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月橋

99、月橋

月下橋頭,白流蘇露出甜甜的笑容,提起裙子拾級而上,朝着那人奔去。長歡看的心驚,小姐是怎麼回事,怎能不顧體面朝着一個男人就飛奔而去,忙上前喊着要拉住自家小姐,卻被如風攔下。

如風心中嘆氣,長歡就是缺心眼啊,這當前的情狀擺明了就是舊友重逢嘛。像她們做丫頭的,只要在橋下把風守着就好。只是如風也沒有料到,原來自家小姐竟然和鬼算子是舊相識。

“我當你不記得我了。”未央展顏一笑,月下他的眉目容顏較之幾年前,又上了一層境界。白流蘇奔到橋上,跟着也笑了:“差一點就想不起來了,若不是此時此景,我就要錯過阿央了。”

天下可以直呼鬼算子名諱的不超過五人,平輩之中,龍千璽算第一個,白流蘇是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

白流蘇終於想起來那句“逆風如解意,何必紅燒雞”的意思來。五年前,她大喝一聲叫住了白髮少年,差點看的呆了。這時候奶孃呼喊她的聲音突然傳來,白流蘇一嚇,登登登端着小短腿跑到橋上,也不知哪裡來的傻勁,拉着白衣少年就跑。

白衣少年身子一震,眸間盡是殺意。卻在那溫熱的小手的柔軟裡悉數放了下來。任由那嬌白的小娃娃牽着自己,躲到一處假山下面,然後跟她一起屏住呼吸,看一個僕人打扮的婦人從橋上過去。

白衣少年這時纔有時間打量這個小娃娃,眼生的很,所以絕對不是貴族世家或是達官貴人家的子弟。膽敢這樣抓着自己的,她算是第二個了。第一個,是龍千璽。

白流蘇見奶孃走了,便放開了白衣少年,好奇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長的這般好看?”

他鳳目微轉,顧盼都是醉人的神情,淡淡開口:“你覺得我長的好看?我這一頭白髮,你不覺得我是怪物?”

小小的白流蘇努力搖了搖頭:“怎麼會,孃親說只要是仙人都是滿頭白髮,不管是年少還是年老,你是仙人嗎?”

白衣少年聞言一震,不由得彎下身子與白流蘇平視,認真看着她:“你說的可是真話?不許說謊!”

白流蘇急了,一臉鄭重的學着大人們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話,要是有半句假話,就罰我這輩子都吃不到紅燒雞了!”表情十分堅決,在六歲孩子眼裡,再沒有比沒得吃更嚴重的懲罰了。

白衣少年彎脣一笑,他聽見小娃娃的肚子非常應景的咕嚕起來。主動牽起她的手道:“我叫未央,走吧,帶你去吃燒雞。”

那年是白流蘇留在上京的最後一年,那夜她和一個叫未央的仙人成爲了好朋友,仙人帶她吃了很多好吃的。仙人說他很孤獨,大家都嘲笑他的白髮,只有自己不會笑她。

仙人還帶着她飛上了最高的閣樓,躺在屋頂上數天上的星星,騰空的時候,白流蘇覺得心都要飛起來了,雖然這友情只有一夜,可是那仙人跟她保證,他們還會再見面的。

如今,白流蘇是十一歲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而未央不再是一頭白髮,代之以如墨長髮,翩翩然玉樹臨風了。

兩人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之中,絲毫未曾察覺到對面的高樓穹頂,那帶着半面銀質面具的玄衣少年,迎風而立,滿眼倒映着白流蘇和衛央的影子,只是微抿的嘴脣泄露了他的情緒。月光下他的袍角隨風舞動,顯得愈發單薄和孤獨。

白流蘇站在橋上,好奇的打量如今的未央:“阿央,你的頭髮怎麼又黑了?”

換做是別人膽敢問起這樣的問題,未央一定會生氣。但是他知道阿蘇這麼問絕對沒有惡意。所以他回答道:“我後來遇到了神醫,就醫好了。”

白流蘇眨巴着晶亮的眸子,若有所悟。小時候她一直以爲阿央是個神仙,沒想到白髮是一種病症。不由得擔憂道:“那你可全好了?”

未央彎脣一笑,看的橋下的如風都心神一蕩,更別說站在未央面前的白流蘇了。她努力壓制住心中那悸動,可是兩頰紅暈到底是出賣了她。未央淡淡笑着,可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白流蘇。

她又怎麼知道這個樣子的自己,是這般令人心動。似此良辰美景,愈發襯得她膚如霜雪,面若白玉。一陣風來,吹亂了她的劉海,未央心神一蕩,忍不住想爲她撫平,剛伸出手才驚訝的察覺失禮,訕訕的收了回來。

兩個人突然就沒有話說了。未央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白流蘇的打扮來,疑惑的問道:“你今日怎麼做這幅打扮?”

白流蘇一愣,便尷尬道:“此事說來話長,以後若有機會再解釋吧。對了,阿央怎麼會來燕北?你莫不是在燕北有親戚?”

未央點點頭:“算是吧,我如今暫住在燕北龍氏的宅邸。”

聽到他提起龍氏,她有了映像,追問道:“可是白日裡奪得魁首的龍家?”

“對,就是你押寶的那一家。”

未央這話引起了兩個人的反應,一是樓頂的龍千璽,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白流蘇,沒想到她會把寶壓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個就是白流蘇本人了。她這才從喜悅中脫離出來,將未央上下打量,初次在鳳儀樓見面的時候,她就覺得他不普通了。

現在這穿着打扮和氣度,加上小時候未央能出現在鄭王府的後花園,白流蘇不得不對未央的身份探究起來:“阿央,你怎麼知道我押了哪支龍舟,難道白日裡官棚來的那位貴人,就是你?”

未央有些無奈的扯了扯脣角,看來瞞她是瞞不住了。

白流蘇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忙退後一步要對他行禮。不過未央的動作更快,白流蘇只覺得手臂傳來一道力量,便看見未央把自己扶了起來。

他一臉嚴肅的看着白流蘇道:“阿蘇,少年時你我不曾拘泥那些繁文縟節,如今重逢不易,我希望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未央不想白流蘇因爲身份的原因,將兩人生生扯遠。對岸打更的人路過,清揚的聲音提醒人們已經過了二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