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佑不由得愣住,她一直以爲自己是雙親的負擔,因此只恨不得早一日離開了事,也省得讓他們一天天的愁眉不展,可現在聽了沐雲瑤的話,卻覺得眼眶陣陣發酸,眼淚止不住的想往外掉:“期盼?哪怕像
我這樣病病殃殃,能捱過一日算一日,他們也是期盼的嗎?”
“當然!”沐雲瑤語氣堅定的說道,“哪有父母雙親不期盼自己的孩子呢?”如若不然,她孃親上一世也不會爲了她而死……蘇佑手指漸漸收緊,眼淚滴滴嗒嗒的落在她拿着的那張佛經上,她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多少時日可待了,恐怕會讓雙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如此的話還不如表現的疏離、尖銳一些,這樣,等自己真正離開的時
候,雙親纔不會太過心疼。
沐雲瑤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伸手將自己抄寫的那張佛經抽了出來:“看看你,我本來要抄寫的東西就夠多了,還來這裡添亂。”
蘇佑瞪大了眼睛,憤憤不平的看着沐雲瑤:“我都傷心成這樣了,難道你不安慰我一下嗎?”
沐雲瑤微微挑了挑眉:“你答應讓我幫你吃的果子都沒有送過來,這會兒還來這裡讓我安慰你,哪有這樣的道理?”
被她這樣一打岔,方纔的傷心被打斷,這會兒眼淚直接止住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性子比我還乖張。”
“你若是想聽好聽的話,那就趕緊回去找二舅母,她歷來是會哄你的,前些日子來這裡玩,還和我孃親說起了你小時候的趣事。”
蘇佑眼睛瞪得更大,不知道是期盼還是害羞,臉頰微微泛紅:“我孃親都說什麼?”“她說你小時候性子最是沉穩,而且耐心極好,也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了她一根頭髮,偏生要用那根頭髮去栓盒子裡的珍珠,結果還真讓你把珍珠給拴上了,滴溜溜的拎着一串到處走,問你做什麼,就說要給
孃親拴個鏈子,誰讓你撒手都不聽,有珍珠掉下來就蹲在地上,再次慢悠悠地栓回去,好玩的緊。”
“珍珠怎麼可能用頭髮拴住,我纔沒有那麼傻,肯定是你說謊哄我!”
“你若不信,自己去問問二舅母就是了,我何必哄你玩?”沐雲瑤笑着回道。
蘇佑連忙站起身來就想向外走,可是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將沐雲瑤手中的那張佛經搶了過去:“既然是我幫你弄壞的,那明日就再補上一張給你。我……我先走了。”
望着蘇佑匆忙離開的模樣,沐雲瑤忍不住笑了一聲,坐到桌案後面繼續抄寫佛經。
不多會兒,蘇清端着銀耳蓮子羹走進來:“剛剛聽說蘇佑來了,怎麼沒留她多玩一會兒?”
“小孩子家家的心性不穩,在這裡待了一會兒就說想二舅母了,直接轉身離開了。”
“想必是你說了什麼吧?”蘇清忍不住微笑,“你的性子看着容易讓人親近,可真正能夠讓你放到心裡的不多,而一旦讓你放在心裡的,必定能夠周全的爲對方打算,我看你對待蘇佑就很是不錯。”沐雲瑤站起身來,靠在蘇清身邊語氣帶着一絲感慨的意味:“讓孃親發現了,我也不知道怎麼的,每次看到蘇佑總覺得不忍心,再者說,她的性子也是個單純的,對我沒有什麼壞心思,如果不是這樣,就算
是她再可憐,我也不會多看一眼的。”蘇清撫了撫沐雲瑤的髮絲:“孃親覺得這樣就很好,你的身邊不僅僅是有孃親,還應該有許多人,如今你接納了你義父、義母,對錦蘭、錦巧她們也是極爲寬和,但是這些遠遠不夠,你還需要有自己的朋友
,有能夠互相支撐的夥伴,今後還應該有照顧你,伴你白頭的夫君……總之,孃親希望你越來越好,比這世間的任何人都好。”
聽到蘇清言語之中說到夫君二字,沐雲瑤腦海中驟然想起昨天晚上出現在硃砂丹桂之下的鉞王,而後整個人愣在原地。怎麼會想起他來?
蘇清說完之後,沒有等到沐雲瑤的回話,不由的轉頭望過去,便看到她臉頰微紅的模樣:“瑤兒,你想到了什麼?”
“我……”沐雲瑤驟然回神,連忙搖頭的,“什麼也沒想,就是覺得孃親說的挺有道理的。”
“真的什麼都沒想?”
“真的,我自然不會欺騙孃親。”肯定是因爲鉞王昨天出現的太過突然了,再加上那晚月色太美,擾亂了她的思緒,如若不然,她不會胡思亂想的。
蘇清看她這個模樣,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我聽錦蘭說了,你需要抄寫很多佛經,孃親認識的字不多,幫不上你什麼忙,就只能做些好吃的,好好的犒勞你一下,有什麼事情及時告訴我,知道了嗎?”
“嗯,孃親放心,我記住了。”
另一邊,蘇佑匆匆忙忙的回到西院,剛進門就看到二夫人迎了出來:“佑兒怎麼走的這麼匆忙,看你的額頭都冒汗了,臉色也白得厲害,可需要孃親叫大夫來幫你瞧瞧?”
蘇佑搖了搖頭,微微地咬着下脣,神色極爲不自在:“母親……我小時候用頭髮栓過珍珠嗎?”
二夫人一愣,不由得笑開:“你這是又聽誰說了什麼?”
“是沐雲瑤告訴我的,她說上次你和姑姑聊天,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說我小時候耐心極好,會用頭髮拴住珍珠。”二夫人笑意更深:“是啊,你的確是這樣做過,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你手上拎着的一串珍珠,簡直哭笑不得,你把拴住的那一串珠子送到孃親的手邊,說是要給孃親佩戴,當時我心中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
蘇佑神色更加彆扭:“母親,你覺得我麻煩嗎?”二夫人正想着過去的事情發笑,聽到這句話連忙回過神來,搖頭說道:“我疼愛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覺得你麻煩?”她好不容易纔生下這個孩子,把她當眼珠子疼都不夠,就算是每天提心吊膽、受盡苦楚
,也是甘之如飴的。
蘇佑眼眶微微發紅,想到之前沐雲瑤說過的話,強忍着心中的不自在,上前挽住二夫人的手臂:“沐雲瑤的孃親會親自動手給她做東西,我也想吃孃親做的東西。”
二夫人一愣,心中驟然發酸,立刻紅了眼眶:“好,你想要吃什麼,孃親都給你做!”這幾年來,蘇佑的病情日漸加重,性子也就越發的乖張桀驁,哪怕是面對她這個孃親,動不動的就會發火,彷彿渾身長滿了刺,不管是誰靠近,都會扎得別人鮮血淋漓,像今日這樣柔軟的模樣,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