這少年郎已經跑遠了。
“我今日來是想跟娘子說一聲,我近日因爲跟隨新請的先生讀書,常常不在家,娘子如果有事找我的話,讓人去我家門上說就行,我已經叮囑他們了。”
少年郎曾經的話在耳邊響起。
如果輕鬆隨意的一句話,原來也是真的啊。
婢女吐了口氣,擡頭看了看陳家的門庭,哼了聲轉身大步離開了。
客棧裡,王十七郎的僕從疾步而進。
“公子,公子,不好了。”
正悶悶不樂的王十七郎更加沒好氣。
“我是不好了,就要死了。”他喊道。
“公子,不是你要死了,是那個程家娘子要死了。”王家僕從喊道。
什麼?
王十七郎坐直身子,其他隨從也站過來。
“你說什麼胡話呢?好好的,她死什麼死?”他問道。
“是,我剛纔去和她說咱們後日走的事,卻被攔在外邊,來了好些人,說是病了,什麼病能鬧得人來人往的,還攔着不讓我進。”隨從急急說道,“肯定是了不得的大病了。”
病了?那就可以不走了?
王十七郎大喜跳起來。
“快,我去看看。”他說道。
“公子,你不能去,病者忌諱。”年長的隨從忙攔着,神情凝重,伸手指了指一個隨從,“你去看看怎麼回事,問清到底是什麼病。”
那隨從應聲是。
“你好好看,真病了,咱們就等一等,可不能讓她帶病上路。”王十七郎囑咐道。
隨從再次應聲是。
古伯則在一旁暗自搖搖頭。
公子心裡打什麼主意他自然清楚,不過有些事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有些事卻不能。
那程家娘子要是真病了,那自然是決不能帶她上路,別說上路了,親事也必須作罷,反正這門親事本來就是哄公子玩呢,就沒打算正經過門,真病了倒也好,讓公子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