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與褚思仁商議良久,最後還是覺得,行鍼解毒,最爲穩妥。
安笙醫術並不見得精妙絕倫,可是,她對於鍼灸之術卻有着尋常醫者所沒有的造詣。
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些內功底子,這便難得了。
一般的大夫,雖說體力好些,但是有功夫底子的卻不多。
有些針法,需要內勁輔佐,這便也是安笙比常人獨到的地方了。
安笙的針法承自普雲大師,褚思仁雖未親眼見過,但卻信任有加,安笙行鍼有一套,而他正好認穴有些心得,他們兩個配合下來,未必就解不了杜奕衡這毒。
再加上有陸錚這個內功深厚的護法,興許,今夜他們還真能化腐朽爲神奇,拿這三成的把握,將杜奕衡的毒全部解了。
安笙和褚思仁都準備完畢,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杜家衆人知道他們這是準備動手了,不禁都緊張起來,孫氏和許氏雙手交握,用力握在了一起。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屋子裡伺候的幾個下人們,全都嚇得不敢出聲。
安笙讓陸錚將杜奕衡扶起來,又叫陸錚坐到他身後,然後,再叫牀邊站着的一個丫頭將杜奕衡的上衣除去。
按理說,這是於理不合的。
安笙未曾出閣,又是陸錚的未婚妻,杜奕衡在她面前袒胸露背,若傳出去,於二人皆沒有好處,丫鬟一時間沒敢動彈,咬着下脣去看孫氏和徐氏。
孫氏和徐氏也覺得有些爲難。
她們是想要救杜奕衡,可卻也擔心陸錚心裡有什麼隔閡。
安笙可是陸錚的未婚妻,當着陸錚的面,見了杜奕衡的身子,即便今夜這屋裡的人不會叫這件事傳出去,可是陸錚自己呢?
安笙吩咐完那話,便低頭去拿針了,所以,也沒瞧見杜家人猶豫的樣子。
倒是陸錚,見那丫鬟沒動,又叫了一遍,讓她把杜奕衡的衣裳除了。
救人要緊,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
在雲州的時候,安笙救了那麼多人,卻也未曾管過男女老幼。
這些人無論是男是女,在安笙的眼中,就是病人,而她是醫者,就是要救人的。
在這件事情上面,陸錚是懂安笙的。
要說心裡一點兒疙瘩也沒有,自然也不可能,可是,眼前這個昏迷不醒的可是自己的好兄弟,杜奕衡都生死攸關了,難道他還會在意安笙看不看得見他的胸膛後背麼?
哪怕日後等杜奕衡好了,他將人找出來揍一頓出了氣也好,眼下這個時候,卻不是拘泥之時。
丫鬟再次得了陸錚的吩咐,沒敢再猶豫,立即便聽話將杜奕衡的上衣脫了。
好在屋裡燃着足足的炭火,十分暖和,否則的話,這寒冬臘月的,杜奕衡這樣光着上半身,可要凍壞了。
便是這樣,許氏還是擔心兒子會冷,忙吩咐人再添一盆炭火進來。
丫鬟下去添炭了,安笙的銀針也拿了起來。
“開始吧,褚老。”安笙看着褚思仁,道。
褚思仁聞言,鄭重頷首應了聲好,然後,便道了一個穴位的名稱。
他這邊剛一說完,安笙的針便分毫不差地扎進了杜奕衡的皮肉之中。
一針下去,杜奕衡毫無反應。
陸錚的內勁徐徐送進他的體內,倒是並未覺出阻塞感。
不過,陸錚沒有隨意說話,就怕打攪安笙和褚思仁。
同樣,杜家衆人也完全不敢說話,全都屏息看着他們二人的動作。
時辰一點一滴的過去,安笙在褚思仁的指導下,已經在杜奕衡身上紮了七八針。
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杜奕衡一直都沒有反應。
若是方法得當的話,他不該絲毫反應也沒有。
這隻能說明,扎的還不對症。
不過也是,這一套針法還未曾扎完,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杜奕衡才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的。
安笙扎針的時候,也讓陸錚注意杜奕衡的經脈走向,若是覺出不對讓他即刻告訴自己。
不過,陸錚一直沒出聲,想來也是沒察覺到什麼不對的。
安笙出了許多汗,杜家丫鬟已經擦溼了一條帕子,她不知道安笙出這麼多汗是因爲害怕還是別的原因,她也不敢問。
這屋子裡所有人,除了褚思仁跟安笙之外,就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連紮了七八針,杜奕衡都毫無反應,褚思仁的神色不由更加凝重了。
這第九針,他遲遲沒有確定是否要扎。
安笙等了良久卻不見他說話,倒也沒有催促。
解這蛇刺毒,他們都是第一次,誰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解,眼下所做的,全憑他們自己的推測,褚思仁擔心,也是無可厚非的。
便是安笙這般鎮定從容的人,此刻心也是不由提着。
一旦有一針扎錯,別說救不了人,興許就會害死人,誰能不擔心?
房間裡一時安靜極了,只有燈油偶爾發出燃燒過得吡剝聲,聲音不大,但是在眼下這樣安靜的環境中,便顯得尤爲明顯。
每當那燈芯發出這樣的聲音時,所有人的心,便忍不住跟着一跳。
約摸着過了一刻鐘左右,褚思仁才說了一個穴位名。
安笙聽見他說的這個穴位,頓時便是一驚。
不過,她倒也沒猶豫,立時便捻起銀針,對着紮了下去。
安笙下針一向如此,從不猶豫。
因爲她知道,她此刻若是猶豫,纔是真的害人。
這一針下去,一直沒有反應的杜奕衡,突然之間,有了反應了,這叫安笙和褚思仁俱是一喜。
雖然這反應十分之微小,可能別人都沒注意到,但是,他們倆卻注意到了。
有反應,那就說明下對針了。
二人一時不由信心大增。
褚思仁捋了捋鬍鬚,略想了想,一個穴位又脫口而出。
安笙迅速紮下,杜奕衡這下,反應比方纔又更大了些。
這下,不只是安笙和褚思仁看到了,杜家人也全都看到了。
“動了,衡兒的手動了!”許氏畢竟稍顯年輕,又是內宅婦人,相比於其他人來說,更加藏不住情緒,見狀便喜得不由叫出了聲。
但是,卻沒人怪她這樣大驚小怪。
因爲,他們心中亦是同樣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