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息後,兩人同時看向十二胡同口,尖叫喊叫聲便是自相鄰的十一衚衕裡傳出來的!
趕到十一衚衕的時候,展顏扶住了大駭得連連後退的一個壯年漢子,陰十七剛盯着眼前血腥無比的景象驚呆住了。
一個男子站在一家民舍家門前,像是門衛般站得直挺。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沒什麼驚人,只是這男子靠在家門邊的院牆上,雙腿直立,雙手垂下,也有軀幹,卻唯獨沒有頭顱!
一具被砍去頭顱的男子屍體詭異地靠在家門邊上直挺站立着,這一景象怎麼看都讓人渾身不禁寒毛齊立。
壯年漢子便是這一家民舍的主人,叫餘光年,剛剛自外面與一幫朋友喝完小酒歸家,卻不料便在自家門前見到這般血腥殘暴的景象。
餘光年的尖叫及喊叫聲不僅成功地將相鄰十二胡同裡的展顏與陰十七引了過來,也將十一衚衕裡的其他百姓驚得紛紛出門查看。
在看到餘光年家門前那無頭男屍時,又是一陣彼此彼落的尖叫聲,其中以餘光年的妻子餘氏爲最。
餘氏與餘光年膝下無子,經常是餘光年在外廝混的時候,餘氏則是早早上了牀安睡,也是在睡夢中聽到餘光年的尖叫聲,餘氏方匆匆起身打開家門,未料剛一出門,便目睹了家門邊上的無頭男屍。
尖叫過後,餘氏直接被嚇得昏死過去。
餘光年見到自已妻子昏死過去,本被嚇得雙腿發軟的他還是棄了展顏的扶持,抖着腿渾身哆嗦着走到自家門邊,費了老大的力氣纔將餘氏扶起,半是抱半是拖地遠離了家門邊上的那具無頭男屍。
陰十七見狀不禁暗讚了餘光年一聲,即便再害怕,但還是這般關心自已的妻子,怎麼算都算得上一個好夫君。
餘光年將餘氏抱回家中寢屋之後,便又重新走到家門口,見到站在無頭男屍面前正細細瞧着屍體的展顏一身官袍,又看了眼展顏身側的陰十七,便回眸看着展顏恭恭敬敬地問道:
“差爺可是展捕頭?”
展顏未料到餘光年竟還認得他,逐點了點頭,指着無頭男屍身上的衣着問道:
“這人你可認得?”
餘光年見展顏果真是洪沙縣頗具盛名的展大捕頭,本就發軟的雙腿即刻一個跪下求道:
“不認得!展捕頭可要爲小民做主啊!”
展顏聽到這話是皺起了眉頭,陰十七則直接問道:
“你不是說不認得這人麼?還替你做什麼主?”
餘光年伴着哭腔道:“這人小民真不認得!但那兇手將這人砍了腦袋還擺放在小民家門口,這不是明顯着威脅小民麼?兇手必定還會回來取小民性命,如這無頭屍一般砍了小民的腦袋的!”
展顏與陰十七對看一眼,雖說餘光年或許有些反應過度了,但他所言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至少兇手將無頭男屍擺放在餘光年家門邊上,應是有什麼含義或有什麼目的。
許久等不到展顏與陰十七歸家的葉子落終將等不了了,連花自來使盡了力氣也阻止不了他,於是在展顏與陰十七發現十二胡同的無頭男屍約莫半刻鐘之後,葉子落與花自來也趕到了案發現場。
花自來一到案發現場,只瞧了那具無頭男屍兩眼,便被展顏命去衙門報案,即時讓石仵作過來一趟。
葉子落則一到案發現場,便走到了陰十七身邊去,看到餘光年家門邊上的那具無頭男屍時,他還特意瞧了瞧陰十七,卻見她淡定自如,膽量竟是不比他差!
葉子落心中不禁對陰十七這個陰家小姐又多了一層認識。
但其實葉子落是高估了陰十七。
陰十七與展顏剛到案發現場時,展顏扶住也是抓住第一個發現無頭男屍的餘光年,餘光年是被嚇得無法自已,陰十七也是在初時被驚得連着倒退了兩步,方將將定住被眼前血腥恐怖的一幕驚得差些魂飛的心神。
許是之前早已看過斷手斷腳等殘肢殘骸的場面,陰十七對渾身是血的無頭男屍其實也還好,沒像餘光年那般嚇得軟手軟腿的,也沒你餘氏或左鄰右里那樣尖叫出聲。
石仵作被花自來自家中帶到昌盛街十一衚衕餘光年家門前之後,展顏、陰十七、花自來三人便退在一旁說着案情,葉子落也像三人一般退離了幾步,未曾擾到石仵作的檢屍。
花自來嘖嘖有聲道:“也不知是什麼人,竟讓兇手這般殘忍的殺害,連頭顱都不知所蹤!”
帶着衙役到案發現場後,花自來除了讓衙役疏散圍觀的百姓之外,還讓衆衙役將整條十一衚衕翻了個遍,特別是在餘光年家附近,卻怎麼也找不到無頭男屍的頭顱。
陰十七道:“兇手砍下死者的腦袋,除了有可能是想掩蓋死者的身份之外,會不會還有別的緣由?”
陰十七問完後便下意識地看向展顏,連花自來也是一樣,葉子落見狀不禁也同看着展顏。
展顏的視線一直落在無頭男屍上,意識到三道視線都聚在他身上後方道:
“應當是有的,十七,你有沒有發現死者明明死了,卻還能那般挺直地站立於餘光年家門一側,就像……守衛!”
陰十七、花自來、葉子落同時再次看向無頭男屍,那景象確實就像展顏所言,無頭男屍就像是高門大房人家的守門護衛一般,守在餘光年的家門口。
陰十七道:“剛纔近距離看的時候,我發現死者屍體有異,便輕輕碰了下,繼而發現死者全身僵硬,如同被冰封一般沒有任何溫度。”
花自來來得晚,又回衙門報案,繼而安排衙役搜查案發現場附近,所以他是三人中唯一沒有任何發現的人,當然葉子落也是一樣。
但葉子落不是衙門裡的人,沒發現便沒發現,也沒什麼。
可花自來卻是不同,他是衙門捕頭吏房的捕快,連僅是快手的陰十七都有發現,且這一發現似乎還挺重要,他心裡有些不甘了。
於是聽陰十七一說道完,花自來便上前幾步蹲到石仵作身旁去。
無頭男屍在石仵作做完最初檢驗之後,便讓兩個衙門幫忙將無頭男屍給輕輕放平躺下來,才繼續開始檢驗。
花自來一蹲下,便與石仵作一樣東瞧瞧西瞧瞧,唯一不同的是,石仵作還動上手檢驗屍身,他則只動眼看,半點動不得手。
石仵作做完屍檢之後,便走到展顏面前道:
“死者大概在半個時辰前被殺,是被一刀切下腦袋而亡,切口平整,一刀而就,死者身上的血應當是死者自已的血,至於死者爲什麼能站立着死亡,我想原因在於死者生前吃了冰僵花,以致死後全身僵硬如鐵,同時冰冷似霜,這是初步檢驗的結果。
至於冰僵花的確定及是否還有其他發現,得回衙門再做進一步屍檢,之後再給各位答案。”
石仵作說道完初步屍檢結果,便讓衙役搬運無頭男屍回衙門,他也一併回去。
無頭男屍身上的衣着狀況,早在石仵作與衙役趕到案發現場之前,展顏與陰十七便做了一番細緻的搜查,卻未找到任何能證明死者身份之物。
現今最重要的,除了要找到死者的頭顱,便是得弄清楚死者的身份。
花自來問:“冰僵花?什麼是冰僵花?是毒藥麼?”
陰十七解釋道:“是一種草藥,並非毒藥,其藥效因與蔓陀羅相仿,所以冰僵花也偶爾會讓醫者用於替病人止痛麻醉的功效上。”
展顏抓住陰十七話中的兩個字眼:“偶爾?”
陰十七點頭道:“對,冰僵花的藥效極強,且比蔓陀羅霸道,倘若醫者醫術不精,即便只是用差那麼丁點份量,也足以弄巧成拙,要人性命,所以冰僵花並不常見,至少在各大藥鋪中,十家至少有九家是沒有賣這種草藥的。
從這一條線索來看,兇手手中必定握有冰僵花,倘若不是自藥鋪中買得,便是自已所種植,所以我們除了要查縣中各大藥鋪之外,還得細查縣裡縣外哪裡有種植冰僵花這種草藥的地方。
至於石仵作方纔所說的屍檢結果,兇手殺害死者時是一刀而就,這說明了……兇手倘若不是個用刀的高手,便是一個平常與刀爲伍的屠夫!”
因着陶婆婆是醫婆的關係,陰十七也侍弄了五年草藥,冰僵花便是其中一種,但因着冰僵花的藥性極強且霸道,實用性並不高,於是她也只侍弄過兩回。
但這兩回,也足以令陰十七記住這一味草藥。
當碰到死者渾身僵硬且冰冷之際,陰十七腦海中是有過閃過冰僵花這種草藥的,只是那會她想着冰僵花極爲少見,又或許有旁的藥物與冰僵花葯郊相同,故她也無法確定。
但石仵作的初步屍檢,石仵作說尚要再做確定,但陰十七心中卻早已有了定論,她可以肯定,令死者能形成那般模樣的東西必然是冰僵花無疑了。
聽着陰十七的侃侃而談,展顏與花自來是早習以爲常,葉子落卻是聽得微呆,一雙漂亮烏黑的眼眸更是蘊含着難以掩蓋的敬慕。
展顏贊同陰十七的分析,隨之補棄道:
“死者死於約莫半個時辰之前,那個時候我與十七便在十二胡同口那裡,但我們卻沒有聽到半點聲音,這種情況通常有三種緣由。
一是死者與兇手相識,死者毫無防範,被殺於瞬間,莫說喊救命,就是旁的聲響也未曾弄出;二是死者與兇手毫無關係,死者正在十一衚衕走着,是被兇手突然襲擊,先是被兇手捂住嘴,再一刀殺了死者,刀法之快令死者尚來不及反抗便已喪命。”
展顏說有三個緣由,卻說了兩個緣由後便停了下來,陰十七是若有所思,葉子落是不着急,花自來卻是急了:
“還有第三個緣因呢?”
展顏看向陰十七,與陰十七對上眼,兩廂看將了幾息後,陰十七道:
“三,餘光年家門口並非真正的殺人案發現場,不過是兇手殺人後,特意移屍到此的第二案發現場!”
花自來聽到陰十七說這裡並非真正的第一案發現場,不禁四下將餘光年家門前又望了望,除了餘光年家門邊牆無頭男屍死時僵立着的那個地方,有一大攤血跡之外,其他地方確實找不到半點血跡。
按理說,倘若這裡就是第一案發現場,那麼在兇手刀切下死者頭顱之際,頭顱裡噴灑而出的鮮血除了會染到死者與兇手身上,應還會噴灑一些到地上纔對。
然花自來觀望許久,甚至細緻地在餘光年家門前地面上細細查看了一遍,也沒有看到半點血跡。
花自來喃喃道:“這會是夜裡,今夜月光也不大亮,許是光線太暗的干係,這才找不到半點血跡……”
花自來的喃喃自語盡入在場展顏、陰十七、葉子落三人耳裡,展顏與陰十七倒是沒回話,皆陷在各自的沉思當中,倒是葉子落走到花自來旁側道:
“不用找了,除了無頭男屍所僵立之地,其他地方確實無半點血跡。”
花自來擡頭看葉子落:“你肯定?”
葉子落道:“我肯定。”
在展顏與陰十七分析案情之際,葉子落除了心中對陰十七的認識又多了一些之外,他也不自覺地隨着案情分析而注意起餘光年家門前的這個案發現場。
正如展顏與陰十七所推斷,這裡確實很有可能並非兇手切下死者頭顱的第一案發現場。
而之所以說“很有可能”,則是因爲這其中或許也有可能是,兇手在殺人之後,還不勞辛苦地清理了現場。
倘若真是如此,那麼死者渾身的血與所僵立之地的血攤,兇手又是爲什麼不一併清理了?
葉子落所能想到的,展顏與陰十七顯然也想到了,花自來與葉子落說話的當會,兩人也在說這個問題。
陰十七道:“展大哥覺得哪種可能性更大些?”
展顏道:“現今尚不能下定論,正如你所說,我們還是快些找到死者的頭顱及身份最要緊,至於這裡到底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你一試便知,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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