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幾個內侍低頭進來,看着坐在天子臥榻邊的皇后。
那日朝堂上被太后指着斥罵無德,又要皇后搬出天子寢宮,但對於斥罵不曾反駁半句的皇后卻堅決強硬的拒絕了。
“本宮是皇帝冊封的皇后,除非廢后,沒有人能讓本宮離開皇帝左右。”
廢后?
太后倒是恨不得立刻廢了她,但廢后又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太后果然叫了朝臣來商議,但叫的五個人三個拒絕進後宮,進來的二人又打着哈哈說如今要緊之事是立儲。
你們後宮女人們的破事我們才懶得管,尤其是如今大家都明知太后和皇后勢不兩立撕破了臉,女人撕破臉時說的話做的事能當回事嗎?不撕破臉時說話做事還有失偏頗呢,朝臣也跟着鬧,那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太后氣得跳腳但又無奈。
“娘娘,太后又招了朝議。”內侍說道。
皇后笑了笑,帶着幾分不在意。
“去聽聽,這次說的什麼。”她說道。
經上次一事,皇后在宮中奪回了部分掌控,看着內侍應聲而去,在另一邊給皇帝擦手的安妃擡頭。
“娘娘,太后如果非要朝臣廢后呢?”她問道。
“除非皇帝醒來同意。”皇后說道,一面看着面前昏睡的皇帝。
安妃也看過去。
“娘娘,要是陛下醒來知道咱們做過的事,肯定要廢后的。”她壓低聲音湊到皇后耳邊說道。
皇后笑了笑。
“醒不過來了。”她說道。
安妃一驚轉頭看她。
“娘娘,你的意思是…”她壓低聲音說道,伸手在脖子處做了一個抹刀的動作。
皇后呸了聲。
“本宮就是死在你前頭,也能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她喝道。
安妃怔了下,旋即帶着幾分好奇。
“娘娘,臣妾是怎麼死的?”
“蠢死的!”
“可是娘娘,臣妾是真不知道嘛,太醫們不是說陛下病情沒有惡化嘛。”
“沒有惡化,又沒有說就能醒來,況且陛下要是還能醒,那程娘子是絕不會進宮來的。”
讓朝臣意外的是,這次太后並沒有說立儲的事,而是要給平王追封。
當然也有朝臣再次請示立太子的事,但太后態度平和,並沒有罵也沒有哭,而是用那種老婦人失去親人卻又隱忍堅強的神態語調拒絕了。
“都是哀家的皇孫,死者爲大,請先讓哀家安葬了長孫再論他事可好?”
將心比心,誰能再對這樣一個老人糾纏不休,朝堂難得順暢的進行下去,雖然在給平王的追封諡號上有些小小的爭議,原因是因爲平王死的方式,但因爲程嬌娘在人前演示過引雷,所以那些惡的諡號還是被否決了,在這一點上朝臣們並沒有過多糾纏。
最終平王諡號懷惠,輟朝三日以示哀悼。
一間茶室裡,陳紹邁步進去,內裡已經有人坐着正在吃茶。
“如今國事紛亂,我跟大人你也就不客套了。”高凌波放下茶碗說道,“陳大人你身受陛下所託,一心報聖恩開盛世,我又何嘗不是?”
陳紹嗤聲笑了下,坐下來沒有說話。
“我當時受的可是先帝所託。”高凌波豎眉說道。
“所以你就可以把這朝中變成你的家天下嗎?”陳紹亦是豎眉說道。
二人豎眉相對一刻。
“我今日不是和你說這個的。”高凌波說道,放下茶碗,將一張紙推過來。
陳紹皺眉。
“什麼?”他問道。
“我是絕對不能看着陛下的帝統旁落,你我二人就不要再爭了。”高凌波說道,“我辭官,攜家眷歸故里,還有這些人,都是我的人,你可以把他們外放,另選賢能,一定要扶持慶王登位。”
陳紹皺眉打開這張紙,面色不由驚訝又有些怒意。
沒想到高凌波竟然安插了這麼多人手!其中竟然還有好幾個他熟悉的一直認爲是自己人的!
“人人都在說如果這麼做會百姓怨憤民生困苦,說的煞有介事,事情發生了嗎?說的義憤填膺,到底不過是爲了他們自己,誰爲天子,做事的還不是你我等人,只要你我心正不偏,盡心竭力,怎麼會出現司馬二帝的時局?怎麼會出現民生怨苦?天下相似的事和人比比即是,難道造成的結果就會一樣嗎?同樣的人做同樣的事,還能不同呢。”
高凌波鄭重說道。
“說選這個好,選那個不好,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正確的選擇,正確與否,還是看選了之後人怎麼去做。”
“做清明之臣,還是做弄權之臣,爲清明之政,還是爲亂局之政,都是人在做。”
“我們這些官員,與其說爲百姓說話,還不如說是利用百姓民意爲自己說話,不過是各自爲了各自的理念,都是論說,誰又能保證誰的就對?”
“百姓,這時候扯出百姓來了,與其說是怕百姓苦,還不是怕自己在這場時局中撈不到好處,佔不到好位子?”
陳紹面色陰沉。
“那只是你的想法。”他冷聲說道。
高凌波哈哈笑了,點點頭。
“沒錯,這就是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讓我高家永遠是皇帝的外戚!”他說道,一面站起身來,“陳大人,告辭了。”
說罷再沒有多言一句擡腳而去。
茶室中安靜下來,陳紹拿着手中的那張紙沉吟一刻,最終收了起來。
回到家中還沒坐下又接到宮裡的太后傳召,這一次陳紹遲疑一下,奉召。
太后是在天子寢宮見陳紹。
“皇后你且退下。”太后說道。
皇后端正施禮,並沒有多說話,轉身退了出去。
“陳大人,你看一看陛下。”太后說道,坐在皇帝臥榻前。
陳紹擡腳上前,看着臥榻上安靜而臥的男人,眼圈不由發紅。
“陛下對子嗣是如何的在意,你也是很清楚的吧。”
太后繼續說道,聲音顫顫。
陳紹點點頭。
是啊,曾經有一次陛下還失態在他面前流淚,說不想絕後。
“不想絕後,不想將來受他人的香火供奉,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子嗣,自己的兒孫,流着他的骨血的兒孫。”
“陳大人,他們都在說,慶王不適合爲帝,過繼是最適合,是最好的。”
“陳大人,老身不明白,他們認爲這是最好的到底是對誰最好的?陳大人,你拍着心口說一說,如果陛下此時清醒着,他會同意過繼嗎?”
當然不會…
陳紹默然,看着臥榻上的皇帝,擡袖子掩面。
看着陳紹如此,太后吐了口氣,現在該說出最重要的一句話了。
“還有,陳大人。”她放緩語氣,“他們嚷着過繼宗室,可有想過,將來慶王的子嗣該如何自處?”
慶王的子嗣?
陳紹霍然看過來。
“慶王不是先天愚癡,大家都忘了嗎?慶王他小時聰慧無比,可是連平王都比不上的。”太后說道,說到這裡眼中也忍不住流淚。
是啊,陳紹有些悵然,眼前似乎浮現了那個小皇子。
過去多久了呢,那個曾經可愛的小皇子的形容都模糊了,但那得體的禮儀舉止,與陛下應答的聰慧機靈都逐一在眼前浮現。
“他只是後天受傷才這樣的,那他生養下來的孩子,難道也會癡傻嗎?”太后接着說道。
“娘娘,你是說慶王他還能?”他驚訝問道。
太后點點頭,一面擡頭喚太醫,一個太醫低頭疾步進來。
“慶王如今十一歲了。”太醫低頭說道,“臣等看過了,能人事。”
能人事!
陳紹神情變幻。
側殿裡,看着低下頭的內侍,皇后的神情沉沉。
能人事……
……….
“….這下可不妙了….慶王還能生兒子呢…..”
“….誰說一定生兒子?萬一生女兒呢…”
咚的一聲響,將門砸開,屋內的說笑聲頓時就停了。
“誰啊!”屋內的幾個學子們憤怒的看過來,帶看清門口站着的人,頓時神情駭然。
高小官人抱臂站在門口,斜眉吊眼的看着他們,身旁的親隨虎視眈眈,握拳躍躍欲試。
“說什麼呢笑的這樣開心?”高小官人慢悠悠說道,“說出來讓大家都開心一下。”
屋中幾個學子面色灰白,要是別人也就罷了,當着高家的面嘲笑慶王,那可是惹大禍了。
“沒,沒什麼。”一個學子顫顫說道,雙腿很明顯的在發抖。
“一羣慫貨!”
高小官人冷笑一聲,擡腳走開了。
“說起來我倒是挺佩服程家那個小子的,雖然惹人厭,但也多少有些膽氣。”
“小官人容人肚量。”親隨們齊聲稱讚道。
看着高小官人走開,屋子裡的士子們立刻涌出來。
“快走快走。”
“不過,高小官人都敢出來逛德勝樓了,說明這件事已經能塵埃落定了。”
大家低聲議論着急慌慌的走了。
“姐姐。”
春靈忽的停下腳。
“我忘了拿琴譜了。”
“春靈,你怎麼丟三落四的。”另一個婢女抱怨道。
走在前方的朱小娘子停下腳。
“去吧。”她說道。
春靈應聲是調頭就跑,這邊朱小娘子擡腳邁步繼續前行,還沒走兩步就聽得身後春靈的叫聲。
“…..你他孃的眼瞎了,往哪裡撞!”
爲首的親隨罵道,打了一巴掌還不過癮,擡腳向眼前跪倒的春靈踹去。
春靈叫着求饒卻不敢躲,閉上眼白着臉等待這一腳。
“小官人手下留情。”
朱小娘子喊道。
聽到這聲音,帶着幾分不耐煩的高小官人皺眉看過來,見迎面疾步而來的女子。
那親隨的腳已經踹到春靈身上,春靈叫了一聲跌倒。
“高小官人。”朱小娘子疾步近前,站定在春靈身邊,屈身施禮,“奴向你賠罪。”
高小官人看着她,眯眼笑了。
“原來是朱小娘子啊。”他慢悠悠說道,“你這個賠罪,我可擔不起,該是我向你賠罪纔是,請你多在你的恩主面前美眼幾句,可別讓雷劈了我。”
朱小娘子還沒說話,一旁的門被拉開了。
“高十四,你胡說什麼呢!”
秦弧站在門邊,豎眉說道。
高小官人看着他有些意外。
“真是巧了,秦十三,你也在這裡呢?”他問道,目光看秦弧身後,屋子裡散座這七八個年輕人,挑了挑眉,“不知道你這邊又說什麼開心事呢?”
秦弧神情沉沉。
“要進來聽聽嗎?”他說道。
高小官人看着他一刻,嘿嘿笑了。
“我就知道,秦十三你不是糊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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