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時辰尚早,我回味着昨夜發生的似真似幻的一切,彈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牀腳有沒有一隻茶杯,再檢查桌上的水壺有沒有倒過水的痕跡。結果發現桌上的一套茶具整整齊齊,不像是有人動過的樣子,便萬分的自慚形穢,倒回牀上恨不得拿衾被悶死我自己。
我居然,做了一個肖想藥師善逝的夢!
迷迷糊糊出了寢殿,光線還不甚明朗。天邊朝霞隱隱有一層薄薄的淬光。
我本想着頭腦混混沌沌的,不如出門散個早步清醒清醒,結果走着走着便走去了一方暖水池。暖水池裡水汽十分飄渺,連水面都看不透徹,我方纔明白過來我是走來了善逝早浴淨身的地方了。
池中佛蓮,很有脾氣。要像善逝那種無求無慾的人下去水中,佛蓮開得一盞不剩,象徵着這個人的六根清淨高潔。
可是我似乎記得,上次白襄去九重天給我送藥的時候說什麼來着,現在善逝下一次水,已經有佛蓮不肯給他面子而閉合不綻了。
我想,要麼是這裡的佛蓮出了問題,要麼是平時善逝太慣着它們以至於它們沒心情就不綻開,長此以往,對善逝的人品很能造成影響。
我再掐一掐時辰,估摸着這個時候善逝不會來這裡沐早浴罷。於是我便覺得我有必要跟這些盞佛蓮好好兒談談。
爲了謹慎起見,我還是先出聲問了問:“善逝,你在裡面麼?在裡面你說一聲不過我想你這個時候不會在。我覺得你每日都來這裡沐浴想必這池水令你相當的享受,我今兒也下來瞅瞅,試試感覺好不好。要是好的話回頭我在我妙嚴宮也闢這麼個暖水池種佛蓮,天天沐早浴。”
邊說我便邊褪了羣裳。只餘薄薄的裡衣,這也是爲了謹慎起見。
腳尖掂了掂池水,卻不見得有多暖,有些涼涼的,雖是眼睛看不見,但耳朵聽得清水流清濺的聲音十分純粹。遂我嘗試着將整條腿都伸了進去,身子緩緩滑進了蓮水池中。
周身被略涼的池水流所包圍,我忍不住渾身哆嗦一下打了一個寒噤,唏噓道:“我還以爲這是暖水池,沒想到居然是冷水池……真夠變態的……”
“你說哪個變態?”
天地一切,世間萬物,剎那之間陷入了凝滯。池面上的霧氣漸漸散開了去,我循聲望去,蓮池裡端,水中赫然泡着一個人,那皓皓銀髮散在水中如柔軟冰絲。
那張臉,神情淡淡,雙目微窄,帶着溼氣。果真如白襄所言不假,靠近他身邊的周圍幾盞佛蓮成合攏的姿態。我愣愣地看着他,肌膚如蜜,下巴有幾滴透明的水跡,水面漫在脖頸下的鎖骨處,襯得鎖骨若隱若現……
我嚥了咽口水,一時間腦子裡竟十分不合時宜地出現了昨晚的那個夢境,纏綿瘋狂……然後便看見所有滿池的佛蓮幾乎同時全部合攏了去。
我瞅見善逝蹙眉了,頓時麪皮火辣。莫不是……莫不是他知道我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