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高人指點迷津,金老太太早就不生病了,反正她老人家的病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全憑心意。
病好了,金老太太的精神也好,穿着絳紅色福壽紋褙子,頭上戴着金步搖,抹額上嵌了顆指肚大小的南珠,手腕上各戴着指寬的金鑲玉鐲子。喜氣洋洋,神采奕奕。
既然金老太太嫌棄她穿得素淨給金家丟臉,那就索性將計就計。
林安兒的小眼珠子盯着金老太太手腕上的鐲子,羨慕地說:“安兒連個金鑲玉的鐲子都沒有呢,要是真這樣光禿禿地回孃家,家裡親戚真以爲祖母苛刻我了。”
林安兒的手腕上真的光禿禿的,比起金老太太來是太寒酸了,一點兒都不像天下第一金的少奶奶。
金老太太氣得咬牙切齒,先不說這幾年玖哥兒私下裡貼補給你的,就是當年你從金明珠那裡要回去的那一箱子首飾頭面,你會什麼都沒有?分明就是想趁着這機會把這對鐲子賞給你。
這對鐲子還是今年做壽時金明珠送她的,那時金明珠在孫家還正受寵,金老太太當然捨不得把這鐲子便宜林安兒,氣得揮揮手,對林安兒道:“這次就罷了,下次再不許這樣沒了體面。”
林安兒謝過了,就出了春暉堂,卻看到金老太太身邊的趙媽媽正和一個人說話,那人穿着絳紫色比甲,正是林安兒方纔見過的那個人,只是這時她是側着身子。林安兒看到她臉上遮了面紗。
“小姐,你是算準了老太太捨不得把那鐲子給你,所以纔不爲難你了。”玉娘笑道。
林安兒也笑了,金老太太早就顯擺過這副鐲子,說是金明珠送她的, 讓她把鐲子送出去,她可捨不得。
“玉娘,你打聽打聽,那個穿絳紫比甲的婦人是誰,我看她身型挺面熟的。可不記得老太太身邊有這麼一個人。”
出了金家老宅。林安兒上了馬車,卻沒回驍勇侯府,而是直奔城外,這大半年來。林鈞都在城外練兵。林鈞在哪裡。喬禹當然也在哪裡。
出了城走了六七十里,前面便有關卡守衛,這裡距大營還有一里多地。閒雜人等已不能通行。
玉娘遞上驍勇侯府的出入牌子,對守衛的兵士說道:“車上坐的是驍勇侯府的小姐,有事要見喬公子,請喬公子出營一敘。”
驍勇侯在此練兵,無聖諭任何人均不可入營。林安兒是侯府女眷,她要單獨見喬禹,喬禹肯定會以避嫌爲由,避而不見。但林安兒算準了這次他一定會出來,五車火藥還被他扣着,那是燙手山芋。
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喬禹就來了,隔着車簾給林安兒行禮。
林安兒坐在車內,笑道:“喬公子不必多禮,前日之事還要多謝喬公子周全。”
喬禹坦然自若,一派從容:“小姐乃東翁家眷,在下所做也是份內之事,小姐不用客氣。”
“此事堂兄可知道了?”
“在下不敢欺瞞東翁,金公子走後,在下便已如實稟告。”
喬禹先將十輛鏢車暗中扣下,然後找金玖過去詢問,心裡有數後,這才稟告給林鈞。
這人不過十七八歲,做事卻甚是老成持重,林安兒嘆口氣,八堂姐沒能把他收了真是可惜,好在孔七雖然偶爾腦殘一些,但其他方面也還不錯。
“堂兄怎麼說的?”
喬禹沉默,林安兒知道他不方便說出來,便改口道:“三堂兄的脾氣我知道,他最是剛正,我今天來這裡,只是想讓喬公子說服堂兄,若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可用安兒做餌。”
簾子外面的喬禹久久沒有說話,昨日侯爺和他懷疑的事情,林安兒竟然也猜到了。
“在下會把九小姐的話轉告東翁,只是眼下是多事之秋,九小姐只帶幾個丫頭婆子便出城,着實不妥,在下讓人送你們回去。”
金玖早就撥出幾個人跟着林安兒,這些人武功高強,做事也算穩妥。只是今天這件事,林安兒不想讓金玖知道,一早就把那幾個人支開,只帶着玉娘和兩個丫頭來到這裡。
既然喬禹要派人送她們回去,林安兒也不客氣,和喬禹告辭,便動身回城,那幾名軍士換了便衣,一直將她們送到金家老號,這才離去。
前幾日西郊皇園大火,在城外練兵的驍勇侯便得到密旨,令他的人嚴格注意進京車馬,以防反賊有所行動。那場大火雖然只是燒死一位懷着龍胎的妃子,但那位妃子本是崇文帝的新寵,崇文帝原是陪她一起在西園小住,那夜首輔和次輔因一份奏摺爭論不休,連夜去西園找崇文帝,崇文帝便讓他們在花廳候着,他一身便裝只帶着隨身太監從後殿走過來。沒想到他剛到花廳門口,後殿便是一聲巨響,火光沖天。
崇文帝下令封鎖消息,只說是西園因天乾物燥突發大火,並未提及當日他就在西園,且若沒有首輔和次輔的突發事件,他可能也已龍馭殯天。
林安兒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詳情,但她卻猜到大火和那五車火藥十有和反賊有關係。
林小姑娘生平只認識一個反賊,那就是吳皇子。上次從端木瞳那裡,她已經知道吳皇子東山再起,且在北地創建長天教,已有上萬信徒。
這件事既然把金家捲進來了,金玖的事就是她的事,林家和金家又是姻親,火藥是林家扣下的,東西卻是金家的,若是林鈞不能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就沒有辦法向崇文帝交待,到時朝中有人添添油加加醋,林家和金家的謀反之罪就跑不了。
她覺得吧,她都能想到的事情,三堂兄肯定也已經想到了,所以她便來了。只有她才知道吳皇子有多缺錢,在吳皇子眼中,她林安兒就是錢,只要抓住她,就能從林家和金家刮到銀子,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那張藏寶圖。讓她當誘餌,吳皇子說不定會上鉤呢。
這件事她可不能讓金玖知道,否則他肯定把自己關起來,他又不是沒關過。
板兒說大少正和三老太爺談事呢,林安兒沒讓他去通報,自己去了旁邊的一間屋子,那是金玖特意給她準備的,有一陣子金玖走到哪裡也會帶着她,女眷不方便見外男,但騰了間屋子給她。
已是初夏,雕花窗子打開着,窗外有幾棵槐樹,還有些未落的槐花掛在樹上,一串串的,清香陣陣。
“小姐,玉娘多問一句,你今日去見軍營,可是侯府有何事?”
林安兒和喬禹說話時,讓玉娘和兩個丫頭都避到數丈之外,因此玉娘並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雖然明知小姐不想讓人知道,可玉娘不放心,擔心有何變故。
“什麼事都沒有,我上次給喬公子撮合過親事,怪不好意思的,找他道歉而已,玉娘你可千萬不要告訴金哥哥啊。”
“什麼事不能告訴我啊?”林安兒話音未落,金玖已經挑簾進來,前面的話沒聽到,最後這句聽得清清楚楚。
“什麼事都沒有”,林安兒索性耍賴,撒嬌道,“我都讓板兒不要告訴你,我來了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金玖好笑,板兒聽誰的,當然聽他的,剛把你讓進屋裡,板兒就飛跑着去報信了,大少奶奶來查崗,大少怎能沒有準備?
林安兒知道,眼下對金玖來說,沒有比那五車火藥更重要的事了,他方纔和三老太爺說不定就是在商議這件事,所以她纔不想打擾他。
“金哥哥,你先去忙吧,我在這裡坐一會兒,等你忙完一起回去。”
她當然不是來查崗的,既然那些火藥混在金家的鏢車裡,生金送到京城,依規矩都是先送到金家老號,過完數目再送入庫房,所以這兩日說不定就會有人來這裡踩點。
別看金玖身邊有刀子,可林安兒還是不太放心,從小到大,她都是金玖的小保鏢,過去是,現在也是,打不過還能跑吧,刀子可沒有她跑得快。
金玖輕輕攬住她的纖腰,低下頭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擔心我,過來保護我的?”
林安兒白他一眼:“府裡開始動工了,亂糟糟的,也沒什麼好玩的,還不如來鋪子裡看看。”
明知道她是口不對心,金玖輕聲一笑,把手從她腰間移開,說道:“那讓李掌櫃陪你到鋪子裡轉轉,前日剛送來一批頭面,你去多選幾件,記到我的帳上便可。”
林安兒哪是能坐得住的,她平日裡雖然穿得素淨,可女孩子天生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今天金老太太便挑剔林安兒穿戴寒酸,玉娘也想着幫小姐挑選幾件合心意的頭面,便陪着她來到前面鋪子,請李掌櫃拿了首飾給她們看看。
李掌櫃從後面捧來一隻描金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整套女子頭面。
“小姐,你快看,這套金絲鬢足有六七兩呢,上面的紅寶石成色也是難得的好,還有這隻迎鳳攢珠金步搖,也有五六兩,不如就選這個吧。”
林安兒皺皺眉,六七兩的金絲鬢戴在頭上,再插上五六兩的金步搖,我不得勁椎病纔怪得,這也太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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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三生日,可偏偏大姨媽又來串門了,有點不太舒服,今天少更點,明天妥妥的九千字奉上,不見不散。
親們的祝福十三收到啦,謝謝大家啊,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