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百福

64、百福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徐夫人帶着人回來說,聽雨堂的戲臺都整理好了,接着便領着衆家女眷去聽雨堂處看戲。

男賓們也酒過三巡,宋三爺自領着大家去前廳品今年春天的新茶,除此之外,杯盞之間總是有些男人之間的話要說的。

陳慕雪照舊挽着白流蘇一道走。剛到聽雨堂,徐夫人便拉着兩人走到佘老太君面前,將陳慕雪往前一送,笑道:“母親,這位便是刺史府家的陳大小姐。”

佘老太君眼前一亮,笑吟吟的揮了揮手道:“好個玲瓏的女娃娃,來~”老太君拍了拍身邊的木椅,竟是示意陳慕雪坐到她身邊來。

徐夫人心中一頓,接着淡笑依舊,若有似無的瞧了陳慕雪一眼,好個刺史府之女。白流蘇依舊被徐夫人牽着,正不知該如何的時候。

“這個女娃娃長得着實好看,怎麼瞧着面生的很?”一衆女眷本將目光集中在陳慕雪身上,今日她穿了一身桃色繡木蘭連襟綢裙,小巧的白玉簪和花帶顯得她嬌俏可愛。

只是忽然聽見老太君的聲音,又不由的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徐夫人身旁的女娃娃。一看才知道,這不就是徐夫人的關門弟子,白家三小姐麼。

這這一看,大家忍不住將兩個人對比起來。陳慕雪弱柳扶風,俏麗的就像三月裡的桃花,是讓人忍不住憐惜的。

可是再看白流蘇,雖然她今日只着了一件白底紅鯉的紗裙,外套了一件蠶絲透的半袖,可是那眉宇間的靈動和閃耀,讓人忍不住去看。墨色的大眼睛波瀾不驚,亭亭玉立,卻自成一道風景。

那些官宦人家的心裡暗暗點頭,這是不同於其他閨閣小姐的大家風範,不是一日可以養成的。

徐夫人彎脣一笑,看向白流蘇道:“你自己說與老太君聽。”座上的陳慕雪忍不住緊了緊手中的帕子,這份親暱的語氣,莫名讓她不悅。

白流蘇美目流轉,她知道徐夫人這是給她撐面子呢,不慌不忙的站定,徐徐婀娜行了個標準的福禮,溫聲軟語道:“見過老太君,晚輩是白家二房長女白流蘇,家中排行第三。蒙師父擡愛,有幸得來老太君壽宴。恭祝老太君壽與天齊、福如東海,”白流蘇頓了頓,又繼續道

“平安喜樂。”

說到這裡,佘老太君明顯亮了起來:“好個平安喜樂。”到了她這個年紀,一切名利都是虛浮的事情。唯有平安喜樂是人生在世最實在的願望。

佘老太君不知不覺瞧着白流蘇越發的歡喜,忍不住要逗逗這個小姑娘:“白家三丫頭可不能讓你一句吉祥話就糊弄過去了,你看今日登門的客人,哪個不比你有誠意。”

說完佘老太君故意瞧着白流蘇兩袖空空的,在場的夫人小姐們忙拿帕子捂着嘴輕笑。都知道老太君這是在逗那白流蘇。

白流蘇也不惱,淡淡擡眼看了看徐夫人,只見徐夫人轉身叫了青衣嬤嬤,把白流蘇那份賀禮從賓客的禮品當中挑了出來。

白流蘇從青衣嬤嬤手中取來精緻小巧的盒子,打開盒子,從中取出一條几近透明的絲絹帕子來。坐在佘老太君近處的夫人和小姐們瞧得真切,發覺那透明的絲絹上,竟用紅線繡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福”字。

白流蘇雙手拖了絲絹帕子送到老太君跟前,笑着解釋道:“流蘇愚鈍,不知該送什麼禮物好。便叫我弟弟寫下了一百個福字,再照着樣子用繡線拓了下來。”

“一百個壽字?”佘老太君微微驚訝,一旁的嬤嬤忙接過絲絹遞到老太太跟前。陳慕雪心中有些不平,自進了這聽雨堂以來,雖然老太君召她身邊伴坐,可是之後衆人的目光全在白流蘇身上,而自己就像透明人似地。

見佘老太君瞧着那絲絹表情深邃,便出聲道:“流蘇妹妹也真是,既是給老太君做壽的賀禮,怎可讓你那五歲的弟弟來寫福字?”言下之意,黃口小兒隨手塗得福字,有何誠意。

廳內幾個夫人一聽,也露出的不悅的神色,就連徐夫人的表情也不再那麼親厚了。白流蘇卻不接話,只是淡淡瞧着老太君,輕聲問道:“老太君以爲如何?”

老太君擡頭,表情有些不明不白,叫衆人猜不出喜怒。“這些福字真是你那五歲的弟弟寫的?”白流蘇微微點頭,表示默認。

陳慕雪心中一喜,白流蘇居然當着衆人的面認下了。徐夫人的臉從面無表情轉向陰沉,尷尬的看着老太君,歉疚道:“母親,都是媳婦管教不嚴,才叫徒弟如此胡鬧,母親莫要動氣,兒媳這就着她出去。”

言罷變朝白流蘇使眼色,示意她暫且退席。不料佘老太君卻揚聲道:“慢着!”衆人不解的看向佘老太君。

只見她對着那百福絲絹竟有些專注,喃喃道:“這百福字,用了百種筆法,縱然是清宵小時候,也到不了這個地步。白家三丫頭,你這個弟弟,並非池中物啊。”

“百種筆法?”“聽見沒,那丫頭方纔說她弟弟只有五歲!”

佘老太君身爲宋太傅的髮妻,年輕時也是名動一時的才女,她說的話衆人自然相信。想着那娃娃僅有五歲,而老太君還說宋清宵都比不得。不禁對這個小娃娃好奇起來。

白流蘇嘴角的微笑真正化開了,這次準備壽禮她想了很久,宋三爺公假在家的時間不長,她必須抓住這次機會,把弟弟送到宋家人的面前。

因此纔想了這個冒險的辦法,說到底還是澤言爭氣,要記住這百福字的百種筆法本就不容易,更何況要把每個福字都寫好。

聽到老太君如此誇耀弟弟,她心裡也是歡喜異常。佘老太君笑盈盈的吩咐道:“在我身邊給流蘇丫頭安個座,這百福字本就不易寫,要拓上這小小一方絲絹上,更是不易。”

徐夫人深深鬆了口氣,本以爲這個徒弟要給她惹禍了,誰知到最後大大給她長了臉面。宋家愛才,徐夫人聽得佘老太君這麼一說,不禁對白流蘇家那五歲的弟弟上了心。

眼下朝中局勢似有變化之象,她也想着替宋家多謀異士,好助宋家將來面臨困境的時候破局。正思索間,戲臺上的戲咿咿呀呀便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