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多人入股,但這是金礦啊!
在坐的諸位都有些家底,但金子永遠不嫌多。
“玖哥兒人呢?只有文書也不行啊,沒聽說他去過冀地,金礦這麼大的事,一定要眼見爲實。”
“是啊,讓玖哥兒快些安排,咱們一起去冀地看看。”
“要我說,玖哥兒既然把文書都立下,那就是十拿九穩的事,金礦那裡不會有問題,問題在當地的衙門啊。”
“五叔說的在理,咱們雖是皇商,但畢竟是外鄉人,冀地還是當地衙門說了算,我看冀地還是要用,重要的不是去看金礦,而是和那裡的官員坐一坐,加深感情。”
事實證明,在金子面前,列祖列宗也要靠邊站.
金家各房長輩們終於和金玖坐到了同一張酒桌前,金老太太並沒有來,如今的她只是內宅掌家,這些事關金家發展的大事,代表老宅長房的是金玖,而不是她和她的兒子們。
“玖哥兒,金礦的事就這樣定了,你和那邊安排一下,咱們不日便過去看看”,說話的是三老太爺,這口氣比起在祠堂裡要和善了許多,但話鋒一轉,“玖哥兒,你掌管族中大小事務也有三年多了,這三年了,長輩們都知道你很盡心,也很能幹,可你爲何要到刑部撤了狀子?”
“玖哥兒,放下生意的事暫時不說,你一定要給咱們金家上下一個交待,金剛經是司空星偷的,這是板上釘釘的鐵案,可你卻瞞着我們撤了狀子,你這是放虎歸山,司空星出了刑部大牢,再想抓住可就難了。”
金玖站起身,深深施了一個大禮,沉聲道:“請恕晚輩事先沒有和長輩們把這事說說清楚,只因此事隱秘,晚輩唯恐泄漏風聲,這才貿然行事。”
“玖哥兒,何時你連族中長輩也信不過了,莫非你不信三叔公?”三老太爺冷笑。
金玖微微一笑:“既然長輩們一定要讓侄孫說出來,那侄孫便明說。據這幾年明察暗訪,當年看守祠堂的幾名護院武師中有人與賊人裡應外和,這也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賊人和裡應外和的武師都是咱們金家人僱來的,也就是說,金家有了內鬼。這金剛經之所以連鐵鷹也找不到,只是因爲這是金家人藏起來的,金剛經還在金家!”
“空穴來風,不可信!”
“咱們金家怎會有這等人,玖哥兒莫要胡說。”
“是啊,沒有真憑實據不能亂說,司空星可是有人指證的。”
金玖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金家人的會有這樣的表現他一早就都猜到了,他靜靜聽着,任他們唾沫星子滿天飛,他只是微笑不語。
直到這些人喊完叫完,他才接着道:“侄孫對此也不敢全信,因此才撤了狀子,請刑部暫時放了司空星。司空星在大牢裡關了六年,卻沒有審出關於金剛經的一點消息,那麼再關下去也沒用,還不如用他引出真正的幕後主謀,即使先前的猜測都是錯的,偷走金剛經的就是司空星,那這金剛經也沒有藏在他身上,只要我們讓人跟着他,定能找到金剛經的下落,或許他還有同黨。”
“這......”輩份最高的五太公說話了,他是金老太爺的親叔叔,“玖哥兒說的倒也有理,既是那個司空星關着沒用,那就讓他出來,把金剛經找出來,也免得有人懷疑咱金家出了內鬼。”
“是啊,五太公說的對,咱金家子孫是不會做出賣家門的事的,一定要把這件事弄清楚!”
三老太爺把手裡的茶盞重重一放,怒道:“玖哥兒,司空星既然已出了刑部大牢,那我問你,若是最終仍不能查出金剛經的下落,司空星又已放虎歸山,那誰來負責?”
金玖淡然道:“侄孫是一宗之主,司空星也是我做主放的,這個責任當然是由我金玖一人承擔。”
“好,你敢承擔就好,但在坐的連同我在內,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總不能讓我們等到進了棺材吧?你總要有個期限。”
金玖微笑地看着咄咄逼人的三老太爺,朗聲道:“當日侄孫執掌門戶之時,長輩已經給了五年之限,五年之內找不到金剛經,這族長之位便由能者來坐,如今已過了三年,那麼就仍以兩年爲限,兩年之內,我金玖找不到金剛經,自動將族長之位交於他人,我去做我的富貴公子,再不過問執家之事。”
“好,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明日便讓人立下文書,交到衙門備案。”
金玖走出師徒酒樓時,長舒了一口氣。冬日的空氣涼涼的,他卻感到很舒暢。
他沒有回金家老宅,也沒有回別館,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別館了,他知道林安兒不想看到他。
他一個人來到城郊的紅楓林,此時已是冬日,這裡依然紅楓似火。
霜葉紅於二月花。
他站在樹下,仰頭看着滿目的赤紅,六年前,他便是在這裡遇到林安兒。
想想她和司空天野編出的姑娘鳥的謊話,金玖莞爾,姑娘鳥終究還是要走了,即使他給她最好的金鳥籠,可她還是要走,她終歸是不屬於這裡。
“你來了。”
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金玖不用轉身,也知道是誰。
“令尊已經離開刑部大牢,東海之濱有一座無名島,我的人會安排他先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待到這件事過去,再接他回來。”
“你安排得很周到,傳說無名島風景秀美,如同仙境,是靜養的好去處。既是如此,在下代父親多謝。”
“不必言謝。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讓她擔憂。”
和金玖在這裡見面的人就是司空天野,比起一年多以前,他的個子又高了,而他身上散發的那股令人震攝的氣質也更加濃烈。
“她還小,難免衝動,因此我不方便和她聯繫,請有你照顧她,我很放心。”
金玖默然不語,好一會兒,才道:“這兩日我便會和她說清楚,若她依然執意離去,我會將她送走,讓她和令尊團聚。”
“什麼?你這是爲何?”
“我雖然並非品德高尚之人,但逼人爲妻之事還是不會做的。”
“你是說小妹她......怎麼會,就在她被光復門擄走之前,還經常寫信給我,她在信上總是提到你。”
金玖笑笑,道:“我走了,告辭。”
一一一一
屋子裡點起了地龍,暖洋洋得如同春天,林安兒靠在引枕上一邊繡荷包,一邊聽丫鬟們八卦。
“聽說大少立下軍令狀了,兩年之內找不到金剛經便自動交出族長之位啊。”
“不會吧,以往不是說到時能力居之嗎?金剛經那麼難找,大少找不到,別人更加找不到,如果沒有能者,那大少就還是族長啊。”
“現在不是啦,聽說大少私底下撤了狀子,刑部把司空星放了,大少這才被逼着立下軍令狀,即使誰也找不到金剛經,他也要把族長交出來。”
“天啊,這太不公平了,大少那麼能幹,又是長房嫡孫,整個金家誰也比不上他。”
林安兒的繡藝原本就是三腳貓,聞言身子一震,手指被繡花針猛扎一下,一串血珠子滴下來,染紅了手裡的荷包。
“你們是說,司空星放出來了?”
“是啊,整個金家都傳遍了,說是大少私底下到刑部撤了狀子,把司空星放出來了。咱們這陣子都在別館,外面的事全都不知道了。”
林安兒放下手裡繡了一半的荷包,趿上鞋子就往外跑,丫鬟們在後面喊着:“小姐,您去哪兒,外面冷,加上件衣裳。”
“我去找金哥哥!”
可是金玖在哪裡呢?
林安兒忽然記起來,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自從他從山西回來,她也只見過他那麼一面。
她來到城西的老號,金玖正和汪先生在談事,見她來了,汪先生起身告辭。
林安兒坐到汪先生方纔坐過的椅子上,開門見山:“我爹出來了?”
金玖看看門口,示意她不要再問,只是微微點點頭。
林安兒長舒一口氣,壓低聲音又問:“他人呢?”
“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暫避風頭,過一陣子再送他回江南。你若也想去,我便讓人送你與他團聚。”
林安兒愣了一下,金玖要讓她走了?
“那......那地方真的安全?”
“那裡遠離內地但並非與世隔絕,我已經全都安排好,他衣食無憂,你可放心。”
“金哥哥,你終於相信我爹爹是無辜的了?”
金玖笑得有些苦澀,他從不相信司空星與這事無關!
小傻瓜,我只是想讓你在全無目的的情況下,選擇自己的去留。
“謝謝你讓刑部放了我爹爹,我知道你立了軍令狀,你放心,只要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幫忙,在所不惜。”
“以往你已經幫過我很多,咱們扯平。”金玖的口氣淡淡的,就像是說件平常事。
“那我可以走了?”
“嗯。”
“那我是現在走,還是等正主林安兒回來再走呢?”
金玖心裡一動,擡眼看向她:“爲何要等她回來?”
林安兒嘻嘻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內什麼,我只是想站好最後一班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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