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外面,即將步入中秋的天氣不再暖和。舒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出來的時候忘了穿外套盡然感到了幾分寒意,她緊緊的抓着手包不停的向路上的出租車招手,可是沒有一輛車爲她停下來,現在都是出來吃飯的人也難怪不好打車。舒鬱心裡想了想,反正住的不算遠,穿過公園就到了,索性還是走回去吧。
舒鬱輕輕的摸了摸肚子,心裡慌亂的想這個在腹中成長了兩個多月的孩子出生後會面臨怎樣的人生呢?父親已經不要他了,難道他註定和自己一樣被世上最親的人拋棄嗎?舒鬱想到了可憐的孩子心裡一陣酸楚。她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爲自己辯解,這個可憐的孩子是鄭興的也是自己的啊?在鄭興離開的這兩個多月中,好像上天有意安排一個孩子來陪伴她?是上天要把一個小天使交給她從而讓她的生活不會孤單嗎?……不知道不覺中,舒鬱已經走到了樓下。
就在舒鬱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的時候,鄭興與小妖在衆多親友的祝福聲中舉行了隆重的訂婚儀式,小妖的父親很滿意這位女婿,雖然他來自農村但他有一顆積極向上的進取心,更重要的是他與自己最寶貝的女兒相親相愛,他不僅孝順長輩,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禮還生就一副好相貌,他很慶幸鄭興這位來自農村的小夥子不僅沒給他在親戚朋友面前丟臉,反而引來了諸多的羨慕的目光與讚歎聲,再加上他本身沒有兒子的遺憾,所以決定將自己的女婿作爲未來重點栽培對象好接手他的服裝事業。所以,小妖的父親準備在他們完婚後即刻安排他們去遙遠的上海定居。恰好在那邊有一些生意要交給鄭興,這個安排使得鄭興與小妖都十分滿意,因爲對於小妖來說,她再也不用受父母的管束,而鄭興呢?他也正好隨心所欲的打拼他的天下。
這段日子裡,舒鬱最擔心的事情是在公司裡暴露自己已經懷孕的事情,經過了一番嚴肅的理智的思考後,她決定向池文棟提出辭職。這天,她照舊爲池文棟煮好了咖啡,懷揣着已經想好的理由,在她將咖啡放在池文棟辦公桌上,同時說出了要辭職的時候。她沒想到的事情是,此話一出,池文棟居然用十分驚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有一分鐘,然後冷冷的說道:“請說出真實的理由!”
舒鬱很尷尬的在原地停頓了片刻,她說道:“我身體不好,可能要回家去調養一段時間,所以,希望您能夠批准我的請求,這就是真實的理由。”池文棟深邃的不信任的目光緊緊地注視着她的臉,他說道:“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一定有事瞞着我,所以,在我不知道真實原因的情況下,我現在明確地答覆你,我要拒絕你的請求。”池文棟喝了咖啡,然後再次將目光移到電腦的屏幕上不再搭理舒鬱。
舒鬱呆呆的站在池文棟的面前有點不知所云,他居然拒絕她辭職的請求,拒絕就拒絕吧。可事情的迫切已經不允許她再做遲疑,他可以不批准辭職,這也沒有關係,反正她的離開已經是鐵定的事情。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未婚先孕的事情,她也沒有勇氣告訴任何人,包括最要好的朋友小蓮和自己遠在家鄉的父母。她的打算是辭職以後躲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很悲哀這個打算她不能向任何人說出。她無法想象自己的父母知道這件事情後將會是怎樣的後果。
“你不願意說?如果是因爲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不要以爲我是在糾纏你,我從來不會糾纏任何一個女人,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責任的。”池文棟再次將目光移到舒鬱的身上,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帶着一份失望。
“不,不是你說的那樣!”舒鬱低聲的辯解,可就當她還想進一步爲辭職找藉口的時候,池文棟卻對她冷冷的說道:“好了,回去工作吧!”池文棟不再聽她的解釋,他無論如何不會讓她離開。舒鬱不願再說什麼,既然這樣她就只能悄然離去。池文棟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裡冷冷的笑了一聲。這些年來,他從來不會讓自己的女人離開,只要自己愛過的寵過的女人,他總會給她們一個交代。所謂的“交代”也不過是經濟上的給予或者工作上的特殊安排。在他的思想中,做別人情人的女人對於這樣的補償都是樂於接受的,或許這也是某些女人做情人最簡單的理由。只有面對舒鬱他會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越來越不明白她了,他無法將她劃到自己情人的行列之中,她與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都不同,她逃避他,同時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劃分在領導與秘書最簡單的層面上。她從來不肯向他索取什麼反而總是逃避他對她哪怕一絲絲的好意。
舒鬱回到辦公室後看了看錶,已經上午十一點了,她決定下午就不來了,他同意不同意她的辭職都不會妨礙她離開的決心。她把自己手裡所有的工作都做了妥善的安排後,把鑰匙放在桌子上。此時,鐘錶的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二點,午休時間,舒鬱沒有去餐廳吃午飯,她把董事長辦公桌上的東西收拾好以後,穿了外套獨自向樓梯走去。她想未來要承擔一些無法預料的困苦時,心中不免傷心了起來。她一直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爲什麼眼淚還是會不聽使喚的落下?……傷心處,舒
鬱猛地感覺到腳下一滑,另一隻腳踩了一個空,整個身體失衡的倒了下去,還來不及細想,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身體隨着一陣疼痛,之後,就失去了知覺……
吃完午飯的同事們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很快有人發現了舒鬱倒在一旁,大家驚叫着手忙腳亂的扶起來消瘦的她。雖然,平時大家對這個女孩子不是十分友好,可是關鍵時刻總是要幫忙的,於是,有人打電話,有人叫車,一夥人忙得不可開交。大家正準備要把公司裡這個一直倍受大家關注與嫉妒的女孩子送入醫院時,恰好,池文棟也吃完了午飯,他一邊思考着什麼一邊悠閒自在的走過來,他看見職工們圍在一處,七手八腳的忙乎着什麼,他好奇的過去一探究竟。這邊,人羣中,有人看見董事長走過來,大家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簡短的說了出來。池文棟望着地上躺着的蒼白的舒鬱,眉頭不由自主的收緊了,他的心裡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他顧不上自己在公司裡的身份上前一把抱起了她,然後,大聲呼喊着司機道:“還等什麼?上醫院!小王呢?”
吃完午飯的同事們越聚越多,大家用各種不同的眼神望着董事長抱着他的女秘書急急忙忙的向車奔去,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醫院裡,池文棟找到了他的最要好的朋友周鵬華,周鵬華和他年紀相當,他有一副很高大的身軀,是本醫院有名的內科大夫,也是本醫院的內科主任。他一望見周鵬華便嚴肅的對他說道:“你一定要救治她,她身體不好!要仔細的檢查她,爲什麼好端端的昏到呢?……”周鵬華疑惑的望着池文棟焦急萬分的樣子,來不及也不和他做無所謂的寒暄,便一眼望向他懷中的病人,在周鵬華的眼裡,池文棟無論遇見任何天大的事情,他幾乎都是冷靜的坦然處之,而今天卻懷抱着一個年輕的昏迷中的女孩子,以一副極度反常神態來要求他救治她,周鵬華很仔細的望了一眼他懷中的女孩後。心裡感嘆道:果然那是一副清秀脫俗的面容,她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嘴脣緊閉着,一雙眼睛微閉着隱藏在長長的黑黑的整齊的睫毛下,是一位少見的美女呢。他只看一眼,便明白了池文棟的反常之舉。於是,對池文棟說道:“來,到急診室!”在急症室裡,周華鵬仔仔細細的爲舒鬱的做了檢查。池文棟在門外焦急萬分的等着消息。他不安地時不時望着緊閉的急診室的門,暗自祈禱她不會有任何事情。許久,門開了,周華鵬面帶笑容的出來了,池文棟與司機一前一後湊上前來,連忙詢問情況。
周華鵬嬉皮笑臉的一把拉過池文棟,說道:“你小子,交了好運了!”
池文棟緊張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他疑惑的目光凝視着周華鵬,周華鵬一副輕鬆的表情已明白,舒鬱大概不是什麼大問題了。於是問道:“到底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事?”
“放心吧,”周華鵬依然嬉皮笑臉的開玩笑說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新交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告訴我?”
池文棟被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搞得顛三倒四的有點摸不着頭腦,他擰起了眉頭表親嚴肅的再次問道:“你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開我的玩笑?你還是不是醫生啊?她到底好還是不好?”
“好!她好的很,我還要告訴你一件值得你大擺筵席慶祝三天的大喜事,”周華鵬故弄玄虛的說道:“她懷孕了!已經三個多月了。”周華鵬一邊說着,一拳輕輕地打在池文棟的前胸,然後笑容滿面的說道:“記得要請客啊!”
池文棟完全懵了,什麼,懷孕了?這是真實的嗎?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是置身在一個不真實的夢境裡,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一個女人懷孕的消息,這簡直太讓他意外甚至驚訝了。周華鵬看見大概由於過分驚喜而變得不知所措的池文棟的樣子說道:“大人孩子都很平安,只是,她在摔倒的時候右腿部有一點擦傷,醫生已經給她上了藥。你放心吧!她在這裡躺一會兒,你就可以帶她離開了,另外,對於孕婦,一定要及時給她補充營養,她身體太弱了,營養不良導致貧血。你應該知道,這無論對孩子對大人都十分不好!”
“什麼?……懷孕?這……”半天,池文棟終於吐出了疑問,這時,司機悄然的望了一眼董事長,知趣的去辦理藥費結算手續了。周華鵬再次確認道:“是的,她千真萬確是懷孕了!你進去看看她吧!”
池文棟推門進去,只見牀上的舒鬱面色蒼白,她已經醒了,一雙眼睛無神的望向窗外,她那面部表情是沮喪的失落的。他進來,她假裝沒有看見依然一動不動的望着窗外。他看見了她面頰是溼潤的,她哭過。他終於知道爲什麼她要離開,她要逃離他去打掉這個簡直帶給他震驚與喜悅的孩子,她是在逃避他,逃避他帶給她的這一切的不幸與痛苦嗎?可是,這一切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上天的眷顧,她懷孕了?這是多麼好的事,原來這個小女孩還可以這麼偉大?她的瘦小的身體裡竟然還孕育着一個小生命。池文棟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經歷了意外,驚訝後,現在變得喜出望外了,他都沒有精力去多想也不去向她覈實事情的真相,
顯然,他已經固執的認爲這個孩子是自己的。他第一時間知道了她懷孕的事情,這就能說明孩子是自己的嗎?他由於驚訝,緊張,興奮都沒有理智的去考慮這個問題。
他走近她的牀邊俯身吻了吻她溼潤的面頰,她把頭轉向了一邊閉上了眼睛,她不要他的吻。他於是用手去抓住她的露在外面的一隻小手,說道:“你放心,我會對你還有孩子一直好下去!你不能憑着一時衝動,去做出可怕與殘忍的選擇!他是一條小生命啊!”
舒鬱睜開眼睛,吃驚的望着池文棟,像是在向池文棟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已經知道了?你什麼都知道了,知道我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了。”
池文棟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他面帶笑容溫柔的說道:“這段日子以來,你就不應該瞞着我,你應該是我一輩子感激的女人,我真的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或許感激這樣的話是很蒼白的,我會永遠永遠的愛護你,愛護你我的孩子!”
她完全聽明白了池文棟的意思,他認爲這個孩子是他的嗎?她用手支撐着牀吃力的坐起來,感覺自己的身體渾身無力,精神緊張而不安,一雙眼睛深深的不安的凝望着池文棟,語氣萬分緊張的說道:“這不關你的事,請你讓我辭職!”
“都怪我不好,我平時不夠關心你,不夠體貼你,但是,你放心,以後我會把你和孩子當做我生命中的最珍貴的人。”池文棟依然沒有從夢中醒來,他感覺這一切簡直就是上天特意爲自己安排你,這個女人是自己的,那麼孩子也是自己的,他自信、固執、鐵定地認爲這個孩子就是自己與她那夜在別墅裡愛的結晶。他或許已經忘了,這個女孩子在他之前有一個男朋友,這個男朋友他也見過。但他無論如何不會把這個孩子與那個漂亮的男生聯繫在一起,人有的時候總是喜歡自欺其人。
“求你理智一點好不好,也請你好心放過我。我還沒有結婚就懷孕了,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希望你爲我保密讓我離開,因爲你和這個孩子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想欺騙你。”舒鬱激動不已的說道。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嗎?沒有任何關係,你是說,我不是孩子的父親?那麼這個孩子是誰的?”池文棟像是猛地從夢裡醒來,他的額頭汗津津的,眉頭緊鎖,一縷從心底升騰起來的失望與憤怒浮上了他的面頰,他的腦海裡很快浮現出了鄭興的身影,他們在公司門口相擁的哪一個片段,這一直像影子一樣纏繞在他的心頭,說不清楚是嫉妒還是憤怒或者是恨,“那個男孩子的?……”池文棟在歷經了驚喜卻又一次跌入了失望的低估,這種情緒上的大起大落是他從未有過的。他緊鎖的眉頭與責備或者輕視的眼神在嚴厲的注視着她。那雙目光在告訴她,她簡直就是一個完全不懂得珍惜自己清白的隨便的女孩子。
“是的。”舒鬱敏感的自尊心在他的注視下終於在一點點的撕裂,她從他的眼神中,似乎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始終是會受到世俗的不認同。但她已別無選擇。因爲孩子是她的。
池文棟雙手握成拳,然後使勁的砸了砸自己的頭痛苦的說道:“這就是本來的你,原原本本的你!你終究與大多數女人一樣!只可惜,只可惜一直以來,你在我心中留存的那份純潔與美好在一點點的消失殆盡。”
舒鬱的眼淚不聽使喚的滾落下來,她低聲的對他說道:“是的,這就是我,這就是我!”
池文棟擡起頭來,走到門口,然後轉過身望了舒鬱一眼,失望的離去了。
走出病房的門,他沒有去向周華鵬告別,便徑直離開了醫院。他發現自己在她的面前的表現就像傻子一般,他居然不問明白事情的真相,在她面前扮演了一個十足的傻子。他回想起了多年前,白經理爲她懷過一個孩子,而他那時候卻不顧忌她的想法,殘忍的要她不要留下那個孩子,那時候他總是把白經理作爲身邊一個助手,他不敢肯定,在那種關係下出生的孩子會是怎樣的尷尬境地!這麼些年來,也有女人提過爲他生一個孩子,而他又何嘗不願意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呢?只可惜,那些女人們不是爲了想永久的找他做依靠就是爲了那孩子與他說事,他認爲孩子來到世上應該有一個良好的環境。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希望任何一個女人爲他生孩子。因爲孩子不是籌碼。可是舒鬱不同,他對她早已沒有了思考的餘地,當他聽到她懷孕的事情,他居然是喜出望外的,可恨的是那個孩子居然不是自己的。
舒鬱盯着病房那扇冰冷緊閉的門,她感覺心裡更加冰冷,她不是因爲池文棟對自己的態度的轉變,而是感覺自己的世界將會因爲自己的那場不成熟的初戀與這個未出生的孩子變得不可思議。對於那遙遠的不可知的未來,舒鬱徹底的迷茫了。
或許,她和她未出生的孩子還有救,那就是鄭興,他對他們是有責任的,只有他不會看輕她,也只有他可以給她一份完整的包容與愛護。舒鬱躺在病房裡,她在做一個令她難爲情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