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櫻擡頭望着顧西周的眼,緩緩、緩緩地,閉上了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這時有兩個醫也跑出來了,他們從顧西周手裡接過了成櫻,往病房裡走去。
鎮定劑使成櫻陷入了沉睡中,但是她卻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唯一的色澤是她嘴角殘留的別人的血跡。
顧西周呆呆地看着她被醫護人員擡抱着走進了病區,將他與她用鐵欄杆隔離開來。
“你都看到了吧”姚佳的聲音在他耳邊幽幽響起。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她的病情”
“我告訴了你她的病情,你還會理她嗎?我告訴了她的病情,別人還能把她當正常人嗎?還能讓她接手養老院嗎?”姚佳一連串的反問。
顧西周竟然無言以對。
他一直以爲她只是腦袋受過傷造成的抑鬱症而已,誰想到她受傷後的後遺症會這麼大。
他怎麼會不管她呢?
他沒有辦法去埋怨她對他的太太造成的傷害,也貌似沒理由去怪罪姚佳的自私,一個鄰家的妹妹,她爲成櫻做出的犧牲已經夠大了。
一切都是他欠了成櫻的。
醫看了眼上的成櫻,對顧西周說到:“病人現在的情緒變得特別不穩定,狀態也越來越差,只要一出來和其他病人活動的時候,她就會與人發衝突,廝打、咬人、竭嘶底裡。”
“顧先,就算你們今天不來,我們也正打算通知你們的,成小姐這個狀態,看來我們只有將她暫時隔離了,用藥物控制。”
顧西周沉默了,良久才輕聲說了聲:“麻煩你們了。”
“顧先,我知道你很忙,但如果可能,請多來看看她。”醫說完,轉身離開。
顧西周走到了窗邊,將窗戶打開,初夏的風吹了進來,稍稍吹散了病房裡的抑悶。
醫院裡的窗戶都是朝內開的,是爲了防止病人砸碎玻璃跳出去。在玻璃窗外,又加固了一層鐵欄杆。
明明是醫院的病房,看起來卻更像是監獄。
他不敢轉頭,因爲不忍看到被捆綁在病上沉睡的成櫻,對她來說,這裡,的確是監獄,而且是一的禁錮。
她曾經是那麼的心高氣傲的女孩子啊,漂亮,優秀,自尊自立,圍在她身邊的男那麼多,她卻唯獨對他顧西周肯多看幾眼。
曾經這樣優秀的女子,如今卻落到如此悽慘的地步,實在是令人唏噓。
對於成櫻,他有負疚感,深深的負疚感
“日記!日記!我的日記!”突然成櫻在沉睡中喊叫了一聲,閉着眼,雙手想要舞動,但是卻因爲被死死束縛在上的,她根本無法舞動起來。
還好她只是在睡中喊了一句,然後又皺着眉沉睡了。
日記本?什麼日記本?
顧西周轉頭看向了她。
姚佳默默吃走上前去,從她的枕頭下抽出一本書一樣的東西來,顧西周一看就愣住了——這不是他從前送給成櫻的那本櫻花封面的日記本嗎?
他記得當時自己還往裡面夾了一千塊錢
一愣之下,他直盯盯地從姚佳手裡拿過了那本日記本。
他的修長的手指劃過熟悉的封面,封面上印着一朵粉紅色的櫻花和紛紛凋落的花瓣摩挲着櫻花封面,他的思潮如綿
翻開封面,扉頁躍出一行娟秀的字來——
“每一次相遇的結局是離別,每一次離別都始自相遇。雲只開一個晴日,虹只駕一個黃昏,雪只落一個冬季。爲你,當春季來臨,所有的雪都殉情。”
他的眼頓時就潮溼了,翻着日記本上一頁一頁的日記,記憶中那個穿着碎花長裙的女孩子便現在了眼前
“媽媽到底還是去了,無論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挽留她,可是她最終還是去了,拋下了我和妹妹不過轉念想一想,她去了那個世界就可以和爸爸團聚了,有了爸爸的護佑,她應該會快樂幸福的,不像在人世間這般悽苦
”
“要搬家了,整理了一下小書櫃,把該帶的書帶上,把該處理的書處理掉,給外面的收荒匠,兩毛錢一斤,好可惜啊!可是我也無力全都帶走啊。
這個筆記本帶上嗎?哎,這是他留給我的唯一一件禮物,我怎麼能不帶上呢?一定要帶上的!
再翻翻筆記本吧——呵呵,裡面還夾着兩張百元大鈔,這是他送與我的。別的男孩子送女孩子禮物一般都是送花、送布偶玩具、送衣服飾品等,他居然送給我錢——哈哈——
是不是有點好笑?
是的,我笑,我笑,我笑
可是爲什麼笑着笑着就把眼淚笑出來了呢?還有一些心痛的感覺在蔓延在蔓延
咦——
這錢上怎麼有字呢?
真的有字,在錢的一個邊角上,有個小小的手寫的字——愛。
這什麼情況?
再換另一張錢看看,依舊是在錢的一個邊角上,有個小小的手寫的字——你。
“愛你”——
天啦!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用出去的鈔票上一定還有一個“我”字,那麼
那些鈔票上
我愛你!
難怪藥店的小妹會念叨出一字“哎”,原來是“愛”!
多麼的觸目驚心,多麼的晴天霹靂一切都晚了,都散了散了散了散了散了
什麼時候淚已成長河。”
“還愛不愛我?還愛不愛我?我搖頭,愛你又如何,你又看不見,你又聽不見,紅中我們已是相去甚遠。
是啊,迷藏捉到這個地步,也不知捉的是誰?躲得又是誰?黃粱一夢,窗外東方又大白。
時間宛如一口鐘,一種騙局。過去的都過去了,惟留下我的相思,如風般滑過歲月的刻痕,抽打着我的靈魂”
“想起了那句古詩:‘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了嗎?
又想起了三毛的那段話——
再也沒有鬼哭狼嚎的事情了,最壞的已經來過了,再也沒有什麼了也曾對你說過,暮色來時,我會仔細地鎖好門窗;也不再在白日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因爲我很知足,昨日的風情只會增加自己今日的不安全,那麼,我的長裙,便留在箱子裡吧。
悔不悔?悔不悔?悔不悔?
不悔!不悔!不悔!
第一次想得出而不掉淚,第一次想到歸屬而不屬於愛情。
爲什麼看不透呢?
孤臣孽子的相思,無關風月也一樣刻骨。
今夜的我心情淡薄,月光如水,窗前如霧。”
“‘莊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總是那麼一種心情在折磨着我,折磨着我的歲月。等待讓我的心成了一口長苔的古井,滿漲着杜鵑啼血的相思。
也許你早就把我忘了,我卻固執地守在原地,爲你望成一尊雕塑,我用心血在上面年復一年地刻着三個字——
我愛你!”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
他的心彷彿正流血不止。
“成櫻,我帶你回京大去看櫻花。”他突然衝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