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寧昭昭去給秦皇后請安。
秦皇后面上倒是有些魂不守舍的,道:“哎,昨天那丫頭……”
“她不走,我也是不會放過她的。”
只聽齊綴一邊大聲道,一邊進了門。
秦皇后詫異地道:“綴郡主何出此言?”
“娘娘啊,您也別惦記着她那張假臉了,顏氏的削骨術,出神入化呢。”齊綴說着就坐在了秦皇后身邊。
秦皇后十分震驚,道:“她那張臉是假的?”
“可不是麼?而且這人最是面甜心苦不過了。想當年,跑到我跟前兒來故意挑釁,惹了我生氣,然後再去找攝政王來幫她出頭的事情啊,她不知道做過多少呢。”
這時候連寧昭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她偏過臉道陸:“哦,還有這麼回事?”
“那年我才十六……新寡”,她笑了笑,道,“那小賤人上來就問我既然是個寡婦爲什麼還出來到處晃悠。被我一巴掌就打出去了。”
以齊綴的性格,這的確是她的標準反應了。
“然後呢?”寧昭昭問。
“然後?然後你夫君就來了唄。她抱着你夫君的腿說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我讓我下這個狠手。我說她罵我是寡婦。她還說她不知道,她只是隨便問問。”
齊綴看了寧昭昭一眼,笑道:“我看見她那副樣子就噁心,當然還是要打她的。剛撲過去,你的好夫君就把我的腦袋按到了旁邊的蓮花缸裡,差點沒溺死。”
秦皇后:“……”
寧昭昭:“……”
齊綴幽幽道:“總之她就是這麼一個人吧,你們二位也是見過世面的了,若是被她給騙了,可就太不值當了。”
寧昭昭想起昨天和齊綴吵的那幾句嘴,她說話雖然不好聽,但還真沒有什麼大錯。
顏清沅的態度卻很詭異……
寧昭昭皺了皺眉,別開臉沒吭聲。
齊綴見目的達到,便也不多話,退了開去。
……
下午的時候聽說顏念平求見,寧昭昭抱着孩子想了想,便道:“不見。”
顏念平卻很快出現在門口,道:“殿下怎的這般絕情?纔多久功夫沒瞧見,就開始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寧昭昭倒也不隱藏自己的想法,很直接地道:“我哪裡知道你還有多少個好妹妹在等着我。”
顏念平不跟她客氣,坐在了她下座,道:“這該怎麼說呢,她來的時候,我可是攔着她的。”
“那我沒看出來,我就聽她說,是你讓她過來住的。”
“一點小伎倆罷了。大多數男人聽了,也只覺得是矜持罷了。她很是知道怎麼把握這個分寸。”
寧昭昭“哼”了一聲,道:“你們顏氏能人不少,行了吧?你到底上門來幹什麼的?”
顏念平無奈地道:“那自然不是來找你吵架的啊。我來求你件事兒。”
“什麼事?”
“顏家人的日子很不好過。”他低聲道。
寧昭昭不吭聲。
當初顏清沅把族人剔除,是因爲顏氏族人凋零,實在是折損不起了。可是顏氏懷疑他別有用心。
到了現在,顏氏進京,出了事以後無功傍身,果然就顯得顏清沅當初是別有用心。
失去了顏清沅的庇護,顏氏無論走到哪兒也擡不起頭來,人人都問他們,你們有什麼功勞?
“你總得給條活路吧。”顏念平道。
寧昭昭有些煩躁地道:“當初王爺在破落成這樣的京城裡也劃拉出了他們的一畝三分地,還帶着朝臣親自去迎,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若不是他們貪得無厭,又何至於此?”
顏念平無奈地道:“是個人,恐怕都會多心吧……”
寧昭昭忍不住就笑了,道:“是啊,是個人都是要多心的。像我外祖父,基本上王爺指哪打哪。王爺早就把削藩掛在嘴邊上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安撫他的,他竟就是信了,愣是沒多心呢。如今你們是無寸功傍身,我外祖父卻是功高蓋主。誰比誰的日子好過啊。”
生殺大權都在顏清沅手裡。他要舉刀端王也無處可逃。可端王鬧了這麼噁心的事情出來麼?
“端王不一樣,端王是蓋世英雄……”顏念平低聲道。
“你若是來求我,就求錯人了。顏氏綁了我的兒子,顏雅婷給我下了毒,還把我兒子的臉都捏青了。你說說看,我怎麼可能會幫顏氏說話。”
顏念平就不吭聲了。
寧昭昭又道:“再則,求我也沒用,我說話做不得主的。”
聽到這話,顏念平實在沒忍住,低聲笑了起來。
他心想,都知道你是個禍水,只有你自己覺得自己是個賢妻。
寧昭昭一臉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顏念平正了容,才道:“主子抓了齊川,打算於菜口凌遲,以震懾榮王逆軍。”
寧昭昭驚了一驚。
顏念平有些懇求地道:“他們是表兄弟,你真打算眼睜睜地看着?齊川也是顏氏女子的遺脈,而且是除了我主子以外唯一的遺脈。若是真走到那一步,主子是打算和顏氏徹底撕破臉了麼?我祖父恐怕就是觸柱而死,也不會妥協的。”
他仔細觀察寧昭昭的臉色,然後道:“實在沒必要鬧成這樣。”
寧昭昭顰眉,道:“可,他不會聽我的。”
“他會。就連謀逆之首,鎮遠侯,也因其子曾經救你性命而免去了凌遲之苦。他當衆宣的。”
這事兒寧昭昭倒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鎮遠侯府男丁和不少逆賊一起,分批被斬於菜市。當時是顏清沅親自監斬的。
宋家的兩個成年的兒子,一個是宋顧謹,一個是宋顧丞在逃。雖有搜捕令,但顏清沅倒並沒有下令強拿。
按理說,鎮遠侯是重罪之臣,理當凌遲。可是顏清沅當衆宣佈,因其子宋顧謹救回王妃有功,所以免去其凌遲之苦,給他一個體面。
刀過斬首,人頭落地。這就是他給宋家人的體面。
寧昭昭倒是聽說了當時菜市血污漫踝的血腥,但是那時候她忙着和顏清沅吵架……
此時聽顏念平提起,不知道爲什麼就哆嗦了一下,覺得周身有些寒氣。
顏念平低聲道:“殿下,你就勸一勸。齊川不能死。齊川若是一死,就坐實了主子對顏氏的不仁不義。”
“我不勸,他做事有他的分寸。”寧昭昭硬是扭開臉。
顏念平無奈地道:“你真縱着他……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那些血腥你沒有見過。”
寧昭昭不理他,心道老孃一不小心就要變成禍水了,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倒變成救世主了?
顏念平拖長了聲音:“殿下……”
寧昭昭一個激靈,頓時哭笑不得,道:“你從哪兒學來的,這麼嗲聲嗲氣的?”
顏念平訕笑了一聲,道:“殿下,您就聽我這一次吧。齊川不能殺。要怎麼折磨隨你們,但他不能殺。”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了起來打算告退。
可是臨走卻又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看了寧昭昭一眼。
寧昭昭罵了他一聲,站起來把孩子給了他。
那一瞬間顏念平非常欣喜,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感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肚子裡有交流,小瑜顯然非常喜歡他,態度熱絡得簡直不正常,拉着他的手哇哇叫,又主動爬過去親他的臉。
寧昭昭看得目瞪口呆。
顏念平激動得不行,眸中似水那般要化開了,抱着孩子逗了半天就是捨不得放下。
後來他輕輕撫平孩子的小手,捏在自己手心裡,低聲笑道:“怎麼會這麼喜人?”
寧昭昭沒好氣地道:“真那麼喜歡你自己不會去生一個?”
顏念平有些尷尬,看了她一眼,道:“殿下見笑了。”
小瑜捧着他的臉又親又咬的,把他逗得不行。
然後顏念平要走的時候就出事了。
小瑜竟然連老孃都不要了,扯着他的頭髮就不讓他走,還一邊哇哇大哭。
寧昭昭氣得不行,一邊努力想把孩子抱回來,哄了半天小瑜就是不肯鬆手。
這孩子笑的時候多,哭的時間極少,便是被人捏青了臉也沒有哭得這麼歇斯底里的。
後來眼看時辰不早了,顏念平也知道再待下去顏清沅就要回來了。無奈之下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小玉佩,塞給了小瑜。
小瑜握住了就不肯鬆手,一手還是緊緊抓着他的頭髮。
寧昭昭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把他抱了回來。
小瑜又嚎啕大哭。
寧昭昭被哭得心肝都皺成了一團,跺了跺腳,道:“你,你快走吧!”
顏念平回頭看了一眼,終於還是走了。
“那不是你老子啊,你這孩子怎麼就這樣呢,正經的老子也沒看你這麼捨不得。”她伸手要取孩子手裡的玉佩,可是孩子死活不鬆手。
母子連心,寧昭昭心疼得眼眶都紅了。
後來她把那塊小玉佩掛到了小瑜的脖子上。
這麼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撫着那塊玉佩,扁着嘴看着寧昭昭,眨巴眨巴着淚眼。
後來又像安撫他老孃似的靠在寧昭昭懷裡,一手抓着玉佩一手抓着她的衣襟。
寧昭昭哭笑不得。
小瑜這孩子十分獨立,從來沒見鬧過什麼人,好像跟誰也是可以的。會這樣……還真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