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心頭一震。詫異的望着他。
顧韻認真的壓低聲音:“七妹妹找到了,就在裡頭呢,就讓他們進去檢查一番,也好解了那疑惑,免得真惹怒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反倒去衙門裡告狀反咬您一口,若真是告您不孝忤逆,事情就難辦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義母就不要猶豫了。”
宋氏驚疑不定的看着顧韻,並未說話。
顧韻則是真誠的望着她微笑,隨即趁她呆愣猶豫之際,衝着背後的老太爺擺擺手。
老太爺立即會意的催着老太太帶人進去。
宋氏沒有阻攔。
而顧韻早已經在心裡想好了對策,其實他沒有找到傅縈。如此只是騙宋氏相信讓老太太等人進去將事情鬧大罷了。若是宋氏懷疑他,他就可以說是剛纔分明已經將人送了回來,是蕭錯那個居心叵測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將人劫走了。若宋氏還不信,他還可以叫人來給他作證,證明真的送回了傅縈,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聽話的手下。
宋氏抿着脣,轉身快步往上房去。
而老太太已經帶着蔣嬤嬤和春草以及丫鬟婆子一起進了正屋,到了側間,就瞧見拔步牀的素色帳子低垂着,被微風輕輕拂動着,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藥香,並不苦澀,反而還很好聞。
老太太冷哼一聲,篤定了帳子中沒人,還難爲宋氏能做的如此逼真的假象來。
方要上前,傅薏就已經攔在了她身前。陪笑道:“祖母,七妹妹還病着,着實不適合現在見面,萬一將病氣過給您可怎麼好呢?再說萬一來的突然嚇壞了她……”
“滾開!”
老太太一把將傅薏揮開。
傅薏倒退好幾步,直撞上了牆角的條案,上頭的花尊搖搖晃晃落地,發出尖銳的碎瓷聲。
老太太三步並作兩步到了窗前,冷笑着一撩帳子。
卻愣住了!
傅縈穿着雪白的中醫,面色蒼白的躺在牀上,在她掀開帳子時睜眼看來。那眼神陰森森的。倒像是野獸。
“祖母。有事?”傅縈撐着牀榻坐起身。
走到門口的顧韻已經驚呆了!
傅縈怎麼會在?!怎麼會!!
他滿心驚疑的看向宋氏。
卻收到了宋氏感激涕零的微笑:“多謝你。這次多虧了你。”
顧韻呆呆的,本能的道:“不,不必客氣,都是兒子該做的。”
宋氏又看向牀前。強壓着沒有露出冷笑。
傅縈是凌晨時分蕭錯親自帶回來的。蕭錯說。就怕顧韻出幺蛾子,引着人來將七姑娘被擄走的事情鬧大,那樣可就便宜了別人。是以商量了對策。
先前的百般阻撓不讓進院子裡來,不過是爲了引出大魚罷了。
誰知道,顧韻果真沒讓她失望,還偏她說傅縈找到了!
如果今早不是蕭錯親手將傅縈交到她手上,還在吃早飯時事無鉅細的都分析了個透徹,她怕是真要上當,以爲是顧韻趁着老太太在門外時候將人送回來的。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兵家詭道,被他運用的十分透徹,將他義父當年教給他的東西發揮了十倍還不止。
傅縈已經下了地,她原本明豔嬌美的容貌,在病中蒼白之下就帶了一些冷豔。屬於少女半長成未長成的稚嫩模樣,卻又漂亮的像個毫無溫度的瓷娃娃。冷淡的望着老太太,一步步靠近,竟讓老太太背脊上泛起一陣陣涼氣,不自禁的往後退。
“祖母要做什麼啊?要看我來看便是了,爲何還要帶了這麼多的人,鬧的倒像是抄家,還推的我四姐姐跌倒,祖母是不是又看好我們院子裡什麼東西了,偷不成就改成明搶?”
“你!”老太太被當衆這樣說,真真面子裡子都跌光了。
傅縈卻不饒人,而且這時的她就像是個丟了魂魄的木偶,自從牀榻上起身與老太太對視,到現在直將老太太逼的一步步的後退,竟是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如今瞳孔中映着老太太和其餘衆人,卻覺得漆黑的如同死水寧靜,長髮披散在身後,雪白中衣映着欺霜賽雪的肌膚,在光影明暗的屋內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老太太背脊上的汗毛毫不誇張的根根直豎,那種被野狼盯上的戰粟感更加強了,就連說話都禁不住溫和小意:“我只是擔心你,見你一直不來昏省。這纔來瞧瞧。哦,對了。”機智的摘了腕子上的玉鐲子:“這是我才得的,一直就想着給你,你沒去請安,我就給你送來了,你看看合適不合適?”
傅縈接過老太太遞來的鐲子,面無表情的道:“這不是原來庫房裡的麼?祖母拿我爹孃的東西做人情送給我,真的好嗎?”
老太太……
這是什麼破孩子,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而且這孩子怎麼倒像是中邪了!
老太太再不想多呆,帶着人匆匆的出去了。
到了院門前,老太爺還等着聽消息,見老太太一副吃了蛆蟲的表情,臉立即沉下來:“怎麼?人在?”
老太太點頭,“七丫頭不大對!”
蔣嬤嬤纔剛目睹一切,配合的道:“是啊,的確是不對,怎麼瞧着陰森森的,莫不是這幾日病一直不好,是撞客了?!”
老太爺嗤之以鼻,覺得女人家找不到理由就往鬼神身上牽扯。
他原本也不打算指望老太太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好事兒來,現在意料之中的她又犯蠢了,結合從前她的表現,他就覺得牙磣的慌。
老太爺也不往上房走了,直接去外院。
老太太看着老太爺負手往外走去那還算挺拔的背影,心裡就是一陣悽苦:“你又要出去!還沒用早飯呢!”
“不用了,翠兒給我預備了。”老太爺頭也不回的說完,只覺心裡十分爽快。
老太太氣的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從前那個對她百依百順,一心爲她着想的傅東恆爲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蔣嬤嬤在一旁看的嘆氣。
人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總這麼鬧,就是神佛都會煩倦的。
東跨院裡,傅縈拉着傅薏的手站在一旁低聲說笑。
顧韻面對宋氏,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