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貪睡,晚飯不久後靠在鞦韆上就睡着了。父親將她抱進了房間回來繼續跟善逝小酌……大白跟慕罹,則還在忘情地啃肉骨頭。
夜色有些深了,我進房陪着母親。安靜地坐在她牀前看着她平日裡愛看的話本子,偶爾一擡頭見她睡得安沉便覺得心裡踏實。
神思一動間,我手中捻了一隻紫砂筆,湊了過去,往母親的額上輕輕地描了起來。母親那龍族的額印,我再熟悉不過,而今只想給她添上,讓我再好好看一次。
後父親推門而入,看見了那圖案,愣了愣。我緩緩吐舌笑:“我母親,原本是這個模樣的。她有這樣一枚印記,父親你覺得好看麼?”
父親眼神未從母親的額上移開,道:“好看。怎麼都是好看的。”
父親說,善逝還沒走,似乎有些喝醉了。看他今晚是在這裡留宿還是回去,讓我自行安排。我走出房間時,果真看見他還坐在院中,一襲青衫衣角垂落地面,髮絲如銀瀑。他撐着額頭,顯得有些不穩的樣子。
而大白此時正伏在他的腳邊。慕罹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麼。
慕罹碎碎念道:“藥師,好歹你也是個守誠信的尊神不是,我留了線索才讓你找到這裡來,你到底什麼時候纔給我弄一個肉身讓我從這頭笨虎身體裡出來呀?”
善逝未答,慕罹有些可憐有些委屈,道:“我很喜歡跟小鳳姐姐在一起,但是既然你已經找到她了我又覺得我不能一直跟她在一起。我覺得我是時候離開了,這個時候離開也很放心,你會給她幸福的是不是?”
良久,就差慕罹要小聲地哭出來了,善逝才嗓音裡帶着醉態和沙啞,道:“你跟大白相處得很好,跟你小鳳姐姐也相處得很好,爲什麼你覺得你自己非離開不可?是怕我跟小鳳在一起了之後虐待你?”
慕罹悶了悶,道:“誠然,你這個人不錯,挺配得上小鳳姐姐,但其實我心目當中最想和小鳳姐姐在一起的人是我師父。所以一看見你們,就會回憶起我師父。可我也知道,我師父已經死了,回不來了,我不想小鳳難過,也不再想我自己難過。”
我扶住了廊柱穩住身體。原來……慕罹人小鬼大,什麼都知道。只是什麼都不說。
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就跟發生在昨天差不多。說來,東闕,他的師父,都是因爲我而死的。
我以爲,若是慕罹知道了真相,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我。起碼,我會帶着這種虔誠的內疚,一輩子。
善逝手指把玩着酒盞,道:“是即將有一副好的軀體可以供你使用,且你不會再是老虎精,可以與一般小童一樣體驗快樂的童年。但,這還得經你小鳳姐姐的同意。等我問了她,再給你做安排。”
慕罹歡呼雀躍:“真的嗎真的嗎?!要是能夠變成凡人,那就太好了!”
善逝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拂倒了一杯酒,落進了大白的嘴巴里。頓時大白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他稍稍側了側頭,眸光流暖地看着我,那雙瞳孔裡有金色的光暈在收縮,依舊是手支着下巴,道:“你是出來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