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坐在後邊,可以吧?”何西替裴寒臨拉開了前面的車門,但裴寒臨並沒有上車,而是站在車外詢問已經坐上後排座位的溫璟心。
溫璟心一愣,彷彿從來沒有聽過裴寒臨用這種語氣問過自己話。但這種愣神僅僅不到兩秒就消失不見,她淡淡微笑着回答:“這是您裴總的車,想坐哪裡是您的權利。”
裴寒臨望了一眼遠方,好像嘆了口氣。隨即,他上了車,坐到了溫璟心的身邊。說是身邊,實際上兩個人中間還是隔着一個座位的距離。
即使是坐在後排,溫璟心也會紮上安全帶,這是她多年養成的好習慣。但在此刻,這種習慣又被她賦予了另外一種含義,那就是距離感。安全帶讓人固定在一個地方,動彈不得,這種感覺會讓其他人感覺,不能輕易地接近。對於裴寒臨,溫璟心想要保持的正是這種感覺。
裴寒臨也紮上了安全帶,這在他坐在車後排時是極爲罕見的。你可以說他是刻意保持與溫璟心的統一,也可以說他不想讓溫璟心感覺自己在刻意接近她。總之,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明瞭。
何西坐上駕駛位,通過後視鏡觀察到了裴寒臨這一反常舉動。作爲裴寒臨屬下的一名真正的老司機,何西當然知道通常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裴寒臨,爲什麼主動要求坐在後面;當然也知道通常就算坐在後面也不扎安全帶的裴寒臨,爲什麼今天把自己“綁”了起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溫璟心。她是一個能把裴寒臨的“通常”,全部變爲“反常”的奇女子。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但這就是隻有溫璟心才擁有的“魔力”。當然,從何西的觀察來看,溫璟心自己對擁有這種“魔力”毫不在意。
車開動着,這是裴寒臨和溫璟心既去法國之前,又一次同車而行。不過這一次與上次相比,似乎少了一些耳紅心跳。原因就在於裴寒臨的情緒,與上次相比明顯沉悶了很多。他是一個有心事就藏不住的人,至少在溫璟心眼裡,是藏不住的。
“怎麼?裴總,你不舒服?”溫璟心問。她看到了裴寒臨那不太好看的臉色,溫璟心明白,不管是出自關心還是其它緣故,現在關心地問一句,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一直以來,裴寒臨都很期待溫璟心能夠主動找他說話、和他聊天。這種感覺從他們分開之後,就在裴寒臨身上體現的很明顯。可是今天的裴寒臨,註定是處於很反常的狀態之中。連溫璟心的關心之語,都以沉默作爲應答。可想而知,他的心情低落到了什麼地步。
裴寒臨不說話,溫璟心當然不會繼續追問下去。這不是她的性格,也不是她的做派。以沉默應對沉默,就此刻車上的氛圍而言,算是最好的選擇了。
沉默,一直到裴寒臨開口說話而結束。不過,他並沒有回答溫璟心剛纔的問題。而是在漫長的沉思之後,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
“你體驗過,被
人背叛的感覺嗎?”
“裴總,你說什麼?”溫璟心追問,好像裴寒臨不是在說中文,而是用一種她完全聽不懂的奇怪語言向她發問。
“我說,你體會過被人揹叛的滋味嗎?”裴寒臨把自己的話題重複了一遍。通常,他是不願意接受別人要他複述一遍的請求的。但溫璟心,永遠是那個會讓他變的反常的“魔法師”。
“不,我沒有體會過。”聽清楚問題的溫璟心,回答得斬釘截鐵。
“你敢肯定?”裴寒臨有點被這超級乾脆的答案震住了。
溫璟心淡淡點了一下頭:“我肯定。”
如果是別人這樣回答,裴寒臨還可以用“我對她不是很瞭解”爲理由,勉強接受。可此刻這樣回答的不是別人,恰恰是裴寒臨自認爲很瞭解的溫璟心。裴寒臨不明白,她爲什麼會給自己這樣乾脆的答案。她是在說反話?還是趁機用這種態度,向自己表明心中的不滿?
可是溫璟心的表情卻在很明顯的告訴他:兩者都不是,這就是她內心真實的答案。
“爲什麼?”裴寒臨終於追問出口。
“因爲在我的心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我在乎的人,另一種,是我不在乎的人。前一種人,無論做出什麼事,我都會在乎他們。即使他們做出了所謂背叛我的事,我也不會認爲他們是在背叛我。”
溫璟心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像是在給已經聽蒙了的裴寒臨,一個跟上她思路的機會。
“後一種人,無論他們對我做出什麼事,我也依然不會在乎他們分毫。既然不在乎他們,那他們對我來說,就根本不存在所謂的背叛。”
溫璟心的這一番論調,在裴寒臨心裡真是炸開了花。他從來沒把“背叛”二字,往如此奇特的解釋上面想。突然間,裴寒臨切身感受到了一個成語的含義,那就是——醍醐灌頂。套用溫璟心的這套邏輯,他內心裡很多的糾結一下子變得平整起來。不過,還不是完全平整。
有一個問題,裴寒臨不知道怎麼繞過去。
就是關於賀芳菲的問題。
何西開着車,看似精力很集中,但其實他的耳朵一直聽着後面兩個人的談話。裴寒臨和溫璟心如同廣播劇一般的對話,讓何西這樣思維有些粗線條的人,一開始難免會有點一頭霧水的感覺。但他還是禁不住繼續聽下去,慢慢地,他竟然也聽得津津有味起來。
可惜,這樣有回味的對話並沒有持續太久。裴寒臨又陷入了沉默,而回答完命題的溫璟心,平靜地望着窗外後退的風景,像是什麼事請都沒有發生過。
一家咖啡館,因爲這個時間還不是下班的高峰期,所以這裡顯得冷冷清清。不過,賀芳菲已經坐在這裡很久了。她在等待,等待一個人的出現。可是略顯諷刺的是,她卻並不知道那個讓她在這裡久等的人,到底是誰。
賀芳菲不是一個甘願受人擺佈的人,可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在陳雨澤的指令,是賀芳菲不敢去違背的。
就在幾個小時前,賀芳菲接到了他的電話,要求自己去一家指定的酒館跟一個指定的人會面,否則後果自負。電話裡的陳雨澤聲音意外的很斯文,但在賀芳菲耳朵裡,這“骯髒”的語調是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聽到的。
賀芳菲討厭這種被人脅迫的滋味,她發誓,只要這次自己翻過身,陳雨澤就是她第一個要“消滅”的對象!
很久,車子都沒有向前移動過了。這條主幹道,彷彿永遠處於堵車的狀態,誰也記不清它上一次暢通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溫璟心再一次看了一眼手錶,顯然她很介意時間這樣無謂地流逝。
“我看這樣吧,我下車,走過去。”
裴寒臨一愣:“走過去?不至於吧。哪怕晚一點,她也不會介意的。”
“不行。”溫璟心很堅決地說:“既然約好了時間,我就不能遲到。特別是跟賀總監,我更不能遲到。我去晚了,她一定會着急的。”
裴寒臨看着溫璟心,心裡想着賀芳菲對她做過的種種“好事”,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真想把眼前這一幕錄下來,然後當着賀芳菲的面播放給她看上幾遍,然後認真地問問她,看過之後心裡是何感想。
“何西,我記得這附近是有個停車場吧?”裴寒臨問。
“是的,下一個紅綠燈右拐就是。”何西回答。
“那好,你就把車開到那裡停下。然後我們三個步行過去。”
溫璟心望着裴寒臨,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感覺。
裴寒臨微微一笑:“既然要步行,那三個人走總比一個人走熱鬧些,是不是?”
“謝謝你,裴總。”
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感激之語,卻讓裴寒臨突然間有點神魂顛倒的奇妙感覺。不光是溫璟心說這話的語氣,還有她說話時的表情,都讓裴寒臨感到享受。
何西把車開到了停車場,雖然依然耗費了不少時間,可總比在路上堵着好多了。
三個人踏上人行道開始步行,裴寒臨與溫璟心並肩而走,何西則在他們稍後的位置跟隨。他們選擇了一條人不太多的路線行進,走着走着,何西的手機突然間響了。
“喂?”何西接起電話:“什麼事?哦,嗯,嗯……”
和很多人打電話一樣,何西只是在一味地答應,旁人並不能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什麼電話內容。
打了一會兒,何西點了點頭,隨即他暫且放下電話,對裴寒臨和溫璟心說:“裴總,林小姐,請你們先走一步吧。我去找個地方把這個麻煩的電話打完,要不然總是沒完沒了的,讓你們煩。”
“那你快點。”裴寒臨不介意地說道,然後與溫璟心繼續前進。
何西則一溜煙鑽進了一條小衚衕,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