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手指猛的一顫，擡頭驚疑不定的望着沐雲瑤：“可是……太醫說，出出汗對佑兒有好處……”
沐雲瑤微微一笑，目光坦然的和二夫人對視：“那太醫幫蘇佑姐姐治了這麼多年，姐姐的狀況改善的多嗎？”
二夫人緩緩的握緊拳心，眼神晃動的越發厲害：“我請了不少大夫，他們都說……”
“二舅母身處在深宅後院之中，應該瞭解，不論是什麼人，都懂得明哲保身這個道理，太醫確定了的事情，普通大夫即便是看出來了，會貿然反駁嗎？”
“雲……雲瑤，”二夫人的臉色刷的一聲白了下來，如果……如果沐雲瑤說的是真的，那麼這麼長時間以來，她自覺是爲了女兒好，實際上都是在害她嗎，“雲瑤，你懂醫術？你說的都是真的？”沐雲瑤伸手將蘇佑身上的後被拉開一點，而後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讓房間中的味道散去：“蘇佑姐姐是底子差，但這麼多年調補下來，應該多少讓底子厚實了一些，可她卻偏生越補越弱，難道二舅母就
沒有想過其中有什麼緣由嗎？”
二夫人看着沐雲瑤的動作，腳步略微躊躇了半晌，卻是沒有再開口阻攔：“我……我去拿一牀薄一點的被子來。”見她信了自己，沐雲瑤脣角帶上了些許笑意，上前摸了摸蘇佑的額頭：“二舅母再讓人準備一些熱水吧，蘇佑姐姐出了一身的汗，穿着溼透的中衣，必定極爲不舒服，還是略微的擦洗一下，換身乾爽的衣裳
好。”
二夫人點點頭，而後腳步略顯踉蹌的走了出去，過了大約一刻鐘，才親自抱着被子走了進來。出去一趟，她的神色明顯比之前鎮定了不少，不過眼圈微微發紅，彷彿是哭過。
不多時，便有熱水擡了進來，二夫人讓侍女們退下去，親自動手幫蘇佑擦洗。沐雲瑤從旁協助，看着二夫人嫺熟的動作，想來她沒少這樣照顧蘇佑。這也是爲什麼沐雲瑤敢在二夫人面前暴露自己會醫術的原因，蘇佑的身體底子壞成這樣，即便是把太醫院的院正叫過來，把人救回來的把握也不會比她大多少。只要二夫人想讓蘇佑多活一段時間，就必定
不會把她會醫術的事情暴露出去。幫蘇佑擦洗完換好乾淨的衣衫，二夫人鬆了口氣，拿過被子輕輕地幫她蓋好：“雲瑤，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爲什麼你會懂醫術，但我在這裡向你發誓，只要你能竭力救治蘇佑，我必定拼盡全力來報
答你！”
“二舅母不必如此，蘇佑姐姐對我頗爲照顧，能幫忙的話，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只是……”沐雲瑤神色帶着一些遲疑。
二夫人連忙開口：“請你放心，你出手救治佑兒的事情我必定守口如瓶，中間需要什麼藥材我都會想辦法弄來，這一次你前去秋獵就放心的將蘇清妹妹留在府中，保證你回來的時候，蘇清妹妹毫髮無損。”
沐雲瑤搖搖頭：“我想說的並不是這個，不過二舅母能有這樣的心思，雲瑤感激不盡。”
“那你方纔面色帶着遲疑，可是有什麼擔憂的？”關係到蘇佑，二夫人總是往壞處去想，見沐雲瑤否認，神色更顯急切。
“二舅母可有想過，爲什麼蘇佑姐姐的狀況會差到今天的地步？”
“我當初懷着蘇佑的時候便胎像不穩，從有孕之初到生產一直都是吃着藥熬過來的，好不容易盼到孩子降生，沒想到她生出來便體弱多病，能養到現在，全靠整日裡提心吊膽……”
二夫人說着，忽然止住了話頭，看着沐雲瑤帶着笑意的神色，她的心中彷彿有重重迷霧被吹散，露出泥濘黑沉、血跡斑駁的真相，“雲瑤，你是不是意有所指？”沐雲瑤輕輕的按着蘇佑的手腕，仔細的幫她把脈：“其實小孩子看着脆弱，但是就像是田裡的莊稼，幼苗的時候可能經歷過乾旱、水澇，長得萎黃一些，可只要後來精心的照顧，也一樣能夠茁壯起來，長得
與那些好苗子無異。”
“那爲什麼……爲什麼我的佑兒……”二夫人渾身微微的發着顫，因爲心中的猜測太過駭人，讓她緊張得脣角不由自主的抽動，話都有些說不利索，“雲瑤，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沐雲瑤將蘇佑的手腕放入錦被中蓋好，示意二夫人到了外間：“不瞞二舅母，之前和蘇佑姐姐接觸的時候，我無意中幫她把了脈，她之所以這樣弱，先天不足底子差是一方面，還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後天沒
有好好調養，雖然吃了不少的補藥，但真正能夠補到身體裡的卻很少，反倒是因爲喝多了藥，積留下來不少藥毒，使得她本就脆弱的身體越發不堪重負。”
“藥毒？”二夫人微微瞪大眼睛，緊緊的抓住沐雲瑤的手，“你說的都是真的？”
沐雲瑤點點頭：“既然我都將自己會醫術的事情暴露了出來，自然是想竭力保住蘇佑姐姐安然無恙，我希望二舅母能相信我說的話，以後按照我的叮囑來幫蘇佑姐姐調養身體。”
二夫人咬了咬牙，重重地點點頭：“好，我信你，從今天開始，你說怎麼調養，就怎麼調養！”
“既然這樣，方纔給蘇佑姐姐喝的藥就不要再用了。湯藥裡面有一味半夏，是沒有經過炮製的，生半夏帶毒，普通人吃下去都受不住，更不要說蘇佑姐姐了。”“半夏……”久病成良醫，二夫人也是知道半夏這味藥的，之前前來幫蘇佑看診的大夫還說過，因爲她有咳嗽積痰的毛病，這纔在藥裡放了一味姜半夏，用於鎮咳化痰，“雲瑤，你真的沒有看錯嗎？我……我
不是不信你，而是生半夏有毒是個大夫就知道……”
“我能確認藥中的確含有生半夏，二舅母若是不信的話，可以讓人找了藥渣，扮做普通人拿着到藥行之中詢問，一驗便知。”“爲什麼……那些藥材都是買了上好的，爲什麼會有生半夏混在其中？”二夫人竭力的壓着心中的怒火，此時聲音都有些嘶啞了，眼中光芒混亂隱隱的有恨意流出，“蘇佑只是一個女孩子，身體又差、樣貌也
不算太出挑，難道府裡還有人容不下她嗎？”沐雲瑤微微的垂下眼眸：“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