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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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摺子戲,第一齣是老王妃最愛的四郎探母。長公主懷玉同老王妃坐在首席,兩邊分別是丞相府錢夫人和其他勳貴人家的夫人。安氏坐的位置並不偏僻。因她是安平護國公的妹妹,又是縣主又是吏部郎中的妻子,也是勳貴人家之一。

只不過那些有着幾百年根基的勳貴人家照舊是瞧不上安氏的。不過王府三夫人鄧氏挨着安氏坐下,兩人有說有笑。說起來,安氏同鄭王府頗有淵源,只因少女時候的手帕之交正是王府三夫人鄧氏。

不同於長媳百里氏的大氣端莊,也不同於兒媳王氏的不苟言笑。鄧氏出身將門,活脫脫的信馬由繮。然而她又是個極會看顏色的人,總是逗得身邊人哈哈大笑,因此幾個兒媳當中,最討老王妃歡心的反倒是這個跳脫的鄧氏。

說起鄧氏與安氏的淵源,那也是一筆有趣的往事。當年安氏冒昧傾城,未出閣的鄧氏慕名好奇,曾女扮男裝上安氏經營的綢緞莊,意欲調戲安氏,沒想到非但沒有調戲成,反倒被安氏識破了女兒身,兩人因此就成了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一直到兩人雙雙出閣,那份情誼也沒有減淡分毫。

時過境遷,兩人湊在一起,談天的內容從當年的胭脂水粉到如今各自的兒女。鄧氏不由得打量起安氏身邊的一雙兒女,不由嘖嘖稱讚:“你這雙兒女品貌不凡。果然承了你的樣貌!”

白流蘇臉一紅,笑着稱道:“不敢,三小姐和五少爺纔是人中龍鳳呢!”這一句聽得鄧氏耳根子都軟了。笑說:“阿蘇的嘴還是那麼甜啊!”

說起來鄧氏也生的一副好樣貌。不同於安氏的婉媚,而是英氣逼人。她夫君鄭明道反倒生的俊秀。因之這夫妻二人的樣貌也是人中上佳,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叫人看了眼前一亮。

鄧氏令白流蘇倍感親切,因之兒時來鄭王府做客,鄧氏就頗喜逗弄自己,那時候她和三小姐鄭玉書還是很好的玩伴呢。說起鄭王府的第三代,倒是人丁興旺。三房兒媳膝下皆是兒女雙全。長房育有兩女兩男。二房和三房各有一兒一女。四個小姐分別是琴棋書畫,四個少爺依次是松柏竹嵐。

鄧氏忽的想起來什麼。忙對身後的嬤嬤道:“去把玉書、玉竹叫來。”嬤嬤點頭應了,便悄然退出去尋兩位小姐少爺。白流蘇不明所以,便靜靜聽着母親與鄧氏繼續說着家常。

因貴婦人們的席位一字排開,呈一個彎月的形狀正對着戲臺。白流蘇不能將其他人的神色看的仔細。索性就拿起桌上的芙蓉糕,小口小口的喂着澤言吃。突然一隻纖纖玉手就按住了白流蘇伸出去的手,銀鈴般的聲音從頭頂響起:“這位妹妹怎麼這般面熟哩?”

白流蘇聞聲,嘴角止不住微微揚起,這聲音過了五年了還是沒有變,依舊充滿靈氣,依舊動聽,讓人聽了不由自主的高興。她擡起頭來望着來人,眼光閃爍竟有些淚花。若說這世上除了親人還有誰掏心窩子的待她。恐怕便只有眼前這位女子了。

“阿蠻~”這一聲喊出來連白流蘇自己都驚訝了,沒想到她的聲音竟然如此哽咽。站在對面的鄭玉書也不由自主的紅了眼圈,賭氣的拍了下白流蘇的手背。罵道:“壞阿蘇,還是改不了口嗎?”

小時候白流蘇口齒不清,第一次見到鄭玉書又聽混了她的名字,竟把她當成了鄭玉畫,那時候鄭玉書氣的直接給了五歲的白流蘇一個爆慄,後來白流蘇便哭鬧着一直喚鄭玉書“阿蠻”。說她是野蠻人,兩人同她們的母親一樣。不打不相識。

白流蘇破涕爲笑道:“改不了了,阿蘇也不想改了。”一旁的五少爺鄭玉竹反倒比他姐姐沉穩許多,安慰說:“白姐姐,你走了以後姐姐還唸叨過你好多回呢。”

鄧氏和安氏看着小兒女們重逢的情狀,不由得動容。還是鄧氏拍了拍自家女兒,打發她帶着白流蘇跟白澤言一道去花園玩耍。鄭玉書欣喜的應了,牽着白流蘇的手就走在前頭。沉穩的鄭玉竹則牽着白澤言,跟在兩位姐姐的後頭。

安氏看着孩子們離去,回頭笑着對鄧氏說道:“這倆孩子,一個像你,一個像鄭三爺。”鄧氏也笑的一臉滿足,女孩活潑跳脫惹人喜愛,男孩沉穩內斂讓人放心。只可惜安氏的兒女同她的兒女年齡並不相稱,否則做成親家,親上加親便是錦上添花了。

話說白流蘇任由鄭玉書牽着,一路上聽她唧唧呱呱說了一長串,盡是上京的生活。鄭玉書初次見白澤言,不過澤言生的可愛,對鄭玉書提的問題都對答如流,很快兩個人便相熟起來。鄭玉竹帶着白澤言去花廳看畫,而鄭玉書牽着白流蘇來到花園裡的一處暖閣,閣外一池蓮荷開的正好,名門貴女們正在暖閣裡玩着投壺之類的閨中游戲,不亦樂乎。

此情此景太熟悉,白流蘇不由得想起幾年前那個月夜,她曾在鄭王府初次遇見阿央的場景,突然心中一動,很想去舊時地看上一看。然鄭玉書剛帶着白流蘇進來,屋裡的貴女們都停下了動作,朝向她們倆看去。

鄭玉書甜甜一笑道:“我同各位介紹下,這位是吏部郎中家的女兒白流蘇。”貴女們紛紛明白了過來,一一上前來見禮,白流蘇亦照着嬤嬤教過的規矩回禮。這時候鄭家嫡長女鄭玉琴帶着妹妹和表妹雲想容從內閣走了出來。

“三妹妹,什麼事這麼熱鬧?”

鄭玉書忙拖着白流蘇走到鄭玉琴身邊,又把方纔的話說了一次,末了還添了一句道:“大姐姐,你可記得她就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阿蘇呀。”

幾個姐妹瞭然的點了點頭,當年鄭玉書跟白流蘇玩的極好,幾個姐妹也有映像的。只不過當時爹孃都教導她們注重身份,莫要隨意與人來往。所以同白流蘇之間並不親近。如今白流蘇的身份和當年比起來,可就是雲泥之別了。

雲想容大眼睛直直盯着白流蘇,冷不等的問了一聲道:“你可是從燕北來的那位白流蘇?”

冷不丁被人問起,白流蘇微微有些驚訝,不由得打量起雲想容來。只見她穿着一身紅色的襖裙,襯得皮膚白皙明麗,丹鳳眼睛裡滿滿的生機,一股子天生的嬌貴從眸子裡散開。只是那副居高臨下的表情實在讓人不大歡喜。

鄭玉書看出了白流蘇的困惑,便解釋道:“這是我四姑姑家的長女雲想容,我的大表妹。”

未及鄭玉書說完,雲想容立刻說道:“我乃雲王府嫡女雲想容。”語氣中透着高傲,似乎還帶着些許敵對的意思。

白流蘇莫名的感受到了來自雲想容的敵對,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初次見面,爲何雲想容會如此。不過對方特地強調她雲王府嫡女的身份,就是爲了說明她比自己高貴。這種人寧願順着,也不必與她發生口角。

於是白流蘇十分明瞭的跟雲想容見禮。沒料到雲想容一側身避開了白流蘇的行禮。此刻衆人都看出來雲想容是故意對白流蘇不待見了。鄭玉書心中藏不住話,忙問道:“想容妹妹,你這是幹什麼?”

白流蘇不願惹得鄭玉書同姐妹爭執,便扯了扯鄭玉書的衣袖,示意她不必出頭。雲想容不理會鄭玉書的話,直直看向白流蘇,問道:“聽說你們這一路返京,是神王殿下一路護送回來的?”

白流蘇立刻聽出來話裡的酸意了。難怪第一次見面雲想容就要對自己充滿敵意。原來是少女懷春,不巧那良人正好是神王殿下。偏偏她回京的時候,的確跟隨着神王殿下的大軍一道回來的,難免外人會這麼看。

“怎敢勞動神王殿下護送,只不過我家舅舅同神王殿下同行,爹爹和我們又正好和舅舅同行罷了。”白流蘇幾句撇清關係。雲想容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轉身不理會白流蘇,自回了內閣。

鄭家幾個姐妹面面相覷,皆有些訕訕的。她們這位大表妹被四姑姑幾乎是寵上了天。這份高傲已經見怪不怪。鄭玉書忿忿道:“你看她是什麼態度!”轉頭連忙安慰白流蘇道:“阿蘇,我們不理她,我帶你去投壺玩。”

說完牽着白流蘇去了暖閣一角,和丞相府家的小姐們湊在一起玩起投壺來。白流蘇在心中長舒一口氣,不由得埋怨起龍千璽來,真是憑白受一份冤枉了。安靜站在一旁不語,看着鄭玉書屢投屢敗,到最後氣的鄭玉書丟了羽箭,氣鼓鼓的說:“今日這投壺也跟我做對!”

丞相府的幾個小姐臉色一正,都以爲鄭玉書是真的生氣了。欲言又止,投壺的動作也停下來了。白流蘇無奈的笑笑,知道鄭玉書並非是生別人的氣,而是生她自己的氣。趕緊上前一步岔開話題:“我走的時候你種下的那朵蘭花,如今還活着嗎?”

鄭玉書果然被白流蘇的問題吸引,眼睛亮亮的回答道:“當然還在了,現在它長得可好看了,我帶你去瞧瞧。”說完就牽着白流蘇朝門口走去。幾位丞相府的小姐朝着白流蘇投去感激的眼神,白流蘇淡笑的回以點頭,便跟着鄭玉書一起出來看她的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