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十七故意將林姓拖個老長,揚起的聲調有意無意地刺激着瀕臨崩潰邊緣的呂氏。
她在等,等呂氏徹底崩潰而自吐那姦夫名諱的一刻。
果然呂氏未等她說完整個名字,呂氏便已冷瞪着一雙眼,厲聲罵將起來:
“林廣衆他敢!他要敢碰別的女子一下,我便讓他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陰十七低聲重複道:“林廣衆?”
呂氏將心中那一團被陰十七激起的火氣罵出來,整個人頓時清明瞭許多,又頓聽陰十七低喃着她情郎的名字,她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呂氏即刻指着陰十七尖聲道:“你、你詐我?”
沒錯。
她從頭到尾,自始至終,她皆是在詐呂氏。
那些刺激呂氏的言語摻雜了一些所查得線索,繼而她自已做了大膽的假設而推測出來的行兇過程。
其中的水份自是不言而喻,當不得準。
但探話周旋到這一刻,有一些事情已作得了準。
她心中已有了數。
戲演完,該謝下幕了。
陰十七面色平靜,退後一步,恭謙有禮地向呂氏雙手一揖道:
“十七謝夫人這般配合查案,方纔言語間多有得罪,還請夫人莫要怪罪,十七人小位微,爲了查案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望夫人切莫見怪。
夫人心情不佳,與十七坐聊了這般久,想必也倦了累了,十七便不再打擾夫人的歇息,告辭!”
直到陰十七走出李府,呂氏與其兩個貼身的丫寰尚不能回過神來。
待到呂氏恍過神來,心中大叫不好,更是懊惱非常,大罵着陰十七的狡猾陰險!
藏身在李府外不遠處街頭轉解處的陰十七,不由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望了望天,起風了?
李府內的呂氏被陰十七這麼一詐詐出許多事來,更重要的是她將情郎的名字給爆了出來,她想了又想,便招手讓貼身的其中一個大丫寰附耳過來。
不一會,這個大丫寰便出了李府。
陰十七看到大丫寰出李府的那一刻,臉上便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來。
洪沙縣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同名同姓之人雖說不多,可也不是沒有。
何況呂氏掩蓋得嚴嚴實實,一時間想要找到這位名喚林廣衆的男子,還真有些難度。
不過,呂氏雖有幾分聰明厲害,卻是個浮燥沉不住氣的主。
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激,又擔心着林廣衆會不會被她找到套出什麼話來,或查到什麼事,於是在這個非常時期,呂氏雖不會親自出府找林廣衆,卻怎麼也會命身邊的人去與林廣衆通下氣,好讓衙門的人即使找到,也套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陰十七尾隨着經過一些喬裝打扮的大丫寰,雖然有些改變,卻瞞不過她一雙利眼,何況大丫寰那改裝確實算不得高明,因着前世偵探的工作性質,易容改裝是必修的課題。
對於易容術,她敢大拍胸脯說一聲,只有她不想認的,還沒有她認不出來的。
轉了兩條街,跟着大丫寰正走出一條小小的暗巷裡,出了暗巷的街道便傳來一陣急奔而來的馬蹄聲。
陰十七一聽到聲音,便迅速上前幾步。
她未跟着大丫寰出了暗巷,而是在暗巷中隱而不出。
大丫寰一出暗巷便融入人來人往的街道里,剛走了幾步,便讓後方追上來的一匹高頭大馬竄到她跟前去,阻了她的步伐。
隨着篤篤幾聲馬蹄落穩,馬上一位戴着黑色氈帽的灰色粗布衣少年,他下馬阻了大丫寰的去路。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明是青天白日,且也不是養在閨中的女子,一個小小男子在大街上用得着戴着一頂黑色氈帽麼?
陰十七覺得這少年可疑。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少年的樣貌,可惜被黑紗遮得半點不露,她緊緊盯着也沒盯出什麼花來。
少年下馬後,大丫寰先是一驚,爾後似是認出少年來,表情微微慎怪着他。
少年附耳過去,與大丫寰也不知說了什麼,大丫寰便驚慌地想要回頭。
卻回到一半時,讓少年止住了。
陰十七心中一顫。
她知道她這是被發現了,想要跟着大丫寰找到林廣衆的住所,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不過半會,大丫寰便轉了個身,也不再望暗巷這邊,與少年共騎一馬回了李府。
在回衙門的路上,陰十七一直在想那穿着灰色粗布衣的少年是誰?
到衙門時,已是幕色四合。
展顏、花自來早回到了捕頭吏房,齊齊在吏房裡坐等陰十七回來。
陰十七回衙門時,遇到了陳躍,陳躍與她說,胡胖子今日一大早便要找她,說讓她回家時記得去找一趟胡胖子。
因着陳躍見胡胖子時,見胡胖子一臉急色,應是有什麼急事。
陰十七應下了。
臨分道揚鑣之際,陳躍問道:
“這天都黑了,一同下差麼?”
陰十七搖了搖首:“不了,我還得進一趟吏房,想必展大哥他們一定還在等着我回去,報一報今日下午所查得的結果,我還得晚些,便不與陳大哥一同走了。”
陳躍點了頭便想走,陰十七突然想起一事來,又問道:
“陳大哥,上回說要去見見林大哥的妹子的,怎麼樣?見得如何?可有好消息?”
被問得止了步伐的陳躍一聽清陰十七所問內容,便一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
“胡說什麼!我一個大老爺們倒是不要緊,可人家林小妹的清譽可是大如天,你可不能到處胡言亂語!知道麼!”
陰十七噗嗤一聲便笑開了。
陳躍又瞪了她一眼,再也不理會她,徑自走出衙門,下差歸家去了。
一進捕頭吏房,展顏便直接問了去李府可有什麼收穫。
陰十七便將自她入李府到她出李府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展顏聽後若有所思。
花自來卻是直接拍手叫好,末了又指着陰十七說道:
“好你個十七!這樣的損招你都想得出來?你就不怕呂氏不吃你這一套,上衙門來告你一狀,你反而落了個威脅污衊良民的罪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