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波爾伊代蘭深吸了一口氣，眼睛望向了天空，彷彿那裡有一雙眼睛在看着自己。
“我那時已經五歲了，能記得一點事，母親那時候沒有錢，在吐蕃又語言不通，沒有一個人肯幫她那樣的一個外國女人，她那段時間每天都出去找活做，乞討、要飯，掙扎着養活我這個不懂事的孩子。我不明白爲什麼其他人都有住的地方，有吃的，有穿的，而我卻只能住在樹林裡，吃不飽，穿不暖，天天讓人喊外國小傻子，我那時過的很不開心，天天都哭着喊着要吃的要穿的，卻不知道其實那段時光，纔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因爲那時候我有一個偉大的母親，她受盡凌辱，卻養活了我。”那波爾伊代蘭的聲音顫抖着，彷彿在爲過去高興又彷彿在爲過去而哭泣。
“有一天，我的母親死了，是讓人殺死的，很奇怪那樣一個瘦瘦的，臭臭的外國女人竟然還有人想凌辱她？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看見母親的時候，她的屍體已經冰冷而僵硬，從那一刻起，我的童年就結束了，接下來的日子，我離開了那裡，努力學習吐蕃人說話，像一隻流浪狗一樣在吐蕃各地流浪，直到遇到了我的師父，他是一個天竺人，來吐蕃弘揚佛法，我偷了他的吃的，他也不生氣，就是看着我笑，說我是一個有慧根的人，我那時候不知道什麼是慧根，只知道師父給我飯吃，不打我，於是我就出了家，跟着他到處走，到了大德寺的時候，師父死了，我就在大德寺裡住了下來，學習佛法，學習武功，教徒弟，直到遇到了你，你知道嗎？那天看到你在臺上講法，我就好像看到了我的母親，雖然你們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可你們眼裡的那種氣質很像，於是我就跟着你來了，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也許是大唐的一句老話說的對，落葉歸根，我想家了！那個國家雖然可能已經沒有了我的親人，可它已經深深的印入了我的心底，總有一天，我會回去，希望能埋在那塊土地上。”那波爾伊代蘭捂着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布袋，裡面有一縷栗色的頭髮。布袋已經換過好幾次了，可頭髮一直陪伴着他，那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一點紀念。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這麼悲慘的過去……”郭小鳳很難過，她知道一個人被勾起傷感回憶的滋味，因爲她經常就會這麼想，一旦想起自己的那個時代，那曾經的父母、朋友，郭小鳳的心就撕裂一般的疼，一漲一漲的，彷彿在心裡有什麼東西要出來，胸口發悶，卻說不出話，只能默默忍受那種痛苦。
“沒什麼，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也不會想明白我真正要的是什麼，也不會明白我爲什麼苦修了這麼多年的佛法，爲什麼沒有那兩位師弟那樣頓悟，現在我知道了，在我的心裡，我始終是一個波斯人，這裡雖然是我成長的地方，可這裡畢竟不是我的故鄉，總有一天，我要回到那個故鄉，死在那個故鄉，在這之前，我還是希望先將大德寺的分寺建立起來，最好能爲我的母親修建一座佛像，不管她過去曾經做過什麼，她在我的心裡，永遠是最聖潔，最慈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