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剛纔那個人就是我的爸爸?”雨姍一雙怯生生的眼睛望着舒鬱,她知道孩子對爸爸的印象永遠是真實的,即使他一直沒有照顧她愛她,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會有她,但孩子永遠是孩子。她沒有怨恨,也不會了解怨恨,她會接受她生活中的一切安排。因爲她畢竟才四歲,一個四歲的孩子,父母的一切恩怨對她來說都不會有任何陰影。舒鬱,撫摸着雨姍的小臉蛋,說道:“是的,孩子,他是爸爸,可是,媽媽永遠愛你,你一定不可以離開媽媽!”“媽媽,他還會來嗎?他會不會像你一樣喜歡我呢?”舒鬱面對孩子的問話,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於是說道:“會吧,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可是說完這話,她的內心矛盾了,他愛她嗎?五年來,他沒有一天是愛她的,沒有爲她做過一點點事情。
“睡吧,孩子,下午你自己睡覺,媽媽要去公司上班呢,晚上,等媽媽回來,好不好?”舒鬱一邊說,一邊拉開被子,雨姍聽話的鑽進了被子裡,閉上眼睛,舒鬱輕吻了孩子的小臉後,輕輕地帶上了門。
公司裡,舒鬱來到辦公室,她望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她曾經在這個辦公室坐在這個位置上有四年之久,而這個位置曾經坐過的白經理也已經離開四年了,她還記得四年前白經理與她的那番談話,她說:“舒鬱,你也許已經知道我做到總經理這個職位,不完全是憑着我的個人能力,其中有着我和文棟的這段痛苦、也曾甜蜜與希望的關係,我一直天真的以爲,我的付出會換回他的一片真心,可是,這麼多年來,我依然是徒勞的,從你來公司的那天起,我就感覺到,你也許會是我命中的剋星,作爲女人,我看得出來,他愛你,這麼些年來,他身邊的女人中從來沒有一個能夠帶給我威脅,而你卻做到了。但我看得出來,文棟愛你只是他一個人的事,因爲你有你自己所愛的人,說實話,我也不看好你們,你知道,文棟這個人也許可以愛你,但是讓他放棄他那份沒有愛情的婚姻,卻不是那麼容易的,而林如雅也不會那麼做,他們兩個人之間有着外人無法瞭解的糾葛,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們都被這份婚姻纏繞着,雖然彼此有着自己的生活,但卻隻字不提離婚。很難理解,但卻是事實。舒鬱,就在前幾天,我突然想明白一個道理,我要想解脫,必須離開他,有我自己的生活。今天,我解脫了,而你,卻開始了。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們卻是同一種可憐的女人,或許,我比你更加可憐,因爲我的離開還有撕扯着我多年斷不了的愛情,撕扯的血肉模糊,而你,完全可以當做這是一場遊戲,因爲你不愛他,我希望你的結局比我好!”四年來,舒鬱一直沒有忘記白經理臨走的時候,與她的那番掏心肺腑的談話,今天再想起來,覺得,這話居然是如此有道理。舒鬱,你的結局會比白經理好嗎?舒鬱,舒鬱,她反覆的在喚着自己的名字追問着自己這個問題。一切都要結束了,結束了。
當一封辭呈交到池文棟面前的時候,池文棟慢慢的擡起眼睛像是不認識似的打量着舒鬱,半天,才說:“你還是要走?這段日子,我以爲你已經想明白了。原來,你一直是如此糊塗!”舒鬱輕輕的舒一口氣。嘆道:“糊塗?或許,我一直在糊塗的活着,而現在卻是最清醒的。”
“不,”池文棟站起來,走到舒鬱面前,一雙眼睛透過鏡片嚴肅的凝視着她,說道:“我不會同意的,不管你是我的女人,還是我的總經理,我都不會讓你離開,因爲你不僅是我一生離不開的女人,也是我公司中離不開的總經理,你一直以爲你做到總經理這個職位,是與我們的感情有關係,也許最初是的,但是四年來,你對公司的貢獻是大家公認的。你覺得,我會放你走嗎?不會的,舒鬱,至少我愛你是真心的。”“請不要說愛,池總,”舒鬱的手臂在空中一揮,自嘲的說道:“我不
要愛,我只要好好的過我自己的生活。這些年來,我受夠了,沒有人會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掙扎着活過來的。我自卑,我麻木,我屈辱,我活得不人不鬼,我真的受夠了,你的愛對我來說或許是一種折磨一種負擔,甚至是一種羞辱。請你收回你的愛吧!”
池文棟像是猛地被什麼砸到了頭,他說道:“我的愛讓你這麼痛苦嗎?我知道,你是覺得我沒有資格去愛你,我在美國有妻子,我有婚姻,所以,我這個有婦之夫不配愛你,是不是?”他猛地抓住了舒鬱的瘦弱的雙肩搖晃了起來,嘴裡依然在不停的問:“是不是?是不是?我說過,只要爲了你,我會解除掉我那痛苦的婚姻,這麼些年來,這個婚姻像一把枷鎖一樣把我套的死死的,我害怕它,害怕哪天我揹負着它,我會累死!舒鬱,你要拯救我,不是離開我,五年來,你明明知道我是愛你的。全心全心全意的愛你一個人,其實,這麼些年來,我雖然有無數女人,但是,卻只愛你一個人。只有你可以主宰我的思想,牽動我的神經。如今,你爲什麼要對我說殘忍的話,做殘忍的事情?”
“我沒有做殘忍的事情,我們一開始就是遊戲人生,而我在捲入你的遊戲,我們註定要被這場遊戲所遊戲,這都是我們種下的痛苦的種子所收穫的果實,所以,我們結束吧,一切都結束,你既然不能離婚,爲什麼又不去好好的過你的日子呢?何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如此狼狽?”
“哈哈,你說的很輕鬆,我離婚,我多想離婚啊,如雅也想離婚,可是,可是我們不敢,你以爲我們沒有離過婚嗎?在我認識你不久的時候,我們談過離婚,可是,當我們一起商議的時候,如雅的父親卻去世了,你一定會問爲什麼?那麼我告訴你,當初,我們的父母都是世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在父母看來,我們就是註定要做夫妻的,可是我們彼此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我們彼此之間都不愛對方,那年,如雅戀愛了,找了一位男朋友,在他們要談婚論嫁時,她來找我,要求我們解除婚姻,我同意了,我們一起去找雙方父母談及此事。她的父母卻解決反對,覺得她只能是我的妻子,而我的父母也是如此認爲,於是,她被迫離開了那個男人,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掙扎在痛苦的邊緣,幾近崩潰。我們表示,我們不可能做夫妻,永遠不能,但長輩們卻利用他們的權威將我們拴在一起,不久,我們被迫結婚了,我們的父親怕我們不會好好的過,還逼着我們發下誓言,如果,有一天我們做出離婚的事情,我們的雙方父母將會遭到世上最殘忍的厄運,於是,我們做起了有名無實的夫妻,一直到現在。你知道嗎?那次我們準備離婚,她的父親卻車禍身亡了,而就在同一時間我的母親得了不治之症,半年後,去世了,在這之前,我們從來不相信誓言會有什麼可怕,但是,那次,我真的信了,我們都信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舒鬱,所以,我們這一輩子的是要被綁定在一起的,我們可以不做實際夫妻,但是,一定要被婚姻綁定在一起,直到死去的那天,你明白嗎?你知道,我一直在對你說,我會與如雅離婚,那是等我的父親還有她的母親百年之後的事情,說這話,我們都是不願意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願意看着自己的的父母去死,所以,一切都要等到很多年後,我、如雅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的身邊目前也有一個她深愛的並深愛她的男人,只是他們不能結婚,其實,婚姻是什麼?婚姻只是一張紙,而愛情卻是真實的。”
舒鬱再次被震撼了,天哪,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呢?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悲劇?她的這一天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她完全被池文棟的講述震撼了。他原來在過着這樣的日子。
“所以,舒鬱,不是我不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婚姻,我如此愛你,我的心我的喜怒哀樂都給了你,還在乎一張結婚證書嗎?我在認識你不久,我就試
着這樣做了,可是卻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你說你捲入了我的遊戲,我們一直在遊戲人生,你說的對也不完全對,在認識你之前,我是有過無數女人,可是直到你成了我的女人後,我已經斷了那種遊戲,你相信嗎?我現在的生活中只有你一個女人,我騙你說,我有其他女人,那都是想引起你的在乎,希望你可以爲此事而哪怕和我吵架也好,可是你卻並不在乎,你不吃醋不過問,我無從向你解釋,一直到現在,到剛纔。”
“不,你不必告訴我這些,我並沒有權力要求你爲我放棄什麼,我們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應該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只要活得快樂就夠了。但是,從內心深處來講,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和我的女兒不會有今天。很抱歉,我太渺小。太微不足道。我能爲你所做的只有感激。”
“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還要執意離開嗎?你真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五年了,我都沒有把你的心溫暖。我知道你的心裡一直有他的存在,但是,爲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而不是我?”
“不,一切都結束了,我沒有愛,我已經不配再愛。我今天的決定只是想做真實的自己,你成全我吧!”
“一定要離開?是嗎?”池文棟失望的問道。
舒鬱一雙眼睛望向窗外,她語氣堅定地說道:“是的,求你成全我,讓我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先去吧,讓我好好想一想!”池文棟向舒鬱擺了擺手,然後點燃了一支菸。
走出董事長辦公室,舒鬱的思緒亂極了,走在這熟悉的走廊裡,這是她當初一直喜愛的公司,也是她喜愛的工作,她真的要離開了嗎?五年了,她感覺自己早已經迷失在人生的起點上,池文棟一番掏心肺腑的話語給了她震撼,也讓她感動,是的,他從來沒有讓她如此感動,包括五年前,她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伸手拉了她那次,她一直以爲他只是在爲一個他感興趣的女人而伸手,何談愛情呢?是她低估了他的好意,他愛她?這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是,她愛他嗎?舒鬱在不斷的問自己,我有沒有愛過他?經過幾番對靈魂的追問,答案卻是否定的?是的,自己沒有愛過他?可她此時反而希望自己能夠愛上他,如果能夠愛上他,她的生活就不會如此痛苦,她可以等到他們結婚的那一天,她再也不再是無恥的第三者。可是,愛情,這是一個多麼難以令人琢磨的東西,自己的愛情到底給了誰?舒鬱再次迷茫了。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處理完手頭的一些文件與合同,再就是處理一些簽字,當一切進行完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偶爾有客戶或者部門領導們與她商談一些事情。工作起來的她,總是會忘記自己的煩惱,她對工作永遠是認真的,池文棟說起公司離不開她,這絲毫沒有誇大其詞。在感情上,她是脆弱的優柔寡斷的,但工作上,她雷厲風行,敢想敢做。還記得五年前池文棟招商引資,然後爲公司找回來的廣東商人李總嗎?那時候要在城西那塊土地上開發的那個項目後來由於得罪了李總,資金不足,最終放棄的那個項目。就在三年前,舒鬱幫公司申請了貸款,公司自己開發了的住宅與商鋪,正趕上房地產市場上升的時候,以同行業最高價開盤一天售出了三分之二,爲此,池文棟很是感激舒鬱當初的提議:將那塊準備打造休閒娛樂的土地轉爲開發房地產,一開始,池文棟猶豫不決,他認爲無論從位置,還是發展形勢,那裡的房價都不會高,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一年後,新政府大樓居然也改在了那裡了那邊,於是,城西成了省城擴城的範圍。那邊的樓價一直直線上升。去年,房地產在城西蓋了酒店,主要招待的也是政府官員以及來辦事的商務人士。業務相當不錯。取得這些成就,池文棟一直認爲舒鬱功不可沒。即使拋開感情不談,得到如此一位傑出的總經理,池文棟怎麼可能讓她輕易離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