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去?去見劉玉昆嗎?
“去大夫人那裡拿二千貫。”程二夫人立刻對人說道。
僕婦應聲是立刻就去了,不多時就回來了。
“大夫人說沒錢。”她低着頭說道。
程二夫人的火氣便蹭的起來了。
“沒錢?錢都花哪裡去了?”
“這是賬冊,你可以看看花哪裡去了。”
程大夫人神情木然說道,一面將几案上的一個賬冊遞過來。
程二夫人冷笑不接。
“大嫂你當家呢,我們可不敢問。”
“不敢問錢花哪裡,卻敢伸手要錢。”程大夫人木然說道,“你以爲這個家我就那麼願意當?”
“大嫂,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應該說,富家你願意當,這個窮家你就不願意當。”程二夫人似笑非笑說道。
看,多伶牙俐齒啊,多會說啊。
程大夫人低下頭掩去滿眼的哀傷,打也打過了吵也吵過了,她現在累了。
“沒錢,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木然說道。
“沒錢?沒錢就拿東西去當!二爺的前程要緊,沒錢怎麼去求人?”程二夫人氣道。
內裡傳來一聲咳嗽。
“咳什麼咳,有病吃藥。”程二夫人沒好氣的說道。
“你!”程大夫人氣道,一面忙起身,“老爺..”
程大老爺拄着拐走出來了。
程二夫人坐着草草施禮,不情不願的喊了聲大老爺。
“求人不如求己。”程大老爺沒理會程二夫人的無禮,而是慢慢說道,“你去告訴二爺,不用找別人了,去找京裡他的女兒吧。”
程二夫人和程大夫人都有些驚訝。
“大老爺,你說什麼呢?”程二夫人問道,一面又笑了,“我知道。我們家嬌嬌有錢,但是哪裡有當爹花女兒的錢?”
程大夫人嗤聲笑了。
“以前也沒少花。”她說道。
“那是你們霸佔的!”程二夫人立刻豎眉,這種栽贓可不能認。
“行了,聽不懂我的話嗎?”程大老爺喝道。一頓柺杖,“她能有錢就能有人,沒有人她哪來的這麼大的本事!”
程二夫人還有些皺眉,門外有僕婦跑進來。
“二夫人,二老爺那邊來了好些人,說給祝賀。”她喊道。
祝賀?
程二夫人驚訝,這麼說事情又成了?怎麼回事?
“先前是錯了。”
程二老爺書房裡,坐着幾個眉笑顏開的男人,此時一個說道。
“這麼說不是惠州?”程二老爺帶着幾分狐疑問道。
“不是,是京城。”一個男人忙搶着說道。
“你們別逗我了。”程二老爺嗤聲說道。一面端起茶碗,“我怎麼可能去京城爲官?”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
“你也別瞞着我們了,你的義子名滿京城,又是立了大功,陛下肯定要封賞你的。雖然告書還沒到,但肯定已經被提上議程了。”一個笑道。
程二老爺一口茶噴出來。
“我的義子?”他顧不得擦拭水漬,驚訝問道。
“七個。”一個男人忙衝他伸出手指笑道。
還七個?開什麼玩笑!義子?以爲是種菜呢,扔下出一把冒出一堆來?
程二老爺瞪大眼。
來往的丫頭腳步匆匆,將茶捧進來廳堂裡來。
廳堂裡兩個老爺和兩個夫人都坐着,這已經是家裡很久沒有見到的場景了,而且還沒有大吵大鬧。都安安靜靜神情肅重,丫頭僕婦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了。
“….當時是滿街的人,就連五城兵馬司的人喝了咱家娘子的酒就開道護送呢…”
“…..從城裡到城外估算下來足有千衆人…”
“….放了好多煙花,比京城上元燈節放的還要多…”
廳中的人都聽呆了。
“太..胡鬧了!”程二老爺喊道。
“這得花多少錢啊。”程大夫人和程二夫人則驚訝失聲。
喊完了妯娌兩個對視一眼,大約是太久沒有這樣意見統一了,都有些不習慣。看了一眼各自轉開頭。
“…不就是幾個幫工嘛..還什麼義兄…”程二夫人嘀咕說道,“安葬了就不錯了。”
程大老爺倒是笑了。
“這果然是她能幹出的事。”他說道,看着那個從官府裡打聽消息回來的管事,“後來是不是鬧大了?”
管事忙忙的點頭。
“是啊,鬧大了。先是一位姓盧的官員以此爲由擅發馬遞將彈劾奏章呈給皇帝,皇帝大怒將其下獄,府衙裡又派人去查封了咱家娘子的店,結果民衆就亂了說官府朝廷做賊心虛欺壓冤屈,說咱家娘子那幾個義兄果然是被冤枉了….”他急急的說道,一面說還一面頭皮發麻,“後來御史臺就把咱家娘子抓進去了…”
御史臺!
“我爲官快要二十年了,還沒往御史臺走過呢,沒想到女兒倒比老子先進去了。”程二老爺喃喃說道,說罷又醍醐灌頂,重重的一拍膝頭,發出清脆的響聲。
“原來是因爲她!”
程二老爺喊道。
“上頭!出了這種事,上頭沒把我一併綁去御史臺,還讓我去海州,已經算是開了天恩了!”
一面說一面渾身冷戰。
都是因爲她!都是因爲這個掃把星!就算不在眼前也照樣會害他!
砰的一聲悶響,緊接着是程二老爺的痛呼。
“大哥你幹什麼?”他用手捂着額頭,一臉氣憤的喊道。
程二夫人也回過神忙叫着撲過去,拉開他的手一看,程二老爺的額頭被砸出一個包,頓時哭天搶地的喊起來。
外邊站着的僕婦丫頭露出早知道會這樣終於正常了的神情。
“你長點腦子行不行?”程大老爺喝道,“都吃過多少次虧了,還福禍不分!因爲她你沒升官?要真因爲如此,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因爲她你沒升官,那現在一羣人跑來恭維討好你,又是因爲什麼?”
程二老爺被喊的愣愣。
是啊….
因爲什麼?
“最後娘子贏了。陛下給了恩賜是不是?”程大老爺不再理會程二老爺,看向那管事問道。
管事忙忙的點頭。
“是,追封了那幾個人的官,那個彈劾的官員也放出來了。西北一個大官姜文元也被調職了。”他說道,“後來那個義兄還給皇帝獻上了一架弓弩,皇帝親賜名伸臂弓,送到西北打仗,立下了大功勞….”
程二老爺聽的再次呆住了。
“果然,果然啊。”程大老爺喃喃感嘆,雖然早已經猜到結果,但真聽說出來,心裡還是翻江倒海的震撼。
那是西北的大將啊,那是京中的高官啊。那是皇帝是天家啊。
想當時在江州她爭嫁妝,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出面,不是一個管事就是一個丫頭在應對,還以爲是她一個女子家因爲拋頭露面而羞慚,所以躲着不見人。
現在想來。哪裡是因爲羞慚,分明是不值當,在人家眼裡他們連個人物都算不上。
程大老爺搖頭笑了,一臉的自嘲。
廳中的其他人也終於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追封了那幾個人的官…又西北立了大功…”程二老爺說道。
又想起適才那幾個同僚說的話。
去京城做官…
“哈。”他忍不住跳起來,“我的封贈也要來了啊!”
程二夫人也反應過來了,一臉激動的也站起來。
“老爺,你可熬出頭了。”她喊道。一面又有些慌慌轉身,“就要去京城了,哎呀,這,這好些要收拾…”
“還收拾什麼,她在那裡呢。難道還讓你我沒地方住?”程二老爺哼聲說道,“終於不算是白養她一場了。”
京城可是有三個店鋪呢還是日進斗金的店鋪。
在這江州嫁妝鋪子田產都被那曹管事一手把持,藉着程嬌娘不在一手遮天,要是到了京城,那可就是不一樣了。
日日守着。又是一家人,怎麼也得幫幫忙。
程家的人不能用,這裡的人都是這老大夫婦的人。
前些日子,孃家的大嫂捎話好幾次,要幫襯一下,帶幾個孃家子侄過去到鋪子裡幫忙,正是一舉兩得。
帶誰去呢?
又要過年了…
去京城怎麼也得新做些衣裳吧,也不用,到京城再做更好。
哎呀真是忙死了。
念及如此,程二夫人一刻也坐不住了,火燒火燎的拉着程二老爺走了。
廳堂裡安靜下來,只剩下程大老爺和程大夫人坐着,地上滾着一隻茶碗,證明適才這裡真的發生過什麼事。
“老爺,這是真的啊?”程大夫人一臉不可置信問道,“那傻兒真的連皇帝都見了?”
程大老爺搖搖頭。
“我覺得事情不太對。”他說道。
程大夫人頓時緊張起來。
“是假的吧?根本就不可能的。”她連連說道。
程大老爺回過神瞪她一眼。
“怎麼是假的?一個兩個的是謠傳,三個四個,官府裡上下都說的真真的,還能是假的嗎?”他說道,一面吐口氣,“我是說覺得二郎去京城升官的事不太對。”
“怎麼不對?她既然做出那樣的事,陛下也認了她的功勞,有功她一個未婚的女子家沒有辦法封賞,那就只能封賞她的父母親長了。”程大夫人鬆口氣,又嘆口氣,嘴角浮現一絲笑,“說不定,戈娘也能被追封呢。”
程大老爺依舊搖頭。
“話雖然這麼說,可是我們聽到的就已經夠起起伏伏的兇險了,她這一次的確是贏了,但想必惹下的麻煩也不少。”他說道,“我總覺得不踏實。”
“老爺你多想了,京城還有周家在呢。”程大夫人說道。
程大老爺沉吟一刻。
“來人,喚四郎來。”他揚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