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水田裡的氣氛變得詭異、凝重。

一時間兩邊的人都把目光凝聚在陸成丁和里正的身上,一個是年輕氣盛的陸氏新上任的族長;一個是慈眉善目的做了幾十年的里正。孰是孰非在村民的心裡都有自己的一杆秤。

陸氏雖說住在槐樹坡,但家族龐大,大小事務都有自家的族長處理,他們並沒有真正意義上服從過里正。

里正平日不過就負責傳達一些上邊的消息。河東的這些外姓村民,才真的歸里正管轄。

陸餘年在的時候,對里正是禮遇有加。兩人一直維持着良好的關係。在槐樹坡的名聲地位也是相等。

可陸餘年死後,陸成丁接任了族長,還風風光光的和縣令劉長生一同回到村裡。這件事在整個太平鎮都是轟動一時。但卻沒和里正打過招呼。

完全就當成了陸氏宗祠和縣令之間的事。

里正心裡怎麼會平衡,在官場上,里正連一個最下的品級都沒有。可在村子上,那可是名副其實的土皇帝。哪個村民家裡有個紅白喜事,不是先把里正擺到前頭。

縣令來槐樹坡這麼大的事,他連邊都沒沾上,心裡一直憋着一口氣。

這不,聽說陸家和郭家的人在窪塘地這邊起了衝突。里正首先想到的是怎麼殺殺陸成丁這個新任族長的銳氣,怎麼在槐樹坡重新樹立起威望。

窪塘地這一塊,當時是陸晚星朝陸餘年要求來的,這塊地正是河東河西兩塊地的分界。

路上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里正也知道郭家不佔理。但這件事,也沒有具體的規定。陸晚星用了上游的水,下游的水一定會少。

都是靠天吃飯,靠地養人。沒有水,莊稼沒法長。要求把陸晚星的田埂拆除,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卻沒想到,陸成丁還真是不給面子,這麼果斷的就拒絕了。

里正不動聲色還是慈眉善目的拉着長音說:“成丁……餘年在的時候,這塊地就從沒動過。你們要是在這截了水,下游怎麼辦?都是一塊土上的人,做事的時候想的周到點兒,別隻顧着你們陸家這一片。咱們槐樹坡河東還有百十戶靠着這條河養活呢!”

“就是,里正說的對。”

河東的人馬上響應他的話。

陸成丁四下看看,找了一個高出地面的土堆站上去,手遮住眉骨往遠眺望。看了一會兒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的說:“河東有誰家挨着河邊種地了?我怎麼不記得?種的什麼?說出來聽聽。

要是這田埂真的截了那塊地的水,我現在就幫着你們拆。要是沒有,那你們說說,是不是覺得我陸成丁好欺負?還是覺得陸晚星一個姑娘好欺負?”

“成丁,你這話什麼意思?”里正收起慈眉善目,換上一副奸猾的面相說:“剛纔陸丫頭要地契,你現在又叫村裡指出誰種的?咱們槐樹坡這些年墾荒的地,有幾個是有地契的?還不是指着哪塊就是哪塊?就行你們在這修水田,我們下邊就不行?”

里正這番話明顯是強詞奪理,別說槐樹坡就是牛皋縣種水田都是有數的。可這倒是給河東的人提了醒,馬上有人站出來說:“挨着她這塊地就是我的,我這幾天也打算買稻苗。還想問問你的稻苗是在誰那買的。”

“你還想種水田啊?水都被她這塊地用了,到了下頭還剩啥?”

村民揶揄的說着,陸晚星爲他們的目光短淺感到可悲和好笑。她上前一步,站在陸成丁的身邊說:“盤古河的水,不會因爲我這打了稻田就變少。大傢伙這麼多年都沒種過水田,是因爲咱們對水稻的種植不熟悉,促使河岸邊的地荒廢了這麼多年。

我今年帶頭來種,要是收成好,明年把經驗傳授給大家。咱們自產自銷,也能都吃上白米,有什麼不好?

各位叔伯,我生在槐樹坡,長在槐樹坡。盤古河兩邊的地多地少,甚至誰家的地,不光是我,大家心裡都有數。我這塊地的下邊就是荷塘,那塊是晴天沼澤,雨天池塘。到底能不能種,是明擺着的事。

就算說荷花也是要種的,說我截了水,你們試想一下,盤古河這麼多的水,是我一道田埂就能截住的?是我這幾塊水田就能用盡的?

我相信今天的事,叔伯們不會偏聽偏信,都有自己公道的想法。”

她說完淡淡的掃了一眼裡正,看他有些惡毒的眼神,又輕笑了一下說:“咱們都是鄉鄰,我真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大家也知道,前幾日縣令劉大人親自來咱們槐樹坡,大人親口承諾,以後我在牛皋縣有任何困難,他都可以解決。你們說,這修個水田,芝麻綠豆的事,要是麻煩劉大人,不太好吧?”

陸晚星也是被逼無奈才搬出劉長生的,里正不是土皇帝嗎?官大一級壓死人,她不說鎮長對她的誇讚,直接說劉長生對她的允諾。這個壓力可是夠大了。

聽她說完,三嬸在人羣裡擠過來,一把摟住流兒緊張兮兮的說:“你們誰動手了?我告訴你們這娃娃可是劉大人的弟弟,暫時住在我們家。流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管叫你們賠命!”

聽到她說,人們才注意到這個小男孩,都知道陸晚星是陸家最小的孩子,從哪來的這個男娃呢?冒充縣令的親屬,罪名可是不小。料得陸家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人羣裡傳出了竊竊私語。

那就是說這孩子真的是縣令的弟弟?

郭青林聽了顧不上身上的疼,後怕的後脊樑骨都打顫。努力的回想剛纔混亂的場面,沒人打到這個孩子吧?要是沒人打到,他怎麼一身的泥?

里正可不相信這是真的,縣令能來一趟這山溝都是奇談。怎麼可能把弟弟送到這來,還送給最窮的陸家養活。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

他慢悠悠的說:“這孩子叫什麼名啊?多大了?縣令的弟弟怎麼會在咱們這,鎮上連個消息都沒傳來呢?”

他這麼問,有人又覺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