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伊凡雷帝以親手殺死自己兒子的殘酷行徑,很輕鬆的排進了暴君排行榜前列。既然冠以此帝名號,再怎麼試圖嘲笑伊凡雷帝機甲龐大臃腫,也無法掩飾住它是一件殺戮工具的事實。
遊騎兵們的確膽大包天,出發前所有人都得知了突襲埃馬爾要塞幾乎等同於自殺,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登上了禿鷲。
因爲他們從不懷疑自己的作戰技能、武器裝備、戰術策略。
這就是空降遊騎兵們從一萬五千米高空突降,以寡擊衆,並控制要塞的信心所在,血肉之軀,終有一死,即便是暴雪機甲,也會有人揣着空心裝藥選擇同歸於盡。
意志。
但是當伊凡雷帝燒蝕着,滴着融化鐵水的漆黑鐵掌扇下時,沒有任何一個人再傻到相信人定勝天這類鬼話,伴隨着無以言表的悽慘嚎叫,數個士兵逃脫不及,被活活地拍進了這塊他們奉命堅守的城牆上,算是另外一種可笑的慰藉。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軍官們,揹負在肩後的“古斯塔夫”無後坐力炮接二連三打在伊凡雷帝黏稠蠕動的甲冑,炮彈吞沒進去,如同一顆顆水泡被捏爆,更爲猛烈地噴射出高溫液化的合金流。
“所有單位,全力炮擊敵方機甲單位!”
高爆榴彈掀飛了正一拳一拳砸扁摳爛艦炮堡壘頂層工事的伊凡雷帝面部,露出了更深層的金屬原色,帝國武士卸下了他黑色斗篷,現在,纔是武士最堅不可摧的板甲。
一直充作火力支撐點的熾天使HAWP開始移動,兩挺M3曳出燦爛航跡,伴隨着肩射火炮聯動射擊,智能機器人究竟只是臺機器罷了,從不知何爲審時度勢。於是下一刻,伊凡雷帝鐵拳應邀而至,再度擡起時,堡壘上多了堆廢鐵。
雄獅不會在意蚊蟲叮咬,若不是聚能罩剝開了伊凡雷帝外層甲冑塗層,中口徑炮彈能蹭點油漆下來就已經萬幸。伊凡雷帝始終盯着埃馬爾要塞中心,那裡就是地下核電站所在。往昔帝國軍最爲自豪的護甲,卻輪到了帝國軍自食苦果。
伊凡雷帝的每一個骨骼節點盡皆配屬了大功率柴油機,爲這個暴君提供了澎湃動力,隨着機甲兇猛咆哮,伊凡雷帝掄起拳頭猛砸着艦炮堡壘頂部,任由空降兵們火力覆蓋,令人心悸的聲音摩擦起來,伊凡雷帝開始攀越城牆。
“過來幫幫我!”一個XM204炮組遭到了嚴重損失,炮兵少尉大聲喊着,要求來往人羣過來搭把手,西蒙剛注意到他,一發流彈不偏不倚地打中了炮兵少尉眉心。
西蒙想也沒想地衝了過去,接替起炮組職責,五年的戰爭生涯加上游騎兵特訓,帶着班組成員操縱火炮並沒有任何問題。不擊毀伊凡雷帝,誰都活不到天亮。
“定標七百米,一輪穿甲彈,速射!”伊凡雷帝越過城牆的後果非常明顯,要塞內沒有任何重武器足以擊傷擊毀它,聚能罩縱然阻隔了外圍帝國軍,但一樣隔開了己方的支援無人機。最要命的是,通訊信號被削弱地很厲害,即使空軍想要拼死解圍,也收不到定位。
一個半小時,不長,對於西蒙班組來說,彷彿過了整整一個世紀,西蒙臨時成了觀測敵情的炮長、資格更老的斯普雷維爾擔任擊發火炮的炮手,剩餘成員時刻不停地搬運着155MM炮彈,數十公斤的炮彈填進炮閂,轟鳴射出。
炮口散發出的溫度烤焦了空氣,西蒙剛進去就有汗流浹背之感,在寒冷的平安夜前夕,火炮工事裡卻溫暖如春,自從帝國軍大規模反攻起,哪怕是一秒,這門XM204恐怕都未停止過。
西蒙在觀測儀中鎖死了伊凡雷帝脖頸,炮手狠狠按下擊發電鈕,鎢芯穿甲彈準確地命中,卻是濺出一蓬火花,彈飛出去。
看着伊凡雷帝蹣跚了幾步,西蒙呼叫着兄弟單位,要求進行一輪齊射,XM204綴着“X”,意味着它是盟軍實驗型武器,這門超輕型多用途火炮的造價堪五門同類型155MM榴彈炮,這就是遊騎兵們屠殺泰坦的利器!
XM204自動調整着幅度,保持先前打擊點始終在框內。“開火!”西蒙大吼道,炮焰席捲過炮口前端,目標視鏡中,伊凡雷帝痛苦地嘶鳴着,踉蹌地打着擺子,脖頸先前的一個小凹點,被砸成陷坑。然而機甲並不是人類,失去了頸部支撐的頭顱,詭異地虛虛垂下。
“聽我指令……”西蒙端着夜視望遠鏡,視野內,那個呈現出深綠色的龐然大物一點點地放大,西蒙悚然一驚,喊叫着“跑!跑!跑!”,幾個老兵反應最快,扯着同伴連滾帶爬地跑出火炮工事,下一秒,伊凡雷帝鐵拳便落了下來。
“三號炮組,全滅……”安布羅斯上尉目睹着伊凡雷帝猛然前撲,摧毀了又一個火炮工事。伊凡雷帝尚且沒有武裝,僅靠着裝甲與蠻力。至於另外一架武裝型“弗拉基米爾大公”。上尉想象得出那副慘烈景象。
伊凡雷帝是盾,而XM204是矛,第三輪齊射毫無懸念地擊斷了伊凡雷帝的頸部,暴君頭顱轟然落地,防禦者們忍不住歡呼起來,被斬下首級的伊凡雷帝應景地呆立原地。
然後繼續砸扁下一座火炮工事。
上尉面目猙獰地咆哮道:“狗/娘養的!這婊子指揮中樞在胸部!腦袋是個幌子!”伊凡雷帝頭顱部位連個火星都沒冒,完全是個鐵坨子,頸部純粹只是個切口而已。
帝國工程師精明地很,明知道機甲不需要擬人化,安個腦袋就是爲了吸引火力。甚至非常貼心地內置了閃爍徽記。
首級落地,低矮了許多的伊凡雷帝進入了火炮盲區,一雙巨手順着城牆橫掃着火炮工事,指揮官們命令炮兵帶着火炮撤出,但XM204再怎麼超輕型,三噸的重量也決不是輕而易舉拽走的。
在要塞指揮所裡,傘降兵指揮官布朗上校心情十分沉重,他坐視着伊凡雷帝無情屠殺士兵、摧毀工事,而他作爲要塞內最高長官,一樣地無助、悲憤。
“減弱護罩。”上校一字一頓說道。指揮室裡突然沉寂了下來,作戰參謀們不可思議的看着長官。若不是聚能罩及時啓動,阻擋住帝國軍反擊部隊,才保住了暫時安全。這時打開,無疑於自尋死路。
上校擡起頭看着天花板,彷彿那裡不是一塊冰冷的山毛櫸木,是一片綴滿了鷹徽的星空。
“減弱護罩強度,引導空襲。”布朗上校掏出了自己的銘牌,從上到下寫着“布朗、艾布特、106684398、ASOF(聯盟特種作戰部隊)、B、無神論者。”
上校按住通話器,他是目前區域最高軍銜,理所當然地得到了最高權限,對另一頭命令道:“上尉,這裡是指揮部,五分鐘後護罩將會關閉,我命令你立刻組織人員攜帶聚能炸藥癱瘓敵方機甲,引導我方空襲。”
掛斷了通訊,上校把銘牌塞回了衣領。
“祈禱天空歸屬於我們”
今夜會有很多失去主人的狗牌。
但不會有他。
安布羅斯上尉沉默地扯下通話器,丟在地上,一腳踩的粉碎。對着身旁的幾個士兵叫道:“你們都聽見了,這是送死的命令!老子最不怕死,有沒有人和老子一塊跳到那個狗屁皇帝腦袋上,讓帝國人看看,什麼是聯盟硬漢!”
“上尉,皇帝沒腦袋了!”士兵們毫不猶豫地跟着上尉走出工事,帶着之前炸燬艦炮炮管的聚能炸藥。
遠處,伊凡雷帝攀附着城牆,陰影幾乎遮掩了周遭一切,地面如水波般紋起,安布羅斯上尉巋然不動,罵道:“腦袋不重要,我們是去踢皇帝的蛋!”
一行人哈哈大笑。
……
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很好,尤其是在伊凡雷帝體內,神經元外骨骼帶着茹科夫斯基隨着伊凡雷帝運動而運動。如此龐大的機械勢必要許多駕駛員才能運轉起來。
茹科夫斯基負責協調機甲的平衡系統,在伊凡雷帝步行時,還算容易操作,一旦步入戰場,遭受到飽和打擊,比如剛纔的穿甲彈齊射,很是費了茹科夫斯基一番力氣才維持住平衡,現在機甲進入攻擊狀態,茹科夫斯基必須全力以赴才能勝任。
抵擋過殘存火炮齊射,強大的衝擊力迫使機甲傾斜,茹科夫斯基很快做出了判斷,調動起左手掌對準城牆按下去,藉此保住不跌倒。
至於有什麼,茹科夫斯基並不在意。
……
西蒙親眼目睹了安布羅斯上尉一羣人被壓成了肉泥,伊凡雷帝擡起手掌時,上面沾滿了稀爛的血肉,活生生的人頃刻間變成稀爛肉醬。
上尉陣亡,但任務並沒有終止,麥克奈爾少尉索性在隊內通信裡宣佈了聚能罩馬上開啓,要求所有在伊凡雷帝周圍的士兵,帶着聚能炸藥接近再引爆,務必癱瘓伊凡雷帝,好讓空軍精準打擊。
皇帝不死,士兵們就得死。
近處,外殼塗滿了空降兵鮮血的聚能炸藥塊靜靜地躺着,西蒙看了看巍峨如山丘的伊凡雷帝,摸出領口的照片項鍊,打開來掃了一眼。
多希望真的有個姑娘在家鄉等着啊。
西蒙闔上項鍊,扔下步槍,朝着聚能炸藥奔去,剎那間,腦海中莫名浮現起某個遺忘很久的面容。
帕特里克搶先一步,拾走了滿是戰友血肉的聚能炸藥,那小子動作如此地快,眨眼間就出現在了伊凡雷帝身邊。
“中士。”帕特里克在隊內通信中說道。
“並沒有什麼小白楊啦”
西蒙摁着通話器,咒罵着突然義無反顧的傻小子,帕特里克回頭看了一眼,旋即消失在伊凡雷帝的陰影裡。
“你有未婚妻,有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